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
其他人惊骇了一下,井下是冰凉的井水,人在井下,如何活得?莫不是单翠娘的魂魄?被活活烧死后,心里的怨气久久不散,化作鬼魂来找众人诉冤?
曹谦毕竟是来自后世科技大发展时代的人,自然没有其他人的反应;他最终将目光落在一个被熏得乌黑的水井口上。虽然在大火的熏烤下,显得面目全非,却可以肯定这正是冯老混院子里的那口井。
当曹谦走到井口旁时,单翠娘的呼叫声听得越发清晰,忙招呼众人围过来。
这时众人方才打消对鬼魂的疑虑,都将头凑到井口朝下观看。
此时已是夜间,井下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楚,有人拿来一段木头,用残火点燃,伸到井口,众人借着光线仔细朝下看。
众人看到一个黑色的头顶,还有肩膀,因为哭泣,正一耸一耸的。
“翠娘,是你吗?”曹谦再一次高声问道。
“是我!”井下黑色的头顶因为抬起头,将脸朝向众人。人们都看清楚了,正是单翠娘!脸色因为身体浸入井水,脸色白得吓人。
“快拉上来。”曹谦知道事不宜迟,晚一步,搞不好单翠娘还是要被死神带走。
四周尽是焦土,哪来的将人拉上来的绳子?
李季朝着伙计们一瞪眼睛,他们在汝阳县都有各自的住处,让他们去找便是了。
伙计散开,顾不得在尹家别苑恶战后累得酸软的双腿,救人如救火,撒开丫子跑回各自的住处寻找合适的绳子。
曹谦看到单翠娘因为说话,泄了阳气,被井水冰得牙齿上下打颤,焦急起来,伸出手指量井壁的宽度,看看能否用手脚撑住下去,帮一下单翠娘。
李季在一旁看出曹谦想要做什么,忙劝道:“曹贤弟莫急,那些个伙计很快就回来,这井不借助绳索,是没法下去的。”
曹谦也看到,井口虽狭,但井壁越往下越宽,呈梯形,心里抱怨这井为什么要修成这个样子?
就在曹谦焦急万分时,有人说,“绳子到了!”
曹谦忙回头看,其中一个伙计回来了,手里抓着一捆绳子,曹谦高兴地伸手要绳子,曹谦刚结果绳子,另一个伙计也带着绳子回来了。
绳子够用了,怎么营救?
将绳子坠下去,拉单翠娘上来?单翠娘别说这个时候,就是平时好的时候也没有这个指力和臂力。
曹谦先将一根绳子系在腰间,拿着另一根绳子,让众人将他坠入井中。
其他人依照曹谦的话,死死拉住绳子,将放曹谦一点一点放到井中。
当曹谦到达单翠娘的近前时,单翠娘遇到救星,神情上有些松懈,眼皮下垂,昏昏欲坠。
曹谦急忙潜入井水中,将绳子在单翠娘的一边腋窝下穿过去,绕到另一侧腋窝下穿出来,系个死扣,然后高声喊上面将他拉上来。
在曹谦为单翠娘系绳子时,在水中无意碰到一样东西,曹谦将他碰到的东西捞起来一看,是绳子,就是那种非常牢固耐水浸的井绳,看来这场大火烧得真是惨烈,不光将冯老混祖上留给他的老宅烧得精光,就连井口上的辘轳也没能幸免,绳子被烧断后落入井中,至于单翠娘为什么没有浸入水中溺死,曹谦也看得明白,可能是冯老混祖上修这座宅子的时候,连井也一并修了,井壁全用青石砌就,青石之间是刚好能插入手指的缝隙,单翠娘就是在绳子被烧断后,用手指挂住青石缝隙,方才侥幸活命,不过,曹谦他们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单翠娘只怕极度虚弱,仍会滑入井水中溺死。
当曹谦上到地面时,同众人一起拉栓着单翠娘的绳子,一点一点将单翠娘吊上地面。
当单翠娘一离开井口,曹谦不顾上单翠娘如落汤鸡一般,一个“公主抱”将她拖住,单翠娘此时腋窝往下全是湿的,衣服往下淌着水,洇透了曹谦的衣服。
单翠娘的头歪向一边,已然晕了过去。
“快找个地方,不然染了风寒可就不好办了。”李季一见单翠娘脸色白得吓人,看看周围的伙计,看谁有合适的地方。
曹谦沉吟了一下,说道:“去我家。”
众人开始哑然,冯二清楚曹谦指的是他和老曹三原来的临街木楼,如今被人强夺去。
不等其他人说什么,曹谦已经抱着单翠娘朝着他和老曹三住的那个木楼的方向跑去,临动身还告诉众人一并将老曹三和单保夫妇的遗体都带上。
不消半刻,曹谦就抱着单翠娘到了他和老曹三生前的家。
在门口,却见大门经过了一番修饰,看上去颇有改观,并垂下一条布幌,虽然是夜间,但曹谦仍依稀地辨认出上面的字:刘记布庄。
曹谦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到底被他们得手了,不过,他可是曹谦,不是老曹三。
“开门!”曹谦吼了一声,抬起腿用脚尖踢门。
一连踢了三下,就听到门里有人不耐烦地说话,“甚鸟人,扰你爷清梦,看俺不打掉你两颗门牙去!”
接着门开了,是一个二十多岁伙计模样的人,这个人可能是睡了,眼睛半开半闭,朦胧中,见门口站着一个衣着狼狈、怀里抱着一位浑身湿透的妇人的人。
“你这厮做什么,你浑家溺水了吗,看清楚,这里是布庄,不是医馆……”
不等这个伙计说完,曹谦哼道:“这里本是我的家,在我生气之前,最好离开。”
“哟……”伙计一下来了精神,要知道,他本是来自尹家宅里的家丁,一向作威作福惯了,自打布庄开业,就算以次充好,谁还敢放半个屁?
伙计伸出手来要揪曹谦的衣服,同时说道:“哪来的鸟人,跑这里来撒野放屁……”
曹谦哪能给他机会,早起一脚,正中伙计的小腹。
脚到,人倒。
伙计疼得在地上打滚,这时有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曹谦认出是刘记绸缎庄的伙计。
“什么事?”这个人一见眼前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谁?”曹谦虽然清楚在哪见过他,但不清楚他在这里的身份。
“俺是这里的掌柜,你有何贵干?”
曹谦微微一笑,原来刘记绸缎庄的伙计,到这个分号当掌柜的,立即说道:“原来是掌柜的啊,不愧是掌柜的,说话如此得体,不像这厮,出口讨人嫌。”
“不敢当,请问你……”
“你不认识我吗?”曹谦目光炯炯地看着布庄掌柜。
“你……”掌柜的仔细看了一下曹谦,终于,在刘记绸缎庄被人暴打的一幕在记忆中被唤醒,当即用颤抖的手指一指曹谦,“你……你是曹……”
“不错,我是曹谦,这里,是我和我父亲的家,请你们走。”曹谦说得斩钉截铁。
被曹谦一脚踢倒的伙计也听到了曹谦的话,当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曹谦时,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躲在掌柜身后。
掌柜的还是刘记绸缎庄的伙计时,已经吃过曹谦的亏,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拱手说道:“曹……曹相公,不是俺占您的宝地,这……这是我们掌柜的事……”
曹谦一扯掌柜的衣服,“我不管是谁的事,这个房子我们没卖,请你们出去!”
掌柜的还想说什么,曹谦一瞪眼睛,吼道:“出去!”
这时李季领着伙计们赶到,老曹三和单保夫妇的尸体也用马车载来。
曹谦一脸的怒火滔天,加上他身后的人,掌柜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顾不得进去收拾东西,也不管躲在他身后的伙计,一个人躲着曹谦和他身后的人,灰溜溜跑了,被曹谦踢倒的这个伙计见势不妙,也一溜烟从众人的眼皮地下跑了。
赶跑了鸠占鹊巢者,曹谦心里略放宽,抬脚进屋,见屋里的布置完全变了,彻底成了商肆的样子。这里是曹谦穿越到这个时代后第一个栖身之所,如今,老曹三不在了,曹谦的眼中有些湿润。等众人抬着本包裹起来的老曹三的遗体时,曹谦对老曹三的遗体说道:“父亲,咱们的家,被我抢回来了,您安息吧。”
布庄和曹谦拜访过的刘记绸缎庄不同的是,这里出售的全是各式各样的麻布,棉布也有,不过,是稀罕物,价值不亚于绸缎。
曹谦扯过一匹布抖开看了看,对众人说:“伙计们,咱们该换换衣服了。”
随着众人一声欢呼,都来挑拣自己喜欢的布料。
曹谦拣了一匹柔软一些的布料准备给单翠娘用,她的身上还往下滴这水,脸色越来越白,要是再不给换干衣服,只怕要染上风寒。
可是单翠娘一直在曹谦的怀里昏迷,曹谦作为男人,总不能剥光她的衣服给她换,只能将她送到楼上,平放在床上,不停地呼唤。
折腾了一阵,单翠娘的眼皮动了动,曹谦一见奏效,接着呼唤,终于,单翠娘睁开了眼睛,她第一眼看到曹谦时,先是叫了一声“哥哥”,然后问:“奴家的爹和娘呢?”
曹谦一愣,这噩耗是不是应该告诉她?
单翠娘的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淌向耳门,自言自语说道:“奴家知道,他们一定……一定不在了……”
这时李季和另外几个伙计也到了楼上,围了过来,众人明白,今天这场大火,单翠娘一定是亲眼目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