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不站起来,急忙跪着转过身,曹谦来到宋朝时间虽说不是很长,很多东西还在学习中,但他古装剧怎么也看过一下,知道古代老百姓见到做官的,要下跪磕头,虽然别扭,但“入古随俗”,用余光看着单翠娘,见她一个头磕在地上,也学着那个样子,也一个头磕在地上。
刘大昴象征性地搀扶一下二人,说道:“都免礼,下官为民父母,怎可受此大礼,在我的任上,发生如此惨事,实在惭愧,本官来,是想问一些事,还望两位如实回答。”
曹谦和单翠娘同时伏地说了声“是。”一同站起身垂手站立。
“你就是曹谦?”刘大昴注视着曹谦。
曹谦垂着眼皮,偷眼看刘大昴,见他四旬上下的年纪,留着三捋长须,身穿交领宽袖青色长袍,头戴方巾,面色姜黄,目光和善,显得儒雅风流,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出身,不由得有几分好感。
“大人,我……在下就是卖炊饼的那位老曹三的儿子。”曹谦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和刘大昴说话。
“你的父亲是如何去世的?”
这一问,曹谦犹豫了一下,如果对刘大昴说,是被尹师绮指使人虐打致死,必然会作为命案,一旦到尹家宅里锁拿相关的人,那么尹家人也会指认自己这一方绑架尹章,事情怕是大大的不妙,不由得暗叹一声,心里默默地对老曹三的灵柩说,父亲,儿子对不起你了,你的冤情,怕是得不到这位官老爷的帮助了。
曹谦仅犹豫了一下,刘大昴没察觉出来曹谦的异样,仅是期待地看着曹谦。
“大人,父亲是因为这宅子被人夺取,一时急火攻心,又找不到好的郎中,才去世了。”
曹谦说这句话时,李季在旁边捏了一把汗,他生怕曹谦伤心之至,真的将老曹三的死因全盘托出,刘知县少不了要详查,自己这一方绑架人质怕是也要水落石出,不用尹师绮动手,他和曹谦以及其他弟兄,也只能是被发配远恶军州,此生断难回到汝阳县了。
“节哀,是什么人抢了贵府的宅子呢?”刘大昴攒起眉头,看样子因为他治下有如此令人不堪的事,有些恼怒。
“大人不必费心,如今,在下有房契在手,那些人见了这房契,自然将这宅子归还给了我们。
“若是真有不平事,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看待这长大火呢?”曹谦不想在房屋的问题上纠缠下去,忙转移一下话题。
“本官觉得蹊跷,因此退堂后,微服查访。这个女子是为何人身着重孝啊?”刘大昴看了一眼单翠娘。
李季忙说道:“她本也是这场大火的苦主,她的父母全在这场大火中去世,因为是女孩儿家,不方便抛头露面,因此,才没和那些苦主一起向大人诉冤,还望大人明察,早日让逝者安息。”
刘大昴点点头,说道:“这大火蹊跷甚多,这姑娘叫?”
“单翠娘。大人,她本是东沟村农户,因为被乡绅单八七逼婚,不得不随着父母来到汝阳县,因为生活无着,被我的一个朋友冯初六收留。”曹谦说着一指冯老混,接着说道,“本来翠娘他们一家人和冯初六商议好,他们做一些糊口的活儿,等挣了钱,付给冯初六一些钱做房租,谁想到,没住上几天,就出了这个事,不光翠娘父母去世,就连冯初六,因为房子烧没了,怕也要流落街头,我曹谦不能看着不管,这才收留了他们,希望大人你主持公道,这翠娘因为躲在井里,才没被烧死,她是大火的幸存者,这场大火的过程她看得很清楚,大人您好好问问她,说不定能抓住放火的凶手。”
等曹谦说完这番话,刘大昴点点头,自从他上任以来,他也知道汝阳县里治安状况上不得台面,也清楚尹师绮这样的地头蛇抢男霸女、欺行霸市,其他一些无头案更是不计其数,但他手下的吏们,除了刘师爷和叶都头,全对他阳奉阴违,眼看陈年积案越来越多,他感觉自己这个官老爷做得甭提多窝囊了,如今,一听到这场纵火案有目击者,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双目放光看着单翠娘,说道:
“单翠娘,本官要听一听你的证言。”
单翠娘听了刘大昴的话,怯怯地看着曹谦和李季。
“翠娘,有什么说什么,这位知县大人会给你做主的。”曹谦朝单翠娘递过一个眼神,单翠娘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半低着头,将大火烧起来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
“大人,冯初六和我是好朋友,当时他出去做一些活计糊口,没在家,这才没被烧死,等一回来,房子烧没了,没办法才投奔我,我领着冯初六又回到着火的地方,找了一阵,才从井里发现了单翠娘,我们把她救了出来。”曹谦在一旁补充说道。
刘大昴一字不落地将单翠娘的话听了进去,尤其他听到,院外有人朝院里扔装有桐油的坛子,然后扔火把引燃桐油时,拳头攥紧了,这太无法无天了,在大白天纵火杀人,难道,他这个县令是摆设吗,国家法度是空文吗?
李季忙接过曹谦的话说道:“我听冯初六回来说,在大堂上,那尹家人不承认这件事情,说甚么这些坛子碎片不能作为物证,从他尹家油坊和酒坊卖出去的坛子不知有多少,汝阳县到处都有,可是大人请想,在火场里找出的这些坛子碎片,如果加以拼凑,算起来怕也有百十来个坛子,如果这些坛子都装满桐油,想必也值不少银钱,若不是尹家人做的,那汝阳县里,并没有几家有这样的财力做这事情。”
李季这一说,刘大昴又是一点头,他本是书生,入官场后对断案一直不开窍,被曹谦和李季不停牵着鼻子走,不知不觉中站在曹谦他们这一方的立场上。
“那敢问这两位。”刘大昴看了看单翠娘和冯老混,继续问道,“本官觉得奇怪,尹师绮在汝阳县只手遮天,不守法度,无非是为了和人争利,看你们都只是升斗小民,你们有何利让尹师绮争得?”
被刘大昴这一问,单翠娘和冯老混俱是一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其实刘大昴这话问得对,就算是物证表明是尹家的人纵火,但作案动机总是要有的,难不成因为看你不顺眼,就烧起一把火?
“大人,都是我的错。”曹谦急忙将话抢过来说道。
“此话怎讲?”刘大昴转过脸来看曹谦。
曹谦先是讲了和于秀娘之间的事情,然后有说起老曹三刚来汝阳县时,由于秀娘的父亲于老九从中作保、借贷买房的事情,最后说到尹师绮在于秀娘的嗾使下,操纵债主逼迫老曹三还债。
说到这里,曹谦长叹一声,“父亲因此一病不起,我们又被人以欠债不还为由,从这间宅子赶出,亏得我此间结识了冯初六,他肯收容我们父子,不知怎么被尹师绮知道了,竟然派人威胁,不让冯初六管这个闲事,父亲一时急火攻心,病情加重,就……就去世了,临终时,就告诉我,他把房契埋了屋里的地下,父亲去世后,我一个人无牵无挂,本准备另找个地方安身,但父亲临终时,要我把宅子要回来,于是我……我顾不得什么法律,就把占了我们宅子的人强行赶走,将父亲的遗体移回来,谁知道,我前脚一走,后脚冯初六的宅子就被人烧了,咳,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这大火是不能烧起来的……”
曹谦一脸的不安,似乎在自责。
刘大昴看了看曹谦,目光里别有意味,说道:“这么说,这是尹师绮几番想逼迫你,才酿成这等惨祸。”
李季在一旁忙说道:“正是,大人,曹谦本来子承父业,每天穿街过巷卖炊饼糊口,却因为……”
“因为于秀娘和尹师绮之间的奸情,才出这等事端?”刘大昴反问一句。
曹谦和李季全都一脸难堪,都不再言语,应该是默认了刘大昴的话。
“这样……”刘大昴捋了一下颔下的胡须,然后说道,“本官今天先问到这儿,若是还有什么话想问的,我会差人传你们上堂,本官就不多打扰了。”说着转身走出房门。
曹谦和李季自然要挽留一番,说一些“喝杯茶水再走”之类的话。
待刘大昴走远了,曹谦和李季相互看了看,都明白对方的眼神里的含义。
刘大昴这一来,二人都意识到,想利用官府的力量压制尹师绮,实在是一招险棋。
本来按照李季的想法,让冯老混带头,领着被大火烧掉房屋的苦主们到衙门这里诉冤,就算是官府受理不力,尹师绮面对官府的压力,多少会收敛一些,免得尹师绮步步紧逼,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没想到这刘大昴真的如此认真对待此事,且不说这个官老爷能不能斗倒尹师绮这个地头蛇,一旦在查访过程中,了解到曹谦和李季在汝阳县的所作所为,那是大大的不妙,尹师绮固然无法无天,曹谦他们却也不是什么守法良民。
在刘大昴走后不久,李季派出去的置办寿材的伙计回来了,三口棺材弄牛车运了回来;冯二也在置办寿材的伙计当中,他当着曹谦和李季的面,敲了敲厚实的棺材板,说道:“哥哥请看,上好的杉木,俺和棺材铺的掌柜的一提到两位哥哥的名号,特别是曹谦哥哥,分文不取,送与我们。”
“回去,问清楚价钱,记住,是赊账,我们不能白拿买卖人的东西!”李季冲冯二一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