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城中敬奉的酒仙是百年前的一个女子,没人记得她的名字,都尊称她为酒仙。传说,她原本只是个喜欢烹茶的姑娘,连酒的味道是都不曾品味,后来发生诸多变故,创造了酿酒秘术,对门下的女弟子要求十分苛刻,临死之前更定下一条规矩:继承她衣钵之人,终身不得与男子结缘。
时隔百年,那一句话几乎成了对所有侍酒女的诅咒。没有一个涉酒行业敢于不遵守,因为事实告诉他们,凡是违背此规的侍酒女,连同整座城都会受到可怕的惩罚。
秀姐之所以搬出“酒仙”是因为二楼客房里骇人那一幕,这里仍满了昆虫和牲畜的尸体,
而今夜出现的诡异之事,仿佛是在对所有人发出警告。
眼前凌乱不堪的一幕似乎提醒着所有人,临阵倒戈,不守承诺是对酒业的大不敬,秀姐更是使劲浑身解数把原因往这方面靠拢。
又在演戏!殷小虎立即反应过来。
“虚伪。”
英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眉眼间带着款款笑意。此时一阵风从耳边刮过,殷小虎感到一道阴冷的目光,回头一看,什么人都没有,再看向英郎,他正出神地盯着游廊尽头,低声说道:“是个高手。”
殷小虎害怕地扎住她的胳膊,乖乖地躲到他身后。
这似乎让他很满意。“有我在,怕什么?”他笑嘻嘻地说。
她也不知道怕什么,也许是怕人吧,怕这些表里不一的人。
几个有头有脸的评审从房间里出来,其中一个开口试殷骨的口风:“临阵叛主,实在不义之举,怕不能为殷小姐积福。”
殷骨居然毫不反驳,冷冷点头,这点出乎殷小虎的意外,凭老哥的口才和殷府的实力,若坚持起来,他们又能这么样?
几位评审一致决定,驳回幽草转而替殷府出赛的决定。
幽草震惊地看着殷骨,表情有些呆滞,而殷骨这时候又笑了一笑。
殷小虎一眼就看穿了老哥笑容背后的深意--作奸犯科。
幽草自然也看懂了,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从头上拔下一根金色的簪子。
殷小虎还没来得及眨眼,就看到她拿簪子划向自己的脸,左一道、右一道,口口声声喊着:“若不能替殷府出赛,我愿以死报答殷小姐再造之恩。”
虽然哥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但她能看出来,那是假的,装出来的。这恐怕也是他计划之中。
“快,快,快叫大夫。”秀姐真的急了。
幽草抬头看了殷骨一眼,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手腕一转,将金簪直直刺向心窝。鲜血迸溅……
殷小虎惊呼一声,捂住脸,英郎把她的头按在怀里,此时此刻,只有他的怀抱才能让她感到片刻的安心。
“快,快,快叫大夫。”秀姐也慌了,她想不到幽草会对殷舞衷心到这种地步。
“来不及了。”英郎遗憾低语。
殷小虎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抬起头:“你帮我救救她,好吗?”
又是为别人--求他。英郎叹息:“现在太危险,我不能离开你。”
殷小虎攥紧她的衣襟,眼中满是倔强,她不想一个人因她而死,更不愿意一个人拿她当借口去死,这是对一个生命的敬畏和珍惜。
他要守的不就是这份纯净和良善吗?
英郎转头看向一处,翠儿很快疾步上来,搀扶着殷小虎。
英郎嘱咐:“照顾好她。”
翠儿点头:“公子放心。”
翠儿称他为公子,这么说她早就知道他是男子,而且听这个语气,翠儿应该是他的下属。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太多,太出乎她的意料,殷小虎的脑子已经装不下这个疑惑了,只是眼睁睁看着英郎抱起幽草迅速离开。
一声嘶哑的喊叫再次吸引众人的视线。
众人回身体望去,幽草正用带血的双手死死抓住一个路人,像是在讨命,声音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突然有一句话清晰无比--殷小姐。
她喊出的的确是“殷小姐”三个字。中人猜测他是神志不清,认不得人了,英郎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分开她的手,匆匆抱她离开。
路人掸掸衣袖,缓步走进来,灯火照在她的脸上,众人不由呆住,眼神中透着几分痴迷。而林公子的眼睛瞪得最大,嘴里念叨:“世上竟真有这张脸。”
路人女子走进大堂,对着微微一笑,连殷骨也瞬间愣了一愣,眉头皱得很紧。
殷小虎的大脑完全空白一片,之前所有的经历都不及眼前这个女人可怕,她要去官府,她要告状,这个女人是小偷,是强盗,偷了她的脸,那是她的脸,殷舞的脸。
翠儿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激动,不着边际地安慰:“别激动啊,她长得也就那样。”
女子在穿过众人的视线,走到秀姐面前,微微一笑,不说话只是递上一壶酒。
这小巧的酒壶秀姐认得,不止秀姐认得,林大人也认得。秀姐看到她手里握着一方帕子,失态地伸手去夺,夺过来一看,帕子上嗅着一个“姗”字。
“你是姗扶?”秀姐惊呼一声,不由自主看了一眼遮面的殷小虎,想当初殷小虎入楼的时候就是顶着这张脸来的,没想到世上果真有这张脸,美得令人目眩。
林公子更是伸手拨开旁边的人,一径走到姗扶面前,激动地说:“是你,是你,我要找的人就是你,可惜……”可惜,他等的那个人没有来,如果让那个人看到,他又是大功一件。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以真面目示人。”得知眼前这个人就是姗扶,他更加惋惜,这个女人一直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接二连三地错过。
“为什么不说?”他气愤地抓住她的手腕。
姗扶指指自己的喉咙,又摆摆手,众人会意,原来她是哑巴。
上天给了她令所有女子都羡慕的容貌,却夺走了她的嗓音,这大概就是过分钟爱之后,才想起来的公平。
一品居的老板从人群中跳出来,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夸张:“我见过你,我见过你,你……”他哦着嘴巴,转脸看向殷骨,见他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不由好奇地问:“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女人和殷舞长得一模一样。”
这也是殷小虎的疑惑,当哥看到一个女子顶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出现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殷骨始终不为所动,语气冷漠如初:“有什么好奇怪的,天下之大,总会有容貌相似的人,况且舞儿已经不在这儿世上,何必拿活着的人和她相比较。”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她自己怎么不知道?殷小虎激动地挣开翠儿的手,一口气扑到殷骨面前,阴阴低吼:“哥,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叫我什么?”殷骨气愤,“哥也是你能叫的。”
下一刻,他头上的斗笠被打下来,全场一片安静。
秀姐绝望地用手盖住脸,输了,丢人现眼,输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