“夫人……”素绢在敲门。
苏辛芙将顺手将碗放下,不疾不徐地走过去拉开锁。
“夫人……”素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磁盘,上面放着几块鲜嫩的西瓜瓤。盘子里放着一把小刀,您尝尝,这个西瓜刚从井里提上来的,很是冰凉可口呢。”
苏辛芙恩了一声,说道:“我没胃口,给阿雄送去吧。”
素绢放下盘子,笑着拿来小叉子,说道:“夫人心疼下人,是他的福气,这西瓜就是阿雄冰下的。”
“是吗?”苏辛芙露出笑容,“好,我尝一块。”说着,拿了小银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液直扫去了心里郁火,她微微一笑:“还是阿雄懂我的心思。”
素绢见她神情轻松了些,继续开玩笑:“夫人偏心,日夜伺候您的,可是素绢我呢。”
苏辛芙又吃了一块爽甜的西瓜,说道:“把阿雄也叫来吧,这几****辛苦了,你叫厨房多备几样菜,今天就我得好好犒赏他。”
“是。”素绢领命而去。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一串丫鬟进进出出,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美食的香味,丫鬟推出去之后,素绢又领了一个青年进来,躲在床底下的姗扶看不到他的样貌,却在他出声时吓了一跳,他的声音和殷骨有六七分的相似。
“阿雄参见夫人。”
“学的不错,不过这时候,犯不著别人的声音。”
“谢夫人。”他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不由让人疑惑他的手是否也同样粗糙。
“明日酒城的三大才子要来与你对诗,你可有把握?”
“啊雄蒙夫人厚待,自小陪同夫人读书习字,自认不比那些沽名钓誉的书生差。”
一个小小的奴才竟然有这等口气。躲在床底下的姗扶不由吃惊。
“呵呵,以的你可不是如此自大。”苏辛芙浅笑。
“那是因为奴才想陪夫人读书……”顿了一下,继续说,“想让夫人教导奴才。”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房间里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躲在床底下的姗扶也渐渐觉得气氛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放肆。”
啪的一声,苏辛芙拍桌子站起来。
名叫阿雄的男子缓缓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躲在床下的姗扶这才看到他的容貌,这个人的身形与殷骨很是相似,但是容貌却大不相同,殷骨虽然轮廓刚毅,但是眉宇间总透着股谦谦君子的温和,然而眼前的人五官刀凿斧阔一般,眼窝凹陷,不笑的时候,很是凶恶。
苏辛芙微微叹气:“你我主仆一场,你肯不遗余力地来帮我,我应当谢你,不过切勿僭越分寸,否则我定然不会饶过你。”
“……是”他的声音饱含着愤怒与隐忍,听上去有些可怕。
姗扶不自觉打了个寒战,看到苏辛芙扶起他,就在那一瞬,就在她的手握住他手臂的刹那,姗扶感到他的目光瞥向这边,顿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如果这时候被他们发现,很有可能被灭口。
“夫人,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恩,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雄笑着指了指床的位置,苏辛芙冷哼一声:“半死人一个,他又看不到。”
“夫人,阿雄心里发虚。”
“也罢,你把桌子移过去吧。”紧接着是一阵搬动东西的声响,姗扶看到房间正中间的桌子出现在左侧的软榻边上,苏辛芙就着软榻坐下。姗扶看了看门口的方向,从这边到门口畅通无阻,她逃出去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苏辛芙笑着,往他碗里夹菜。
阿雄双手捧碗过去接:“奴才不敢。”
苏辛芙笑了一笑,一边吃一边同他聊起家常。
阿雄一边笑一边应道:“奴才记得小姐最爱吃的是醉虾。”
“是吗?”苏辛芙摇摇头,“不记得了。”
“小姐喜欢吃的,自然是最好的,奴才记得那时候小姐品了一品醉香居的酒,没过几日,那酒就卖得断货了。”
苏辛芙开心地笑着:“本小姐的品味自然不差,不过也是亏了醉香居的酒醇香浓郁,价钱又实惠。”
“不知较酿百酒如何?”
苏辛芙摇摇头:“不是一回事,不能比。”
“自然,像酿百酒这么贵重的酒水,不是奴才这种人能品的。”
苏辛芙冷笑:“再贵也不过是一壶酒,再怎么抬也只不过是酒价,你若想喝,叫素绢拿几壶来就是,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阿雄摇头连连推辞,苏辛芙却是不依:“真以为酿百酒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个酿酒卖酒的商家而已,撑破天也就是三教九流。”
苏辛芙啧啧冷笑,阿雄沉默以对。
苏辛芙本来只看着他喝,听他点评得头头是道,不由起了酒兴,再加上她心中郁闷,正好可以借酒消愁,她不及她是在几岁时第一次喝酒,她只记得那一次有殷骨陪在身边,她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那个冷漠而儒雅的男子吧。
酒过三巡,两人都已经油料些许醉意,这应当是姗扶逃开的最好机会,但是……她没有离开,而是躲了下来,她觉得那个叫阿雄的男子是故意放她离开,所以她不急,因为有的是机会,直觉告诉她,如果留下,可能会得到更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素绢是个唯命是从的丫鬟,苏辛芙叫着上酒,她便一壶一壶地往里送,反正都是自己人拿闹不出什么大事儿,后来苏辛芙醉得一塌糊涂,口里嚷嚷嚷着些埋怨的话,素绢怕人听到总是不好的,所以把院子里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只自己留在房门外候着,时近黄昏,天色已暗,素绢厅里面没什么动静,轻轻扣了扣门,里面仍是没人应,她这才推开门,眼前杯盘狼藉的这一幕哪里还像个贵妇人的住所。
素绢自然是不能叫别的丫鬟来收拾,只能挽起袖子亲自动手。
苏辛芙躺在榻上,呼吸均匀,脸色红润,一看就是酒喝多了。至于阿雄已经抱着酒壶四脚朝天睡在地上,素绢走过去,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有些嫌弃地踢了踢两他:“醒醒……”阿雄翻了个身继续睡。
虽然未必有人知道,但是一男一女共处一世到底是不好的。素绢架起瘫成泥的男子,一步一晃地朝他的住所走去。
在回廊处,重心一个不稳,两人砰地撞到墙上,男子的身体再次瘫软在地,素绢擦擦额头的上的汗珠,喘着粗气地叫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就近把他拖到隔壁摆放夫人衣物的房间。
安顿好阿雄,素绢又跑回来照顾苏辛芙。她忙活了半天,总算把房间清理干净,刚喘了会儿气,门外就传来手下的叫喊声。
素绢扔了手中的抹布,气喘吁吁地跑出去:“那么大声干什么当我死人听不到啊。”
“素娟姐姐,苏府的管家来了,跟隔壁院里的浅碧姑娘闹起来了。”
“什么?快带我去。”素绢理了理鬓角,急急忙忙地走在她前面,小丫鬟看她的情形,很是奇怪,素绢是房里的大丫鬟,照理说不用干什么重活,怎么累成这副样子?
姗扶躲在床底下,见四周漆黑一片,才挪动僵直了的身子。
苏辛芙在榻上熟睡,素绢又去了前厅,这是她逃离的绝妙时机。但是她刚走到门口,一个人影就在窗户上迅速飘了过来,一下子飘到了眼前,她吓了一跳,后退闪进半开的衣橱。
苏辛芙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走了进来。姗扶躲在衣橱里,透过一条缝隙只看到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时候有人点了灯,房间里慢慢亮堂起来,她才看清来人的容貌--阿雄。
看着他拿着那把锋利的匕首走到床边,姗扶险些叫了出来,幸好她是哑巴,否则在张嘴的时候就被发现了。
三更半夜,一个下人对着殷骨举刀,他是想干什么?姗扶扶住橱框,轻轻一推,突然看到他把刀刺向床底,她倒抽一口凉气,立即把门拉回来。
他早就发现了她,却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来解决她。
好险。姗扶咬牙,继续躲在衣橱里偷看。
阿雄确定床下没人之后,把视线落到了殷骨身上。
他是想一石二鸟,顺带着把殷骨解决,然后在把罪名嫁祸到她头上,再给自己扣上个杀贼有功的帽子。
这么一想就全都通了,幸好,因为找不到她这个替罪羊,所以他没能对殷骨下手。
但是阿雄的刀始终没有放下,他的手开始颤抖,慢腾腾地走向卧榻,他之所以走得慢是因为他的脚也在发抖,是的,他全身上下都在发抖,是什么能让这么一个凶恶的男子害怕呢?
姗扶静静等待着,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看着榻上女子的睡颜,心里闪过一丝罪恶的欣喜,但是只有一刹那。
阿雄,那个卑贱的下人,用手中的刀子剥开了苏辛芙的衣服……
苏辛芙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但是意识尚存,有所察觉,出于本能地用手挡在了胸口前,可是她的这一略带反抗以为的动作似乎更加刺激了他。
辛芙清醒了些,她睁开眼,却只看到交织着的一片馄饨的光线。光线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很熟悉的轮廓,苏辛芙立即停止了反抗,迎合地搂住他的脖子,殷红湿润的唇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垂。
诱惑……致命的诱惑……
那是一朵盛开的娇艳的花朵,尚带着露珠般的羞涩,仍是被摘落枝头。
迟来的花烛,在半睡半醒的梦中缓缓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