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曹谦颇为惊讶地看看温顺的尹章,怎么看,怎么像慈祥的邻家老大爷。
李季继续说道:“洒家弃文入了道上,自然是有些手段的,不多时,就老匹夫捱不过,就不得不换了个面目。”
曹谦仔细看了看尹章,没发现他有伤痕,问道:“哥哥对他用了什么手段。”
“呵呵,贤弟,你看这是什么?”李季说着一指地上,曹谦这才发现地上非常狼藉地扔着几张破烂的黄纸。
“这……”曹谦看着几乎要烂成渣的黄纸,似乎明白了李季所说的手段是什么。
李季继续说道:“俺用这些黄纸,浸过了水,把这老匹夫绑在长凳上,再将浸了水的黄纸盖在他的脸上,塞住了他的鼻窍,让他呼吸不得,不消一刻功夫,这老匹夫实在捱不住,方才求饶,换了现在这副嘴脸。”
曹谦又看了看尹章,这副慈祥甚至有些可怜的苍老面孔,的确能令人心生怜悯,但曹谦知道,就算是在宋代,离后世的那位文学伟人的诞生还有好几百年,也要懂得痛打落水狗,曹谦坚信,只要这老家伙回去,一定会心狠手辣地报复,比他的儿子有过之无不及。
“贤弟,我们虽找不到令尊在哪,不过既然咱们猜到是尹师绮干的,咱们也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他们,有了这个本钱在手,谅他尹师绮不敢拿咱们怎么样!”
听了李季的话,曹谦深以为然,既然尹师绮的父亲落入了自己的手里,那可真是柳暗花明。
曹谦不再一筹莫展,过了今晚,再过一天,就要去瓦子里的兰馨院去交涉,有了这个本钱,就不必担心势单力孤,就像是后世的热兵器诞生后,一些亡命徒在身上绑炸药只身闯出重围,人数占绝对优势的一方慑于炸药的威力,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一想到被要挟着的、敢怒不敢言的一群人的神态,曹谦想笑,心里轻松多了。
现在,尹师绮大约还不知道他的老父亲落入了敌手,尹章的随从和轿夫也被李季的人控制,藏在稳妥的地方。
虽然有了扭转时机的机会,但并非万无一失,曹谦和李季商议了一番,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一夜无话,第二天也很快过去,第三天,就是约定好的日子。
曹谦将冯二他们三个留在李季这里,他只身一人去往预定好的地点。
在汝阳县瓦子西侧的兰馨院,是一家赌场兼妓馆,一直本汝阳县人称为汝阳县的“樊楼”,从诞生那天起,就成为汝阳县富户的销金窟,也为尹师绮敛得海水般的钱财,结交了一等一的非富即贵的人,说是日进千斗金、权势炙手可热也不为过,曹谦掂量了一下对手的分量,他苦恼怎么在重入黑道后,第一个就遇到如此重量级的对手,但既然已经上了道,就别想回头,至于怎么在这个汝阳县黑道的巨无霸面前站稳甚至扳倒他,这桌饭,只能一口一口地吃。
等到了兰馨院,曹谦站在大门前看了一下,果然名不虚传,外围四面全是平房,里面有赌客在忙碌,平房前后通透,可穿过去进院子,被平房围成四方的空地上,修起一座三层楼,格局阔大,依稀可看到一些曼妙的身影。如果从空中鸟瞰,兰馨院建造布局类似“回”字形。
曹谦穿过“回”字外面的包围,朝着里面的“口”字走去,走到三层楼下,抬头看去,廊檐下挂着一面牌匾,书写着“兰馨楼”三个字;曹谦也听说过,这楼因为四面被赌场围住,楼的四周有少许空地,像是院子,故此人们都爱称此地为“兰馨院”,从格局上看,这么叫倒也不错。
曹谦正抬起头看牌匾,从门内迎出来一位老鸨,四十上下的年纪,头上插着数朵鲜花,脸施重粉,穿着粉红对襟裙袄,外衬葱绿褙子,摇着轻罗小扇儿,一见曹谦,立即绽发出妩媚的笑脸,“哟,官人,看你眼生得紧,可是头一次上这里来玩儿?俺这里的姑娘包你满意……”
如果这笑容也算是妩媚……算不算侮辱这个词语?曹谦心里冒出这句话,同时闻到老鸨身上的脂粉味儿,有些厌恶地将上半身稍稍后仰,也不正眼看她,问道:“这里可是兰馨院?”
“哟,官人真是好眼力,正是,正是,官人快快往里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官人尽管挑选就是。”
“你们这里可有良家姑娘?”曹谦睥睨着老鸨。
老鸨听出不是味儿,脸色突地一变,打量了一下曹谦,说道:“后生,若要是做耍子,自然让你满意,若是撒野,也不看看是谁的地儿。”
“就是撒野怎地,俺倒要知道一下是谁的地儿。”曹谦冷笑。
“老娘跟你这厮费什么口舌,要知道是谁的地儿,去打听打听,全汝阳县谁不知晓?看你这厮甚是年轻,莫要在这里坏了性命,快走快走。”老鸨说着用扇子不住扇着曹谦,似乎曹谦是一只苍蝇,用扇子轻轻一扇,就可以被赶走了。
“哦——哈哈哈……”曹谦突然暴起狂笑。
这一阵笑声来得太突然,老鸨吃了一吓,忙抚了几下胸口,惊悸地看着曹谦,颤声问道:“你……你笑什么?”
“刚才你说什么?坏了我的性命?我今天到这里,就是拿命跟你们赌的,这里到底是谁管事,叫他出来,就说,曹谦来了。”
曹谦特意将“曹谦”二字说得特别重,好让老鸨听得清楚一些,果然,老鸨一听到“曹谦”二字,惊得连手中的扇子都掉在了地上,慌忙中弯腰捡扇子,被曹谦抬腿踢在屁股上,“快去快去,慢了一步,当心我打断你这****的腿。”
老鸨也顾不得捡扇子,连滚带爬进了楼,甚至还被裙子绊了一跤。
随着曹谦不住地哈哈大笑,老鸨穿过正厅,径直顺着楼梯跑到了楼上。
正厅当中,像是饭馆一样摆着很多桌子,围着桌子有不少喝花酒的客人,离门口近一些的,听到了曹谦和老鸨的对话,嗅出了其中有什么不对头,也顾不上身旁的姑娘拉扯,抽身悄悄出了兰馨楼,走到站在门正中央的曹谦身旁时,像耗子见到猫一样,实在是躲不开,死死贴着门框溜出门外,这样一连跑了好多客人,那些妓女也发觉出不对头,纷纷起身上楼避祸。
不多时,那老鸨下来,极其不情愿地凑近曹谦,说道:“我们管事的,请相公上楼上一叙。”
“嗯?”曹谦看了看老鸨,又顺着楼梯朝楼上看看,不用多想,已然明白对方想要瓮中捉鳖,但曹谦微微一笑,让老鸨带路,他在老鸨的身后,俩人一前一后,顺着楼梯一直走到第三层楼上。
这一层楼房间非常多,而且装饰非常雅致,曹谦心里想,可惜的是,雅致的地方,做的未必是雅致的事。
正想着,老鸨告诉曹谦,“相公,就是这里了。”
曹谦一看,这个房间看起来非常大,不像是做那种事的地方,老鸨推开门,曹谦随后进来,屋正中央是一张四方雕花檀木桌子,四边分别摆着四张椅子,老鸨先将曹谦让到一张椅子上坐好,说管事的随后就到,请曹谦稍等,然后给曹谦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退出门外,将门关好。
曹谦刚将茶杯送到嘴边,门咣当一下被推开,涌进来好些个人,各个手持兵器,一个头头模样的人接着在身后的人的簇拥下进了房间。
曹谦一见这个头头模样的人,一皱眉。
“曹谦,你可认得我?”
“这……我见过,你叫什么来着?”
“俺姓尹,名重六。”
“哦——”曹谦一拍脑门,“尹重六,你不是在茶肆里挨过我的打吗!”
曹谦这句话一说出,再看尹重六,脸上一连变幻出最少三种颜色,然后狞笑道:“曹谦,俺还以为你这厮不敢来了呢!”
“嘿嘿,我不能不来啊,为了父亲,你们这里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来啊。”曹谦啜着茶水,丝毫看不出紧张。
“你这厮倒有点孝心,好,我们也给你一个痛快,这些弟兄的活不错,包你一点痛苦都没有!”尹重六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但终究是吃过曹谦的亏,心里有些怕,不自主地后退一步,试图躲在手持兵器的手下身后。
“你等等!”曹谦一摆手。
“怕了?怕了你何苦来跟我们作对。”尹重六免不了要得意一番。
“我什么时候说怕了,我是为了救我父亲才来这里的,他老人家怎么样了,可别告诉我你们把他害了。”
听曹谦这一说,尹重六又是一阵得意的笑,“曹谦,俺还道你是个好汉,天不怕地不怕,想不到,你也有怕的时候。”
“哎,当然怕,你们任何一个人,父亲被别人当人质了,都会害怕,包括……尹师绮。”
“嗯?”尹重六听出曹谦话中有话,也不再笑了,一脸狐疑地看着曹谦。
“我父亲现在到底如何?”曹谦霍然站起身,眼睛突然精光四射,看着周围的人。
包围曹谦的人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尹重六更是退到门口,说道:“你的父亲好与不好,你不需要知道了,上。”
随着这一声令下,包围曹谦的人一齐亮起兵器,预备将曹谦乱刃分尸。
“谁敢!”曹谦大吼一声,抄起一把椅子,抡了一圈,将四周的人打退,然后将另一手的东西举起来。
曹谦来时,谁也没注意到曹谦的手里还有东西,此时曹谦将包裹着这个东西的布条抖掉,高高地举起来。
“慢着!”尹重六突然尖利地喝到。
这些人原本打算再次发起进攻,在尹重六这一声尖利的嘶喊声中,都诧异地停下手,一齐朝尹重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