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谦不但同意了单翠娘的想法,连他自己也要这样做,李季点点头说道:“如此倒也不错,既省去了好多麻烦,也不妨尽孝。”
商定之后,该考虑如何安置尹章,总不能在这里绑成粽子一直藏下去,曹谦和李季商议后,一致认为,要在处理完逝者的丧失后,尽快查明尹章的次子尹伦的下落,并将尹伦带到尹章面前,待到尹章兑现了承诺后,再考虑下一步的事情。
曹谦将单翠娘叫过来,要她照顾尹章的饮食;尹章因为惦念次子,倒也老实,用他的话来说,即使他脱身,也未必能顺利见到次子,就算是见到次子,长子怕也不能善待他的弟弟,如此一来,倒被气死,真不如安心呆在这里,等曹谦他们为他找到尹伦,至于承诺吗……尹章对他自己这个老狐狸还是很有信心的。
决定了将逝者火化,这三口棺材也没什么用处了,但已经装殓过死人,怕是不能退货了,但曹谦已经说过,他要为自己准备棺材,连李季也追随曹谦为自己准备棺材,那么只有留下了。
汝阳县有专门的炼人场,类似于后世的火葬场,一夜无话后,第二天,便是出殡,完后就将人送入炼人场。
送葬队伍里,除了曹谦、单翠娘两个苦主,其他人有李季、冯老混,以及其他一些伙计,冯二则被留在家里,带着几名得力的伙计看家,关键是看守尹章,为了保险起见,将装殓过老曹三的空棺打开,铺上被褥,让尹章藏在里面。
这棺材本是凶物,加上装殓过死人,尹章极是不愿,口口声声说,他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竟然让他睡棺材,做这么不吉利的事,怕是更没几天好活了,极力哀求众人不要这么对待他。
冯二一笑,说道:“曹谦哥哥说了,棺材棺材,升官发财,乃是大吉大利,你睡他一睡,保你后代子孙的福荫。”
尹章只是苦笑,这叫什么奇谈怪论?他的长子在汝阳县得罪的人太多了,次子又是个痴呆,仅有一个女儿,出嫁后,成了外人,真不知道自己的后代子孙的福荫在哪?也不管众人说什么,只是哀求放过他。
最后,冯二一瞪眼睛,说道:“我们的两位大哥说了,你是要不听我们的,那我们就将你送回家,让你看看,你的大儿子是怎么一点点置你小儿子死地的,然后让你死气。”
冯二这么一说,尹章方才无言,佝偻着,爬进棺材,众人将棺材盖上,并将冲着屋里的一头,盖子地下压一根筷子,使之有一丝缝隙,防止将这个老人闷死在里面。
约过了半日,倒也无事,县令刘大昴因为这场纵火案,非常关注尹家的动向,加上曹谦夺回这个宅子后,还找到了当初老曹三买宅子的房契,因此看起来一切很平静。
曹谦等人很快就回来了,他抱着老曹三的骨灰坛子,单翠娘抱着单保的骨灰坛子,李季帮着单翠娘抱着她母亲的骨灰坛子,一进屋,见平静无事,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也不以为意,冯二一见众人回来了,方才松了一口气,并对曹谦说起他们逼着尹章进棺材的经过。
“什么,你是说,尹章还有一个女儿?”曹谦并没有放过这似乎是不经意的细节,他知道,任何一个疏忽,就会导致全盘皆输。
冯二眨了眨眼,不能确定他在逼着尹章睡进棺材时,尹章是否说过他还有个女儿。
“快,把尹章从棺材里请出来,好好问一问。”曹谦命令众人道。
人们先是将房门紧闭,点起几盏油灯,接着将藏着尹章的棺材围起来,一起将棺盖启开,尹章躺在棺材里,双目紧闭,冷不丁一见光,当即被晃得睁不开眼,伸手将眼睛遮住。
众人将尹章拉出来,拉一把椅子,让尹章坐好。
“各位,如此礼遇老夫,所为何事?”尹章这几天不是被绑着,就是被藏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现在居然给了他一把椅子,当即觉得有些惊诧。
“我们没有必要那么对待你了,我们现在放你回去,你肯吗?”曹谦说道。
“别,各位好汉,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各位帮我找到我儿尹伦,我将留给尹伦的家产分出一半给你们,这可是有字据为证的。”尹章真的以为众人要放他回去,真要是那样,他这个半截入土的人,如何斗得过羽翼已丰的大儿子?真要那样,小儿子怎么办?慌里慌张地冲着众人一个劲地拱手。
“放心,为了你承诺的家产,我们也不会让你回去,不过,你为了你的小儿子,不愿意回去,那我们也没有必要把你禁起来,我们有些话想要问你。”李季在一旁说道。
“各位,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老夫一定知无不言。”尹章放下心来,对李季拱手道。
“你除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曹谦问道。
尹章一愣,半晌没言语,过了一阵,方才小心问道:“各位,老夫的长子从学对各位多有得罪,老夫不敢替他求情,小儿子又不明踪迹,至于老夫的女儿,求各位放过她。”
“放心吧,我们不会动你的女儿,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全是为了自保,说吧,你的女儿现在是不是出嫁了?”曹谦矮下身,朝尹章凑近问道。
“是啊,老夫是有一女,名叫慧兰,是一个妾所生,两年前已经出嫁。”
“女婿是谁?”曹谦问出他最关心的事。
“是本县的县尉,洪宽。”
听了尹章的回答,曹谦抹了一把汗,如果不是他加以注意,险些忽视了一个对手。
众人也同时一惊,要知道,县尉的官职仅小于县令,而且掌管着一县的治安。
见众人紧张的神色,尹章苦笑一声说道:“各位,若是从学那个畜生有心救我,怕早就请出这个女婿了,如今,在老夫看来,一个儿子,一个女婿,都盼着老夫死呢。”
尹章的话,引起众人的共鸣,想来尹章在年轻的时候,虽未必超过今日的尹师绮,在汝阳县,也是屈指可数的富户,享尽了荣华富贵,现在却如此晚景凄凉。
到此时,既然老曹三、单保夫妇的丧事已了,虽然曹谦有孝在身,也不妨碍下一步的计划,只有尽快帮尹章找到他的次子,敦促尹章早日兑现他的承诺,好放开手脚打拼。
李季告诉曹谦一个他刚刚得到的消息,李虎和吴超这两天一直日夜潜伏在县郊尹宅外,查看一切可能进入尹宅的入口,最后,终于被这两个挖洞行家里手找到了破绽。
原来在宋时,汴梁刚刚成为宋都时,因为地处低洼,每逢雨季,便要积涝成灾,一连数代人一直致力于地下排水沟渠的建造,到了宣和年间,地下排水沟渠已经纵横交错,遍布了整个汴梁,沟渠非常宽敞,有的路段甚至可以并行几匹马,和汴梁地面上的繁华一样举世闻名,很多的宋代城市、特别是临河容易积涝成灾的城市,也效仿京城,穷数代人的力量建造沟渠,在千年之后的考古人眼里,也是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尹师绮在建造他的庄苑时,也把这庄苑看成自己的“城”,他自然知道京城的沟渠,虽然没有非建不可的必要,但财大气粗的他,还是在建造庄苑时,也在地下,建造了纵横交错的排水沟渠,虽然和京城的沟渠比起来,只能算谷仓里的一粒粟,不过整个汝阳县并没有这样的沟渠,尹家能修建沟渠,也算的上独一份了。
李虎和吴超隐蔽在尹家庄苑的附近,日夜窥探,终于被他们发现了尹家庄苑的地下风景。
就在墙外的护庄沟内侧,用青石垒起来沟壁,每隔几十到百步,就有一个排水口,形状或园或方,虽然不是很大,但人手脚并用爬行进去是没问题的。
李虎和吴超经过商议,其中一个人先去探一下这排水口,二人谁去,争执不下,最后,设了个小小的赌局,二人赌了三局,李虎胜,就由他先去探排水口。
怎么过这护庄沟,二人也动了不少脑筋,如果直接涉水过去,就怕水下埋有尖刀、铁蒺藜、削尖的木桩或竹签等,最后,二人到附近的树林伐了几棵树,砍成不同长短的木桩,挑选一天中、最为静谧的子时到亥时之间,到防范最为松弛的庄园后面,挑选有排水口的沟段,用长短不同的木桩试探水深,最后发现这水只有一人多深,挑选出一根适合的木桩,在岸上将木桩削尖的一头插入水下淤泥中,并伸脚敦实,为了保险起见,二人只下了一根木桩,亥时未过,二人立即撤离。
第二天晚上还是同一时间,二人在同一个地方,接着往沟里下了好几根木桩,桩头离水面将近一尺,并用水草将桩头盖上,然后找芦苇或菖蒲,固定在木桩旁边的位置作为标记,站在岸上朝下看,因为木桩头被这二人处理成了和水底一样的颜色,别说站在岗楼上超下看,就是站在岸上,也发现不了水下的木桩。
二人完成了这些,立即按照约定,李虎先踩着事先标记好的木桩,涉水过去,摸到排水口,手脚并用钻了进去。
李虎和吴超回来后,对众人讲述这一切时,并无一点夸大之辞,却听得众人感觉到一波接着一波的紧张。
“里面怎么样?”李季打断这二人的话,问道。
李虎说道:“哥哥别急,仔细听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