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掷一局,这个人换了铜钱,仍是让众人检查一下正反面,还是冯二先掷,仍是“快”。
连掷三局,冯二均是“快”,这个人均是“叉。”
冯二的脸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这个人看出冯二有些不服,说道:“看样子冯二不服,好,咱们掷‘三星’怎么样?”说着手掌伸开,将手里的三枚“崇宁通宝”呈现在冯二面前,然后把三枚铜钱挨个让所有的人看正反面。
此时冯二一方完全被动,不由得他们谁说个“不”字,接下来还是冯二先投掷,因为事先已经约定,“叉”为赢,“快”为输。冯二将这三枚“崇宁通宝”投掷在桌子上,是两“叉”一“快”,判定赢。
看冯二赢了一局,这个人并不急,将桌子上的铜钱一把捞在手心里,攥起的拳头挥舞了几下,一撒手,叫道“叉!”
果然,铜钱在桌子上滚了几滚,平稳后,三个铜钱均是有字的一面朝上。
平局之后,这个将铜钱收回,再次换了三个铜钱,依旧让众人检查一下正反面,没问题后扔交给冯二。
冯二右肩脱臼,疼得他汗水不断流进眼睛里,总要不停地挤眼方能看清楚桌子上的铜钱。接过铜钱后,冯二再看一遍,确定是市面上流通的“崇宁通宝”,然后掷在桌子上,铜钱翻滚一阵后,仍是俩“叉”一“快”,按照规则,判赢。
“好手气,好吧,这回你接着来,希望能保住你们的地盘才好。”这个人并不动铜钱,请冯二接着掷一局。
冯二再次抓起铜钱,手有些抖,肩膀上的伤,加上紧张,三枚铜钱,竟像三块铜砖一样沉重,捏拿不住,手一松,任这三枚铜钱滚落在桌子上,这一回冯二没这么好运了,三枚铜钱,一“叉”,俩“快”,判定输。
掷“三星”,三局是两平,冯二一负,这个人抓起铜钱,看着冯二,微微一笑,攥着三枚铜钱,看那神态,完全就是探囊取物。
铜钱落在桌子上,结果没什么悬念,三个“叉”,冯二完败。
“你们还有何说?”这个人将铜钱收回后,一拍冯二受伤的肩头。
“哎哟。”冯二疼得眼前一黑,待神志清醒后,看着眼前这个人说道:“我们大哥不在,我不能做主。”
“哼哼,曹谦来了,我也叫他爬着出去,伙计们,把他们都请出去。”随着这个人一声令下。
“慢着,好汉道个万,我回去也好报信。”冯二在被人架出门外前,问了一句。
“听好,俺本是河北东路昌洛府吕县人士,姓邹名耳,单字一个聪,回去告诉曹谦,如若不服,可前来找我,随时奉陪。”
听完冯二的讲述,曹谦并没有暴跳起来,只是平静地挨个看看冯二一干人,特别检查了一下冯二的伤,然后端起冯二的胳膊,凭着穿越前处理各类殴伤的经验,也不理会冯二大一声小一声的呻吟,推了几推,摇了几摇,找到合适的位置,使劲一推,随着“咔”的一声,冯二脱臼的右肩复位了,尽管冯二疼得汗水湿透了发髻和帽子,但本来下垂的右臂,居然能抬起来了。
“大哥真是好手段?”其他几个人见状,忙不迭地溜须。
冯二对曹谦连做几个揖,“哥哥再造之恩,小弟不胜感激。”
“自家兄弟,不要这么客气,各位吃饭了吗,有什么事,先吃饭再说。”曹谦仍不动声色,众人心生疑窦,难道他真的怕了吗?
曹谦和老曹三一起张罗了十几个人的早饭,再添一些自家的炊饼,留这些人用饭。
吃过早饭,曹谦对众人说道:“你们先各回各家,冯二留下。”
曹谦发话后,众人都不声不响散去,冯二看众人都走了,小声问曹谦:“哥哥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你的伤虽然复位了,不过毕竟韧带拉伤了,还是需要恢复的,你知道哪里有医院吗?”
冯二一愣,“医院?哥哥莫不是说笑,小弟我从未听说过世上还有这般物事。”
“这……”曹谦不由得汗颜,这不能怪冯二不懂,想了想,说道:“我是说,我帮你找个郎中,给你抓点管跌打损伤的药,给你治伤。”
“不劳哥哥费心,小弟自己找郎中便是,只求哥哥快为兄弟们做主才好。”
“不忙,还是兄弟的身体要紧。走,你带路,找郎中的钱我出。”曹谦说着动身走出家门。
冯二无法,只得跟在曹谦身后。
其实曹谦一直在琢磨着冯二向他描述的掷钱赌博的过程,俩人走在路上,事情的真相在曹谦心里已然明了。
曹谦领着冯二,找到一处医馆,让大夫为冯二检查了一下伤势,大夫看出冯二的脱臼伤已经做了复位处理,感叹这样的手段,他这个做大夫的也未必能赶上,冯二自然少不了向大夫吹嘘曹谦如何了得。
大夫先给冯二敷上外伤药,接着开了个方子,曹谦留下钱,带着冯二离开医馆,朝着汝阳县瓦子走去。
“哥哥可是要去咱们的赌坊?”冯二一看曹谦走路的方向,心中一喜。
“瓦子里有茶肆,咱们去坐坐。”曹谦不紧不慢地说。
“这……哥哥可真有闲心。”冯二尽管敬畏曹谦,但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有气,揶揄了一句。
曹谦也不在意,拍了一下冯二的肩头,问道:“听说,瓦子里不管是喝酒的还是喝茶的,都能遇到唱小曲的是吗?”
“哥哥好这个?”
“我最近净拼命了,想静下心来玩儿玩儿。”
听了曹谦的话,冯二只能按捺住脾气,说道:“也好,玩一玩也好,人生在世,做耍子图乐罢了。”
曹谦由冯二领着,进了一家二层楼茶肆,二人上了楼,挑了一个临窗的位子坐下,茶博士唱了个喏,问二人要何茶点。
冯二代曹谦点了茶水、点心、瓜子等物事,曹谦滋滋地喝着茶水,不一会儿他面前的瓜子皮就堆起了小山,也不说话,冯二尽管肩头上的脱臼伤已经复位并敷完了药,但还是肿了起来,自己轻轻地按着,也没心思吃喝。
茶博士一连续上了三壶开水,曹谦连吃带喝,正在兴头上,冯二实在忍不住,说道:“哥哥,恕小弟斗胆说一句,哥哥如若再不想办法,只怕弟兄们不光衣饭没了着落,还有流落街头,到时候,我怕是也要弃哥哥而去,自寻活路了。”
“不急不急,冯二,看你很渴的样子,喝杯茶吧。”在曹谦的劝说下,冯二赌着气一连喝了三杯茶水。
喝完了水,冯二站起身来,对曹谦做了个揖说道:“哥哥,小弟就不打扰您的雅兴,我自去了。”
冯二刚要走,被曹谦站起身按回座位上去,一指窗外,说道:“你可看到了什么?”
被曹谦这一提示,冯二方才注意到,他们所在临窗位置,恰巧能看到原本是冯二他们经营的赌坊,在这里坐了半天,光跟曹谦着急赌气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哥哥这是?”冯二有点明白了,想说什么。
“不要说,你就跟着我安心吃喝玩乐,什么时候干什么,听我的。”曹谦啜着茶水说道。
“全凭哥哥吩咐。”冯二明白曹谦心里有谱后,不再恼火。
二人就这么坐着,还吩咐茶博士找来一个唱小曲的女子,清唱了一曲《水调歌头》,唱词正是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
这女孩轻启贝齿,清啭歌喉,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原本境界旷达,作为一名豪放词人的代表作,被女孩一唱,又增添了几分清越,歌声入耳,曹谦只觉得如同轻风拂面,几乎要坐在一片云上乘风而去了,曹谦在穿越前听过的王菲唱的苏词,虽然古人和今人没有什么可比性,如果把王菲的演唱比作咖啡的话,那么这个女孩的演唱,则可比作清淡的绿茶,各有各的味儿,各有各的好。
曹谦陶醉于清婉的歌声中,冯二的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这个女孩,见她不但歌声令人不陶自醉,双眸善睐,如同白瓷碗当中扔着一粒黑棋子,瓜子脸盘,小巧的鼻子,加上在唱曲时纤手不住轻挥,如同刚刚剥开的葱白,因是平民家女,没什么装饰,头梳双髻,身穿葱绿短袄,下身穿着葱绿裙子,外衬桃红色的褙子,虽然不华贵,却散发着春风拂柳般的气息。
冯二无家无业,尚未婚娶,美女在眼前,哪有不垂涎的道理?
曹谦早看出冯二垂涎这个唱曲的女孩,并不动声色,待女孩唱完了,赏了二十文钱,然后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家里可有什么人,你叫什么名字?”
冯二在一旁却紧张起来,难道曹谦也看上了她?
“奴家一十六岁,家里父母都过世,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奴家姓木,名叫宝儿,多谢官人赏钱。”女孩儿回答曹谦时,脸低垂,眼睛朝下看,非常顺从端庄,曹谦心里感叹,他的运气怎么这么差,娶了于秀娘,如果是眼前这样的女孩儿……不行!曹谦另有打算,就放弃了对这个女孩的想法。
“你先去吧,我会经常找你。”曹谦说。
“谢官人。”这个叫宝儿的女孩对曹谦和冯二道了个万福,转身下了楼。
“她说她叫啥名?”曹谦问冯二。
“宝儿。”
“你觉得她怎么样?”
“哥哥要是喜欢,小弟帮你想办法。”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
……
曹谦见冯二没说话,嘻嘻笑着点了一下冯二,说道:“我可是替你想着呢。”
“哥哥不要说笑,俺泼皮一个,哪敢想成亲,岂不是癞蛤蟆想天鹅屁吃。”
“放心,我这个做老大的,一定要自己的兄弟过得快活。该说正经的了,你帮我看看,哪个是赶你们出来的邹耳?”
冯二扶着窗户看了一阵,说道:“哥哥你看,站在门口朝外观望的那厮,就是邹耳。”
曹谦看了看,接着问道:“这邹耳一共带来多少人?”
“能有十几个吧。”
“都怎么样?”
“厉害得很,我们不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