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器,全是大海碗,李六和王宽启开酒坛,为这九个人倒上酒,然后回到后厨房接着整治还没熟的下酒菜。
桌上放着一头熟羊,如乱箭穿身一样插着短刀,张顺邀众人动手吃羊,就这样一人一柄刀,割羊肉吃,真的好不快意。冯老混尽管心里害怕,但见了羊肉,还是管不住自己,这段时期混得困顿不堪,没吃上几顿像样的饭,立即操起刀来割下一块羊肉,偷眼看着众人,将羊肉嚼烂咽肚。
曹谦自然和其他人一团和气大块朵颐。整整一头羊眨眼被众人吃下大半。
吃过了肉,腹内有食,不必担心醉得快,张顺提议开始喝酒。
先是由张顺打个样,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众人喊了一声好,跟着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喝过头碗酒,张顺看了看曹谦,说道:“俺今日和曹贤弟初次相识,甚为投缘,你我连干三碗,如何?
曹谦如何怕这三碗酒?应了一声,二人由身旁的人倒酒,面对面端起碗来,这三碗酒喝得真叫一个痛快,其他人喊好声也是震动屋宇。
四碗酒下了肚,张顺已经有几分醉意,看着曹谦呵呵笑道:“贤弟,初次相识,就不给俺张顺面子,你莫非真的有甚么过人之处?”
曹谦先一阵响亮地笑,一指张顺,说道:“哥们,我曹谦不是吹牛,三个五个的,打不到我的近前,不知张大哥你的本事怎么样?”
除了张顺,其他“六顺”尽管不明白“哥们”是什么,但总是知道这是称呼,只是曹谦如此自诩自己的本事、又反问张顺的本事如何,气氛立刻变了,端酒碗的和手里拿着肉的,全都停住,木雕泥塑一样望着曹谦。
冯老混本来将羊肉吃了个半饱,加上一碗酒下肚,肚里暖洋洋的,但此时只觉得一股凉气窜上了后脊梁。
曹谦似乎对周围的变化毫无察觉,陶醉于酒肉和自诩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不紧不慢地将这碗酒喝完。
刚才还一团和气和豪放的气氛,此时变得有些诡异和压抑,冯老混想提醒曹谦不要这样,但无奈离得远,只能干着急,他的两旁,一边坐这冯川顺,另一边坐着刘承顺,只怕对方发难,左右夹击,冯老混掂量自己的本事,怕是一个都对付不了,本来一碗酒下肚后,有些微醉的他,此时酒完全醒了,汗水从额头上沁了出来。
张顺的脸也沉了下去,端起酒碗,将酒一饮而尽,用力将酒碗往桌上一顿,随着酒碗和桌子碰撞的声响,“六顺”也将手里的酒和肉放下。
“曹谦。”张顺此时冷冷的直呼曹谦的名字。
冯老混绝望了,他知道直呼一个人的名字,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两个人关系莫逆,不在乎如何称呼对方,再一个,有挑衅对方的意味。很显然,张顺直呼曹谦的名字,不是第一种可能。冯老混偷眼看了一下大门的方向,心里琢磨着一会如何跟曹谦脱身。
“呵呵,张顺大哥,这样叫我的对了嘛,我曹谦就习惯别人叫我的名字,其他的称呼以后就不用了,大哥,以后就这么叫我啊。”
曹谦就好像麻木了一般,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已经剑拔弩张。
“嘿嘿……”张顺的右手的手指不停捻来捻去,望着陶醉在酒意中的曹谦,说道:“曹谦,刚才你说,你有几分拳脚本事,俺也听说过你在白埠街一对十,一战成名,好,洒家自幼也颇爱练习拳棒,既然今日幸会,不如当着众位兄弟的面,切磋一下如何?”
不等曹谦说话,“六顺”一齐喝彩,他们看着曹谦,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抽搐,心里都在想,张顺在哪认识的这么个人,看他身着孝服,鞋履破烂,一脸的菜色,如此困顿,还敢在张顺面前狂妄!
曹谦将酒碗放下,搓了搓手说道:“我正好有这个意思,不知张顺大哥要怎么切磋。”
张顺干笑了一阵说道:“曹谦,在市井中,你打了我的主顾,我不怪你,不过,你不该在我这里吹嘘自己的本事,难不成你要仗着本事,拿洒家的面皮不当回事吗?”
张顺将对自己的称呼改为“洒家”,已经相当不客气了。
曹谦一拱手说道:“张顺大哥,你误会了,我曹谦绝没有拿你的面子不当回事,没办法,就这臭脾气,要是哥哥生气,我曹谦就赔不是了。”
这是曹谦和张顺见面以来第一次表达歉意。
张顺的表情略微缓和,但话已经说出,切磋是免不了的了,说道:“我张顺自小就学过一些相扑,不知曹谦你学过什么?”
“一点上不得台面的花拳绣腿,不过自保还是可以的。”曹谦的话,表面上是谦卑,但其他人都听得出来,曹谦对自己的拳脚功夫非常自负。
“好,请!”张顺离开座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朝院前走去。
酒席本是摆在屋檐附近,大门内还有好大一块空地,足够两个人比试拳脚。
曹谦呵呵笑着,离开座位,朝张顺的方向走去。
剩下的人纷纷离席,将张顺和曹谦围在当中。
六顺虎视眈眈,冯老混胆战心惊,各怀心事看着圈内的两个人。
张顺对曹谦说道:“曹谦,你先动手吧。”
“大哥,还是你先来吧。”
“你先来!”
二人让了几个来回,脾气急嗓门大的赵顺川焦躁,大声说道:“哥哥让甚么让,让这个狂妄小子见识一下哥哥的本事!”
张顺见曹谦气定神闲,似乎跟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加上自己的兄弟这一催,按捺不住,当即矮身朝曹谦冲来。
曹谦见张顺的架势,跟被他打败的张仲有几分相似,知道不好对付,当即敛神聚气,看着张顺的双手即将抱住自己的腰身,闪电般往旁边一躲,张顺这一抱走空了。曹谦以一脚为轴,令一脚向后旋,带动整个身体转到了张顺身后,六顺一见忙喊道:“哥哥小心!”
张顺自然不会给曹谦偷袭的机会,及时收住前扑的势头,回过身,再一次朝曹谦扑来,曹谦不住围着张顺打转,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就在张顺张开手臂来抓曹谦的衣服时,曹谦上身稍稍后仰,右腿一记扫踢,正中张顺的胯上,张顺吃痛,后退了两步,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六顺俱是一愣,冯老混本想为曹谦喝彩,但偷眼看看两旁的人,只得作罢。
曹谦和张顺你来我往,忙得不可开交,刚才的醉意已荡然无存,张顺突然抓住曹谦的一破绽,绕过曹谦的手臂,弯腰将曹谦抱起,一个转身将曹谦远远地扔出去。
随着一阵尘土飞扬,曹谦浑身是土,还没等站起来,张顺已经扑到他的近前,曹谦仰身躺着,一记踹腿奔向张顺的面门,张顺“呔”一声大叫,闪到一旁,曹谦一个轱辘站起身,拳如流星轮番击向张顺的面门和上身。张顺举起手臂,不住格挡着曹谦的铁拳,拳拳到肉的“啪啪”声,听得六顺咬牙切齿,替张顺疼。
张顺不停踅着,猛然再一次抓住曹谦的破绽,抄住曹谦的手臂,将曹谦从他的背上扔到他的前方,曹谦滚出好几步远,张顺一个箭步扑到曹谦面前,曹谦身体暴起,闪电般一记侧踢正中张顺的身体中段,张顺站立不稳,趔趄着后退,曹谦反过来一个箭步将张顺扑到,一个骑乘式将张顺压在身下,曹谦动作不停,雨点般的砸拳朝张顺狂轰乱炸,张顺本能出手挡格,被曹谦抓住一臂,身子一转,张顺的手臂被曹谦双腿夹住,曹谦压着张顺往地面一躺,身体和张顺的身体交叉呈“十字”,将张顺锁得严严实实,这一手,是曹谦穿越前,和一位搏击教练学的,是来自西方柔术中的“十字固”。
其他人都睁大了眼睛,从来没见过这等奇特的武功,六顺自从跟随张顺以来,从没见过张顺如此狼狈过,都暗自着急。
眼看着曹谦将胯挺起,再一用力,张顺的手臂怕是要脱臼,但张顺也非比寻常,用力往回抽手臂的同时,腹部用力,双腿腾起,反过来将曹谦压在身子底下,曹谦的十字固再也无法使用,只得抽身一个滚翻站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甚是辛苦,其他人也紧张得满头大汗,连冯老混也忘了此时的处境,大声为曹谦喝彩。
曹谦又被张顺摔了两个跟头,张顺也不知自己吃了曹谦多少拳脚,这二虎相争,其实并不好看,用的,全是最朴实无华的招数,但激烈异常,看得其他人心醉神驰,艳羡不已,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这般本事。
众人正想着,争斗突然发生了变化,就在张顺试图扑向曹谦时,曹谦巧妙绕到张顺身后,右臂绕到张顺的颈前死死勒住,右手抓住左臂的肱二头肌,左臂弯曲,左手按住张顺的后脑,往后一带,张顺站立不住仰身倒地,曹谦坐在地上,双腿绕过张顺的腰,双脚勾在一起,再一次死死将张顺锁住。这一招“死亡锁”,任他什么样的壮汉,不投降就是死。
张顺的脸瞬间憋红了,本想掰开曹谦的手臂,但这“死亡锁”甚是巧妙,如何能掰开?张顺拼尽生平气力,带动曹谦在地上滚了几滚,压得曹谦浑身酸痛,手臂只知不觉间松了一些,张顺突然双臂将身体撑起,借势转身,身子腾空将曹谦带起,落地后,用体重将曹谦砸得闷叫一声,这手臂又松了一些,张顺趁势挣脱,在地上滚了几滚,用手抚着喉咙,伏地喘着粗气。曹谦也是精疲力竭,仰面躺着,胸口剧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