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状,急忙查看二人的伤势。六顺围着张顺不停地问大哥感觉如何,冯老混扶着曹谦座起,使劲叫着“哥哥可否吃得消?”
“叫什么,没事,就是累了。”曹谦喘过一口气说道。
再看张顺那边,张顺咳嗽了一阵,坐起身,让周围的人让到一旁,看了看曹谦,一竖大拇指,说道:“想不到,贤弟真的是好拳脚。”
“大哥也不差,刚才我那一手,换了旁人,怕是只有断气的份了。”
二人说完,相视大笑。
架打完了,二人打了个平手,而且还握手言欢,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缓解了。虽然二人交手激烈,衣冠不整,但不以为意,张顺拉着曹谦,回到酒席上继续喝,这一次,是张顺和曹谦挨着坐下。
刚才喝下的酒全变成汗水出去了,重新开宴后,曹谦和张顺惺惺相惜,豪饮中多了几分亲切的意味,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张顺意犹未尽,吩咐伙计和六顺点起灯笼,添酒添菜,冯老混也放下心来,挨着冯川顺喝得也甚是投缘。
喝了几轮,一轮明月悬挂当空,庭院中亮如白昼,曹谦在朦胧醉意中,意识到中秋将近,自古以来就是合家团圆的节日,可惜,老曹三已经去世,穿越前的时代,也回不去了,尽管认识诸多兄弟,但心里还是孤单得很。
旁人自然看不出曹谦心病,个个醉如风中狂柳,行乐甚极。
冯老混尽管也醉了,但他还想着,他和曹谦本来是出去卖马,但此时已经是月夜,还没回去,李季和其他兄弟肯定是要着急的,就准备提醒曹谦该告辞了。
正想着,突然大门响动,门外有人高声喊道:“请问,是张顺府上吗?”
曹谦心里一动,正是李季的声音。
虽然众人在院里把酒言欢,嘈杂声甚至传出院外,但毕竟是在夜间,周遭非常静谧,这敲门声来得甚是突兀。
众人尽管在醉中,但毕竟不是寻常的酒蒙子,当即静下来,冯老混再一次感到周身紧张,他猜想一定是李季见曹谦和自己还没回去,就领着众人找到这里。
张顺端着酒碗,眼神朦胧,喊李六和王宽去开门。
尽管张顺吩咐的是这两个伙计,但“六顺”中有三个人跟着这两个伙计来到了门口。
去开门的一干人并不问门外是谁,撤去门闩,打开大门,站在门外的人落入了院内人们的视线。
冯老混猜得不错,正是李季和其他的伙计。
曹谦领着冯老混去市井卖马,李季守在家,其他伙计也分别去往汝阳县各处,打探各种消息。
眼看天过晌午,不见曹谦和冯老混回来,回来的伙计也是无功而返,李季耐心等待,毕竟,到市井上卖马,不可能像卖炊饼那样快,但眼看着太阳西斜,仍不见曹谦回来,李季有些不放心,就派伙计到市井中的马市去打探。
曹谦在市井中和那位单家人发生的冲突,早就在人群中口口相传,出去打探消息的伙计自然不费吹灰之力打听到了曹谦遇到张顺后的种种。
一听说曹谦和张顺有了瓜葛,李季当即一皱眉,他也知道,张顺和他的伙计在汝阳县也是数的着的势力,甚至比当初程幺在的时候自己这一方还要强,连尹师绮这样的地头蛇都不轻易越这个雷池一步,曹谦居然惹上了他们;以他对曹谦的了解,曹谦不应该如此莽撞惹上这样强劲的对手……李季越想,越是不放心,赶紧再次派出伙计,打探一下张顺的住处,自己在家等着还没回来的伙计。
夜幕降临时,最后一个伙计也回来了。李季将众人召集到老曹三留下的宅子的正屋,看着挤了满满一屋子的人,李季不但心里感觉不到欣慰,反而沉重,他知道一旦曹谦和张顺的冲突发生,自己这一方人绝占不到太大的便宜。但事情该来的,也只能迎头赶上,当即吩咐了一些话,因为家里还有单翠娘,以及尹章,就留下两个伙计,做了一番安排,然后领着以冯二、三卓子、李虎、吴超等为首的伙计们,星夜出发,赶到张顺的宅门前。
一轮明月当空悬照,尽管是在夜间,眼前一切仍被照得纤毫毕现,虽然月光皎洁,李季却没有心思欣赏美景。月亮都上来了,仍不见曹谦返回,究竟是福还是祸?
正想着,众人已经来到了张顺宅子的门前,院里传出来欢闹之声,隐约的,还有一股酒香传出院外。
一闻到酒香,李季咽了一下口水,对冯二递过一个眼色,冯二会意,上前一步,叩打门环。
出他们意料的是,宅子主人即使在夜间,问都不问门外是谁,就打开了院门,看起来宅子里的人胆子有多大!
大门一开,李季一眼就看见和张顺勾肩搭背的曹谦,顿时放下心来,只是看到院内人们警惕的神色,当即堆起笑容远远地朝曹谦大声笑道:“曹贤弟,这一天不见你,我这做哥哥的不放心你,想不到你跑到这里喝酒吃肉,快活得紧哪,忘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吗?”
曹谦大笑,先是对张顺说道:“这就是我刚才对你说过的我的哥们,李季。”
张顺已经适应了曹谦动不动就冒出的新词,说道:“既是你的哥们,就请他们都进来,洒家也有耳闻这李季在汝阳县也算得上好汉。”
“哥哥听见了没有,张顺请你进来了!”
曹谦一发话,李季对身旁的人做了一个眼色,冯二等人在进院门前,将藏在身后的刀棍等家伙扔在门口。
李季领着十几个人进了院子,曹谦呵呵笑着对张顺说:“我一下招来了这些人,你不会怪我吧。”
“休恁么说,俺张顺就爱结识好汉,李六,王宽,把酒全拿出来,肉再弄一些来。”
随着张顺的吩咐,李六和王宽从屋后捧来十几坛酒,端上来一些熟肉,接着搬来一张桌子和十几个椅子,让李季等人落座吃喝。
新客上门,自然要敬酒,李季先是自罚三大碗,接着轮番向张顺和其他“六顺”敬酒,这酒越喝越是兴起,冯老混趁机来到李季身旁,将曹谦和张顺切磋武艺的过程添油加醋一般说了一遍,听得李季脸上一连变了几变,怪不得眼皮直跳,原来在自己领着伙计来之前,曹谦就经历了如此凶险,再一次看向曹谦和张顺,这两个人身上衣服破烂,还沾着一些尘土,相信身上还有瘀伤,浑身上下都是打斗过的痕迹,就知道冯老混的话不假,立即端这酒碗来再一次到张顺近前,向他敬酒,感谢他和曹谦切磋时手下留情。
此时张顺已经有了八分醉意,一手端这酒碗,一手拍了一下李季的肩头说道:“久闻……大名,相闻不如相见——我——张顺认识了曹谦还有哥哥你——真是三生有幸……”
“休恁么说,我李季只不过是个落魄的乞丐而已,承蒙贤弟的高看,实在惭愧……倒是贤弟在在汝阳县真真是如雷贯耳……”
李季和张顺就这样说一番相互吹捧和自谦的话。
尽管此时李季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他已然猜到曹谦的用意,如果真的能将张顺拉到自己这一方,无疑力量壮大了许多,尹师绮一定会忌惮,就不愁在汝阳县立足了。
想到这里,李季拉了一下曹谦,曹谦靠近李季,李季小声问道:“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我把我在汝阳县里的事情都说了。”
李季一点头,然后端着酒碗转过身靠近张顺,敬了几口酒,叹道:“惭愧啊惭愧。”
“哥哥为什么恁么说?”张顺身手勾住李季的肩头问道。
李季先是将他和程幺中了尹师绮的毒计,至今程幺生死不明的过程讲了一遍,又说尹师绮如何步步紧逼,使他们这一方人如此困顿,连像样的饭都吃不上,到头来只能到他张顺这里蹭一顿酒食。
张顺听完了李季的话后,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酒碗往桌子上一顿,伴随着碗底碰在桌子上的声响,说话时的语气也不见了醉酒时的含糊。
“俺张顺就是个买卖人,虽和你们有缘相识,可你们和尹师绮之间的恩怨,俺不想插手!”
张顺这话一出口,喧闹声立即消失,所有人的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如木雕泥塑一般。
李季颇为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呵呵,哥哥说这个干什么,我们到张顺大哥这里喝人家的酒吃人家的肉,为什么还要给人家添堵呢?”曹谦突然笑着说道。
“哦……是啊,你看我,灌了一肚子黄汤,说话管不住自己,对不住了张顺兄弟。”李季赶紧接过曹谦的话说道。
“呵呵,我张顺也是个直脾气,望各位弟兄不要见怪。”
张顺一说完,冯二等人纷纷抢着说道:“我们不怪,叨扰了哥哥,我们甚是不安……”
气氛重新活泛起来,不知不觉间,席上的酒菜已经罄尽,宅里存的酒也被喝得一干二净,有大半的人已经醉倒,伏案而睡,更多的人则在檐下相枕而卧,鼾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