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虽不知是福是祸,但既然是知县刘大昴有请,自然不容众人有任何迟疑,李季以及其他人和曹谦对望了一下,人们用眼睛对曹谦传达了一句话:“此去当心!”
曹谦穿着孝跟着这名衙役离开自己的家,奔县衙而去。
俗话说,官不修衙,曹谦眼见这破旧的县衙,别说跟尹家郊外的别宅比,就是跟老宅比,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寒酸得使曹谦不由得替这县令自卑。
进了县衙,走过大堂,就是后宅,刘大昴和他的家属居住的地方。
刘大昴早早地在他的书房等候,书案上备上了茶水,刘大昴端坐在书案后,端着一杯茶,若有所思,见曹谦来了,为曹谦倒了一杯茶,那名带曹谦来的衙役为曹谦搬来一把椅子,然后退了出去,并将门关好。
这一打照面,曹谦正想着如何跟对面这个县官行什么礼节,正踌躇着,刘大昴说道:“曹谦,你有孝在身,就不用那些繁文缛节了,快请坐。”
曹谦坐下后,虽然受到县令的礼遇,却并不受宠若惊,他早在穿越前,就已经是某些官员的座上客,谈的,也无非是让官员默许他在黑道的上的种种行动,好处无非是行贿,还有平衡当地的黑道力量,至少在表面上给人感觉社会治安良好,使这些官员在他们的任上不至于太难做。
此时曹谦自然明白,背人没好事,好事不背人。刘大昴尽管关起门来,曹谦却觉得有门,至少刘大昴没派人锁拿他,而是将他请到这里,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俩人面对面品着茶,一时间沉默无语。
曹谦因为有处理类似事情的经验,并不着急,一杯茶小口抿着,眼看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了,曹谦的茶杯里居然还有半杯茶水。
“曹谦,你的事情,我已经查访清楚了。”刘大昴喝完了第三杯茶水后,终于开口了。
曹谦知道此时用不着绕弯子了,说道:“大人,在下确实做过一些不守法的事,不过也是被逼的。”
“不用解释,要不然,你不会坐在这里的。”
“在下明白,所以,我也不和大人绕圈子,大人找在下来,想要在下怎么做?”
又是一阵沉默。
曹谦明白,有些话,对面这位实在难以启齿,看得出来,刘大昴进士出身,虽然官阶品级只是个从八品,但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让他对混迹在市井中的曹谦妥协,达成一定的契约,对于自视甚高的他来说,是有点难。
看出这些后,曹谦微微一笑,在他面前,一条路已经豁然开朗,既然这位有些话说不出来,那么就让他曹谦来说吧。
“大人,在下是不守法,但实在是被逼的,和尹师绮比起来,在下的这些事情实在不算什么,你说呢大人?”
曹谦见刘大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大人,尹师绮在汝阳县如此托大,横行乡里,鱼肉我们这些小民,不怕大人您笑话,我曹谦和尹师绮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我和于秀娘成亲之前,尹师绮就已经和于秀娘勾搭成奸,在我们成亲之后,尹师绮为了保持和于秀娘的奸情,才屡次想谋害我曹谦,要不是我曹谦在年幼的时候,因为和父亲失散,一直在外流浪,练就的警觉和防身本领,怕是死了不止一次了,他对我曹谦是这样,那么对大人您呢?我听说,尹师绮无视国法,垄断汝阳县的盐业,连大人您和我曹谦吃的,都是他尹家卖出的盐,大人您几次想就此事动尹师绮,却因为尹师绮策动汝阳县所有的富户抗税,大人您才就此作罢,如此一来,大人您这位朝廷命官在他的眼里,怕是比我曹谦强不多少……”
说到这儿,就看刘大昴的拳头明显攥紧了,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面色有些发红,连颔下的胡须,都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曹谦已经看出了刘大昴心里的极端愤恨,知道是时候趁热打铁了。
刘大昴已经掩饰不住心里的愤恨,曹谦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也是扭转目前局面非常关键的时刻,绝不允许错过,接着说道:“大人,不知在下说得……对还是不对?”
还是沉默。
这时候,沉默,恰恰就是默认。
曹谦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大人,连我这样的小老百姓,都不想受欺负,何况您这样的国家官员?他尹师绮就算再富可敌国,也不应该像如今这样为所欲为,如果大人允许的话,我可以帮大人做一些事。”
话说到这儿,刘大昴的眼睛本来是看向茶杯里,一霎时看向曹谦,一丝明亮从他的眼睛里一扫过逝。
这微妙的变化,自然没逃过曹谦的眼睛,曹谦仍微微一笑,说道:“大人,在下做一些事情,为了您,自然也为了我,能让您这个做官的日子好过,我呢,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媳妇不贞,还被人逼得走投无路,说白了,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是想让自己活得好一些,抛开那些大义不谈,不管做什么,无非是为了自己而已。”
刘大昴的眼睛在曹谦说话的时候,至少闪亮了三次,终于开口了,“你想怎么做?”
“大人,不管我怎么做,一定不会让大人您为难,不但不让您为难,还有您的好处。”
“我刘大昴不是第一次做县令,自从进入官场后,算起在汝阳县这一任,已经做了三任了,一直是两袖清风。”
“我曹谦就是佩服您这样的清官。”曹谦说这句话的时候,见刘大昴的嘴角微微上翘,就知道这顶高帽送对了,接着说道:“我说的好处,可不是往您的腰包装什么,而是打掉尹师绮的气焰,至少,把汝阳县的食盐专卖,帮大人您收回来,到时候,大人您任满时,怕是有望升迁了。”
刘大昴似乎有些坐不住了,端着茶杯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回头看看曹谦,说道:“尹师绮在汝阳县根深叶茂,连我这个父母官都奈何他不得,你又如何做?”
“大人,我自有办法,我曹谦要在一年内,帮大人您收回食盐专卖,另外全汝阳县市井当中的泼皮非常多,我曹谦还是认识几个朋友的,一定会平息这些作乱的泼皮,您看……”
“曹谦,本官既然能把你找到这里来,也不瞒你,自本官上任以来,除了我身边的刘师爷是我上任前带来的人,还有一个叶都头是我亲自招募的,其他吏员,全对我阳奉阴违,这作奸犯科的案子如今已经积压了不少,破获寥寥,加上这个尹师绮在汝阳县目无国法,我这个官做得实在是窝囊……”
“大人放心,只要您信得过我曹谦,汝阳县的大小事情我一定会帮您,只不过……”
“曹三郎,要是你能做到你说的,只要在汝阳县内,除非你做下惊天大案,本官不会动你,不过,你行事千万小心,毕竟,我的人也不是很多,我的吏员,可以信任的,只有刘师爷和叶都头,其他的,以县尉洪宽为首,全被尹师绮拉过去了,一不留神,你我都自身难保。”
刘大昴将声音放低,脸凑近了曹谦说道。
“大人,在下的朋友也不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要是县尉想找我们的麻烦,到时候,大人您可要说句话。”
“这好办,毕竟我官大半级,我的话,洪宽不敢不听,不过,你做事一定小心为上,莫要被洪宽抓了把柄,要是那样,我也帮不了你,到时候,你可就是案板上的肉,任洪宽和尹师绮宰割了。”
“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提醒。”
话说到这里,刘大昴端起茶杯来,说道:“请喝茶。”
曹谦明白,这是逐客令,忙起身说道:“大人,在下的茶喝完了,家里还有事要处理,我该告辞了,来日方长。”
“好,本官也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留你了。记住,今日你我会面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说完了话,曹谦在刘大昴家里的一个丫鬟的带领下,从后门出去,绕过衙门,穿街越巷,回到家中。
此时只有李季在等着曹谦,其他的伙计被李季打发出去,在市井中打探一些消息。
曹谦一回来,李季就迫不及待地搂着他的肩膀,询问此去衙门的是事情。
曹谦微微一笑,看着李季说道:“两个字,结盟。”
“结盟?你是说,刘知县和你结盟?”
“只不过相互利用,各有所需罢了。”曹谦说着,将他和刘大昴之间的秘密会话复述了一遍。
李季沉吟片刻,说道:“这样的机会真的不错,至少,我们在汝阳县做事情的阻力会小了不少,我们就多了一分胜尹师绮的机会。”
“对,我们与其被对手步步紧逼,倒不如创造机会出手。”曹谦说着,和李季商议下一步行动,明确了先要将尹章许诺的报酬弄到手,等有了钱,再打一场激战,震慑所有在汝阳县内的黑道人,让他们知道以曹谦和李季为首的人,不是谁都敢惹的!
说到这里,李季有告诉曹谦一件事情,就是单翠娘想要将父母火化,因为现在单翠娘还没办法回到东沟村,在村边的坟地上,还葬有单家祖辈,如果现在入土,日后迁葬自然要费事,倒不如火化,将骨灰保存,到了适当的时候再和单家祖辈葬在一起。
曹谦听到这些,心里一动,正想着如何安排逝者的后世,单翠娘的想法倒是可行,宋代已经有了人死后火化的风俗,特别是对于无财无势的小民来说,也特别经济。
“翠娘的想法倒是可以,我想,我也应该将父亲火化,保存骨灰,待到适当的时候,再归葬原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