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谦尽管是醉着,但毫无睡意,张顺已经断然拒绝了拉拢,换句话来说,张顺至少现在不可能和曹谦等人联合起来对付尹师绮,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曹谦和李季等人面对尹师绮这样的对手,且不说要报仇,就是想在汝阳县继续苟活下去,那非要跟尹师绮接着对抗下去不可;张顺呢,他从小小的屠户做起,领着他的几个兄弟,斗倒了在屠宰行中欺行霸市的恶霸,被推举为汝阳县屠宰牙子,如今带领汝阳县众多屠户,在市井中公平买卖,日进斗金,和他的兄弟天天大碗酒大块肉,虽不如尹师绮那样大富大贵,过得倒也有滋有味,他凭什么会和曹谦他们联合对付尹师绮?
虽然想通了这些,曹谦还是无比沮丧,虽然尹师绮还一时无法使曹谦和李季等人在汝阳县消失,但也只能是疲于奔命、自保而已,没有了张顺这个强大的外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一个翻身仗?
张顺已经由他的弟兄扶到屋里歇息去了,曹谦独自枯坐,不知不觉天色发白。
眼看着天亮了,曹谦也有了一些倦意,站起身盘算着是不是将张顺叫醒,向他作别,突然从外传进来叩门声。
这天还没完全亮,酩酊大醉的众人要么睡在屋里,要么醉倒在座位和屋檐下,这敲门声显得异常突兀。
不仅是曹谦一愣,醉倒在座位上、用一只手臂支撑着头、正熟睡的李季猛然睁开了眼睛,俩人同时站了起来,曹谦踢了踢其他醉倒的人,人们纷纷惊醒,一齐看着院门。
人们惊醒,弄出了一些动静,加上敲门声,张顺的兄弟和伙计也有部分在院子里的,同时睁开眼睛,有些神情恍惚地朝院门望去。
这敲门声越来越急,甚至改为砸了。
这是谁?
人们稍一迟疑,就听到门外有人喊道:“李季哥哥,曹谦哥哥,你们是不是在这里啊,这里是不是屠宰牙子张顺的府上?”
李季一听这声音,认识,是他的两个伙计,在他领着众人出去寻找曹谦之前,将他俩留在家里,陪着单翠娘和尹章,以防发生不测,他俩现在找到这里干什么?
“你们俩怎么来了,我在这里!”李季对着大门喊道。
“是李季哥哥吗,我们可找到你们了,快快开门,有要紧事!”
门外的伙计说得急切,李季却看了看在院里的张顺的伙计,毕竟这是人家的地方,作为客人,只能看主人家的意思。
张顺的这几个伙计一听是李季的伙计,犹带着残余的醉意说让他们进来,酒还剩下一些。
当有人到门口抽去门闩,打开大门时,曹谦和李季等人愣住了,因为来的不止是这俩伙计,连单翠娘和尹章也跟来了。
曹谦本有些昏沉的头脑此番清醒过来,几个箭步冲到门口,特别将视线放在单翠娘身上,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来了?”
“两位哥哥,我们……我们是从后院翻墙出去,来找你们的……”伙计甲和伙计乙交叉说道。
“哥哥,可吓死奴家了。”单翠娘一见曹谦,立即跑过来抓住曹谦的手腕,接着一皱眉,“哥哥喝酒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季望着这俩因为紧张、脸色苍白的伙计。
这两个伙计稳了一下心神,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就在李季打听到曹谦的去向、领着众人出去寻找曹谦之后,留下的俩伙计就守在楼下,尹章藏身在三口棺材的中间的那里,单翠娘一人呆在楼上。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大门紧闭,屋内连灯也不点,俩伙计一直枯坐到天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曹谦和李季他们回来,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倒不是害怕枯燥和黑,他们是担心尹师绮那边再使出什么毒计,单是派人在屋外放一把火,这屋内的人怕是连一点逃生的机会也没有,冯老混那被烧掉的宅子,起码院子里有一口井,使单翠娘侥幸逃过一死,至于这个上下两层的小楼,只有一口水缸,水还没满。
两个伙计越想越是担心,单翠娘也从楼上下来,焦急地看着俩伙计,她不担心别的,只是一个劲地问曹谦怎么还不回来,难道他出事了吗?
虽然这两个伙计也急得五内俱焚,但反过来还要安慰单翠娘,说曹谦会朋友去了,很快就回来,他吉人自有天相,就算遇到事情,也不会有麻烦的。
连躲在棺材里的尹章凑热闹,不停敲打棺材板,一个伙计不耐烦地将棺材盖挪开一点儿,冲着棺材里的尹章说道:“老人家,在里面好好呆着吧,别让我们两位哥哥不高兴,要不然我们可不帮你找儿子了。”
“两位,求你们给留个缝隙吧,老夫半截入土的人了,在里面实在是气闷不过。”
俩伙计听了尹章的话,再看着棺材,棺材盖下忘了给压根筷子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到门外有人砸门,连叫“开门救命”。
伙计甲刚要去开门,被伙计乙拦住,俩人辨认了一下敲门声,确定不是曹谦和李季他们,因为事先已经约定好,回来的人会以特别的节奏敲门,现在门外的人敲门毫无节奏,不是自己人。
伙计乙跑步上了楼,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朝楼下观看,有两个陌生人不停地叫门。
虽然门外只有两个陌生人,但躲在房内的四个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虽然门外这两个人对他们四个人的威胁不是很大,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尹师绮派人搞的花样?
门外这两个陌生人不停敲门,伙计甲心烦意乱,抄起一根齐眉短棒,“怕他怎地,待俺出去打走他们。”说着话就要闯出去,被伙计乙拦住。
二人经过商议后,只有带着单翠娘和尹章离开这里,去找李季和曹谦他们方为稳妥,只是不方便从前门出去,只有走后院了。伙计乙先是在后院听了外头的动静,确定没人,将尹章从棺材里拉出来,带着单翠娘,到后院翻墙出去。
因为李季在出去寻找曹谦之前,就已经对着俩伙计说明了他们的去向,就这样三个人一路找来,总算在天刚亮的时候找到了张顺的宅子。
这俩伙计正对曹谦和李季说着事情的经过,张顺却从屋里出来了。
“大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酒醒了?”曹谦问道。
“头还晕着,不过俺就怕你不打招呼就走,就起来看看你还在不在。”张顺还是一副醉态。
此时天已经亮了,醒了的伙计烧了茶分给众人醒脑,曹谦就将他们的俩伙计领着单翠娘和尹章找到这里的过程又对张顺讲了一遍,然后准备告辞。
“这么快就走?俺还真舍不得,兄弟真是好身手,俺还没和你打够呢,这酒喝得也痛快,一定常来找我!”张顺一见曹谦和李季等众人要走,也不加挽留,但对曹谦却有些依依不舍。
最后,张顺送到门口时候,将曹谦的马留下,并赠给曹谦五十两银锭。
开始曹谦推辞,张顺一瞪眼睛说道:“要是你只那俺张顺做一般朋友,这银子留下,要是拿俺做兄弟,这银子一定带走!”
曹谦这才不说什么,将银子揣入怀里。
其实曹谦明白,张顺尽管比较直接,实际上处事玲珑,曹谦猜想。他留下了马,一定是要给单八七送去,给了对方脸面,不说交往深厚,日后保持生意关系也是少不了的。
告别了张顺后,曹谦和李季趁着天刚亮,汝阳县内的行人还很稀少,匆忙地往回赶,特别是担心尹章被旁人认出来,打乱他们的计划。
很快众人到了曹谦家门前的街上,伙计甲和伙计乙几乎是同时指着大门口说道:“哥哥们请看,敲门的那俩人还在!”
众人一齐看去,就见门前蹲着俩人,看衣着打扮,非农非商,更像是混迹在市井中的泼皮。看样子在李季的俩伙计带着单翠娘和尹章出去之后,一直在这里等着,因为秋后夜里很凉,这俩人都抱着膀蹲在门口,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甚鸟人,站在人家的门口意欲何为?”李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这两个人的近前断喝一声。
“啊……”这俩人吓得一个激灵站起身,望着曹谦和李季等人,一阵酒气迎面扑来,尤其是曹谦和李季眼神犀利,一看便知是领头的,令人望而生畏。
“你们想干什么?”曹谦声音不高,却透出凛然的杀气。
“我……”
其中一个人望着曹谦,上下牙直打颤,什么也说不出来。
另外一个人忙冲着曹谦拱手作揖,说道:“不知哪位是曹谦好汉?”
“我就是,你们想干什么?”
曹谦说完,冲着曹谦作揖的这个人忙屈膝跪倒,一个头磕在地上,连声说“救命”。
那个被吓得牙齿打颤说不出话的,也跟着跪倒。
众人非常意外地看着这两个人,本以为又是尹师绮派人搞什么阴谋,没想到见面就磕头求救。
曹谦本想亲自将这两个人扶起来,但终究只是一欠身,说道:“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
“我们……”这两个人相互看看,似乎不知如何说起。
“来,进去说。”李季说道。
因为门内上了门闩,李季的那两个伙计有是带着单翠娘和尹章翻墙出去的,所以仍由这俩伙计到后院翻墙进去开门。
等进了屋,伙计们为曹谦和李季搬来椅子,剩下的人全都在二人身后站着,在门口等了一夜的这俩人则站在曹谦和李季的面前。
一切准备就绪,问话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