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看清楚后,这个人有些得意道:“这是汝阳县单员外家的马,只有他家的马才烙下这样的印记,看你这两个腌臜厮还有何说?”
冯老混不愧是市井泼皮出身,当即一叉腰说道:“有这个字又怎地,这马是我们在县郊捡来的,就算是单家的,单家人没看好它,让它到处乱跑,谁捡到的,就是谁的。”
曹谦心里一阵沮丧,这马他骑了好多次了,就是没注意到马的胯上居然有印记,尽管曹谦是黑道枭雄,但还从没被人看做是偷儿,脸上一阵发烫,但这马既然是单家的,也就是单八七的,连被他看中的单翠娘都可以从他的魔爪之下救走,这马,自然也没有被单家认回去的道理,也说道:“就算是单家的马,又怎么着?”
“你这厮是不是嫌命长?”这个人一见这两位竟耍起赖皮,而且是在知道这马是单家之后,他也大为光火,一把将曹谦的衣服前襟抓住。
曹谦立即伸手钳住对方的手腕,一拧,对方如同杀猪一样嚎起来,嘴里叫骂不迭,还说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腌臜厮,敢在单员外这里捋虎须!”
这个人张口闭口“腌臜厮”,曹谦不等他再口出不逊,另一手薅住对方的头巾连带着头发,朝下一拉,右膝提起,正撞在这个人的面门。
就听“砰”的一下,曹谦同时松开手,这个人仰面摔倒,已经是面脸是血,这个人觉得脸上热乎乎的,一摸,再一看手掌,满满的都是鲜血,差点身子一软昏过去,冯老混趁着这个没起身,也上去踢了一脚。
这个人虽然挨了打,却仍狂妄,顾不上鲜血流进嘴,呲着带血的牙,指着曹谦和冯老混,“你们报上名姓,待俺回去禀报单员外,让你们两个贼子死无葬身之地。”
曹谦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连在一旁的冯老混看着也是不寒而栗,他回忆起当初,卖炊饼的、一身老实相的曹谦就是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后,将他和冯二、三卓子收拾得五体投地,不知道,此时曹谦又将怎么折磨这个倒霉鬼。
曹谦微笑着,起身上马,一抖缰绳,冲着被他打的那个人压去。
虽然很慢,但马蹄声声声入耳,不仅是冯老混,此时已经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都看明白了曹谦打算马踏活人。
马相对于人来说,可是庞然大物,这一蹄子下去,人必然会开肠破肚;内脏满地的场景尽管血腥,但对于看热闹的人来说,用这种刺激的场面打发沉闷的日子,倒也乐在其中,纷纷喝彩,盼望曹谦驾着马,早一点将这个人踏在马下。
刚才这个人吃了曹谦的亏,尤不服气,仗着后台是汝阳县地头蛇,不停咒骂和威胁,此时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做出在在闹市杀人的举动,全然没了刚才的桀骜,连滚带爬躲避着铁骑,听着身后“得得”的马蹄声,感觉不啻于勾魂阴差的狞笑,不自主发出哀号,怎奈脚下像踩住了豆腐一样,怎么也跑不快,只好手脚并用,以求远离身后的马,别做了蹄下冤鬼才好。
曹谦驾着马,不快不慢地跟在这个人身后,还不时一勒缰绳,让马前蹄腾空而起,然后落地震起一阵烟尘,看得周围的人俱是心惊胆战,胆小的人干脆用手将眼睛遮住,生怕那血腥的场面成为夜里陪伴自己的噩梦。
人在前,马在后,卷起阵阵尘土,像耍猴一样,人们也都看明白了曹谦并不想要这个人的命,只是在捉弄他。
可能这个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对坐在马上的曹谦喊道:“士可杀不可辱,俺不动了,看你敢怎地。”
曹谦哈哈一笑,一提缰绳,马前蹄高高提起,朝着这个人的头顶下落,连冯老混也“哎哟”叫了一声,将眼睛闭上,心里说这曹谦是不是被这个人气糊涂了,真要是在闹市杀了人,就算县令刘大昴出面,也保不了你,你要完了,我们在汝阳县怕也混不下去了……
就在人们都以为这个人必然性命不保时,这个人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身子一滚,在马蹄落地前,避开了铁蹄。
曹谦驾着马围着这个人走了一圈,看这个人已经没了原来的摸样,头巾掉了,鞋子也掉了一只,全身都是黄白色的尘土,加上脸上干涸的血,别说曹谦不认识他,就是认识他的人,此时看到他,怕也认不出来。
被曹谦折磨得活不得死不得的这个人,跪起身对着曹谦的马头一连迭作揖磕头,不住讨饶。
冯老混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从刚才的惊悚中醒悟过来,觉得曹谦折磨人的手段真是可怕,竟然将人求生本能捏拿得如此准确,看着似乎要将对方杀死,却是击溃最后心理防线的一记狠招。
“哥哥,他求饶啦,哈哈……”冯老混跑到曹谦的马头前,指着这个不住磕头作揖的人笑道。
曹谦将马停稳,下了马,走到这个人面前,抓住他的脖领将他提起来,看着他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笑道:“这么样,我曹谦的手段如何?”
“你……你是曹谦!”这个人一听到曹谦的名字,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而惧怕的……他仔细看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特别是他那头连耳朵都盖不住的短发,确定了这个人没说假话,他正是连汝阳县的尹师绮都头疼不已的“短发曹”,只怪自己仗着背后是单八七,作威作福惯了,不留神惹了这个凶神,只得眼睛一闭,听天由命了。
曹谦突然问道一股异样的气息,低头一看,这个人的裤子已经湿透,还散发出类似臭鸡蛋的气味,知道他的二便全失禁了,笑道:“看这位挺牛逼的啊,怎么憋不住了吗?”
这个人作为宋代人,不知道从后世穿越来的曹谦说的“牛逼”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在羞辱他,难堪不已,只能闭着眼睛不说话。
“这马,我就是卖不出去,也不会还给单八七,想必我的事情你也听说过一些。”
“在下有眼无珠,多谢饶了在下的性命。”这个人在曹谦松开他的衣服时,腿仍软得站不住,跪在地上拱手道。
曹谦蹲下身,看着他因为恐惧而飘忽的眼神说道:“今天的事情,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记住,无论是你混得多牛逼,出门在外,不管遇到谁,先问清楚是什么人,再想想该怎么说话,知道了吗?”
“小的知道了,多谢饶命……”
二人正说着话,围观的人群突然分开,从人群外走进来两个人,走着前边的人,三十上下的年纪,肤色比曹谦略浅,头戴布巾,身穿布衣,虽然朴素,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跟在他身后的人,二十上下的年纪,衣着同样朴素,一直紧跟在前面这个人身后。
这两个人一出现,旁人纷纷生出畏惧的神色,远远地躲开去。
冯老混在一旁看了,脸色也是一变,小声对曹谦说道:“哥哥,快走,莫要多生事端。”
“怎么了?”曹谦觉得奇怪,冯老混除了怕他曹谦和李季外,尹师绮的人他不但不怕,反而会因仇恨不惧生死,是什么人使他如此害怕。
“哥哥不要多问,还是少惹一些是非为妙。”冯老混小声说道。
曹谦点点头,这个时候的确不宜多惹是非,这马今天卖不出去,还有明天,只怪被他收拾过的那个人嘴贱,自己和冯老混出手折磨他一道,出一出心里的郁闷之气,现在气出了,自然要远离是非之地。
想到这里,曹谦牵着马,和冯老混转身要分开人群离去。
“两位慢走。”
冯老混本来加快了脚步,却被曹谦拉住,虽然他此时不想多事,却也不怕事,既然身后有人叫他,要是这么走了,也不是他的性格。
“哥哥,你……”冯老混急得一跺脚,似乎被曹谦白白断送了一次宝贵的躲避机会。
曹谦回身看,说话的,正是那位走在前面、衣着朴素、不怒自威的人。
“这位大哥,有何指教?”曹谦学着宋代人的样子冲这个人拱手道。
这个人走近曹谦,不要说是旁人,连曹谦这个桀骜不驯的人,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无形的压迫感。
这时被曹谦折磨得几乎丢掉了半条命的人,已经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跟在这个人身旁,就像遭受欺负的孩子见到了家长,一指曹谦说道:“就是这个腌臜厮,将在下打成这个样子,望相公主持公道则个。”
“俺都看到了。”这个人说着,看着曹谦,二人面对面对视了能有一吸一呼之间,然后这个人问道:“还没请教姓名。”
曹谦缓缓说道:“我叫曹谦,单字一个和。”
“你就是曹谦!”这人的眼神闪过一丝光亮,然后说道:“俺姓张,名顺,出身穷苦,没甚么那么多臭规矩,也没有字。”
张顺!他就是张顺!曹谦心里一凛!
虽然自称叫张顺的人身上散发着逼人的气势,但说话却没架子,曹谦心里虽然紧张了一下,却对张顺顿生好感,也说道:“我也没那么多臭规矩,要是大哥不嫌弃,以后有缘,你直接叫我曹谦就行了。”
“好说好说,我们也是有缘,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不过,有个事情还要请教一下曹谦老弟。”
“是不是因为我把他打了?”曹谦一指被他折磨得一身狼狈的人。
“看来老弟是个聪明人,要说这个人和我没甚么交情,只不过今天他来我这里买了几十头活羊,按说他可是俺的衣食父母,这里,也是俺讨衣饭的地盘,不知道老弟为何如此大动干戈,岂不是让俺这个不好看了吗?”张顺说着指了指脸,曹谦看清楚张顺的瞳孔已经收缩,灵敏地感觉到,杀意在缩小的瞳孔中泉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