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时的瓦子往往是通宵经营,在瓦子里的赌坊更是如此,邹耳自从赶跑了冯二他们,一连两天,总是心神不宁,虽然他没见过曹谦,但是曹谦的威名他已知晓,在对付冯二他们时显得霸气十足,可是一想到曹谦,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原以为,将冯二等人赶跑后,冯二肯定会立即去找曹谦,他就等着曹谦前来,无论是赌战,或动手,都将是恶斗,拉开了架子一连等了两天,还是不见曹谦的踪影,难道他怕了?
邹耳倒是希望曹谦怕了,但就冲着白埠街一战打下来的威名,曹谦不应该被吓得缩头不出,可为什么迟迟不露面?
这两天邹耳和手下都没怎么休息,实在困得支持不住,就靠在椅子上打个盹,每个人都熬红了眼睛,却也不得不瞪着酸痛的眼睛看着每一位上门的赌客,然而这两天来的都是生脸孔,没有一个是冯二那一伙人。邹耳和手下都没见过曹谦,但他们不担心这个,曹谦如果要上门报复,一定是由冯二他们领到这里。
又是一天。
邹耳和手下足足熬了三天,一个个蔫头耷脑,看什么东西都是恍惚着,邹耳干脆把几个身子弱的打发走补觉去,他自己也打算熬过这一晚,不管曹谦来还是不来,一定好好补个觉。
夜深了,赌坊里的赌客还是满满的,除了几个负责下庄的伙计,邹耳也靠椅子上睡着了。
正睡得香,突然有人拍他,邹耳猛地睁开眼睛,见是手下一个伙计。
清梦被扰,邹耳有些恼火,问道:“你这厮不好好招呼客人,拍我做什么?”
“聪爷,这边来个客人,说要跟您赌上一赌。”
邹耳不由得疑惑,要跟他赌,这是谁?
邹耳强打精神站起身,对这个伙计说道:“带我去见他。”
这个伙计带路,俩人走到前堂,然后这个伙计一指坐在一张椅子上、叠着双腿的人。
邹耳走到近前,打量自称要跟他赌一赌的人,见他身穿青布短衫,头戴葛布头巾,引起邹耳特别注意的是,眼前这个人虽然带着头巾,但鬓角处头发非常短,就像是和尚还俗不久、头发刚刚蓄起一般。
“这位朋友,不知您有何见教,可否请教一下姓名?”邹耳拱手道。
这个人抬起头看了看邹耳,尤其是特别注意一下他那双敖红的了眼睛,一笑,这个人正是曹谦。
“人在江湖飘,姓啥叫啥不重要,听说你赌钱技高一筹,我呢,特来请教。”
“不知你要赌哪一样?”
“扔铜钱。”
“你是说掷钱,好,愿意奉陪。”
“咱们先说好,玩小钱,没意思,我看呢,要玩,就玩大的,要是我输了,我身上东西,你们随意留下一样,要是你输了……你带着的你的伙计把这个赌坊让出来,你看……”
邹耳听完了这句话,恍然大悟道:“你是曹谦!”
屋里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赌客们停下手中的博戏,邹耳的伙计也全都聚集在邹耳身后。
曹谦站起身,邹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身后的伙计也随着邹耳退了一步。
“别这样嘛,我又不是大虫,各位,你们玩你们玩。”曹谦面带笑容,走进邹耳接着说道:“我来了,你不想奉陪?”
“就怕你不来。”邹耳说着,对手下递过去一个眼色,然后邹耳的手下开始驱赶赌客,片刻功夫清场完毕,将赌桌收拾干净。
“请。”邹耳走近赌桌,请曹谦上前。
邹耳先吩咐人取来几枚铜钱,然后对曹谦说:“掷单钱还是掷三星?”
“一个铜钱没什么意思,三个吧。”
“那我们开始吧。”邹耳说着,将三枚铜钱撒在桌子上,先讲了一下规则,“叉”即有字一面朝上为赢,“快”即无字一面朝上为输,一共掷三局,讲完规则,赌赛开始,邹耳让曹谦先来。
曹谦将三枚铜钱抄在手心里,反复看了几遍,没什么问题,随意往桌子上一抛,铜钱滚了几滚后,平躺下来,众人都将脖子抻长,看桌子上的铜钱,是两“叉”一“快”,按规则是赢。
邹耳掷出铜钱,三枚铜钱全是“叉”,自然是赢了,这一局战平。
第二局还是曹谦先掷,邹耳将铜钱捞起,放在曹谦的手心里,曹谦微微一笑,将三枚铜钱抛了几抛,随意往桌子上一丢,待铜钱不再翻滚时,众人瞧去,是一“叉”两“快”,按规则曹谦输了。
接着邹耳将钱捞起,挥手将撒在桌子上,稳稳的,是三个“叉”,这一局曹谦负。
第三局开始,如果曹谦胜,则搬回一局战平,如果是邹耳胜,那么曹谦就完全告负,按照事先约定,他必须留下他身上的一个东西。
“曹老弟,看清楚,还是你先来,手气千万别太差。”邹耳说着将三枚铜钱捞起,放在曹谦的手心里。
因为是最关键的一局,众人全都紧张起来,有的人甚至额头上见了汗水。
曹谦并不急,不停地掂着手里的铜钱,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众人说,“你说我曹谦,是个苦人啊,不过人生在世,总有转运的时候,从今天晚上开始,我曹谦也是有家业的人了。”听他的话,似乎关于这个赌坊所有的一切,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这个赌坊会不会是你的,把钱掷出去才会知晓。”邹耳轻轻拍着曹谦的肩膀说道。
“也对,那就掷吧。”曹谦说着随意将手中的铜钱撒在桌子上,似乎这场赌博根本不关他的身家性命。
铜钱停止滚动时,所有人除了曹谦,一齐将头扎向桌子,几乎将桌子箍成一个桶,仔细看铜钱。
无奈曹谦的运气跟他的气定神闲严重不符,三个铜钱,全是无字一面朝上,要是轮到邹耳掷钱,只要有一枚铜钱字朝上,就赢定了曹谦,众人纷纷惋惜地看着曹谦,那目光,分明像是给一个即将行刑的死囚送行。
邹耳一把将三个铜钱抄在手中,表情狰狞起来,看着曹谦说道:“你可想好了,刚才你说过,你要是输了,我可以要你身上任何一个东西,对否。”
“大家都可以作证,我是这么说的。”
“你不后悔?”
“后悔的,怕是你啊。”曹谦还是这么笑呵呵的,众人都替他捏一把汗,尽管他们和曹谦是敌对关系,这曹谦也忒不知死活了。
“那我可要掷了,曹谦,别怪我狠,既然出来混,总要讲规矩,等一会结果出来,你的一只手就送给我把。”
“行,右手还是左手,你随便挑,要不,给你一只脚也成。”曹谦仍是面不改色。
邹耳也没心思和曹谦扯淡,将三枚铜钱攥在手里,盯着桌子,看样子要把所有的精气神灌注在手心里的三枚铜钱上,就在他手往下落、准备撒手朝桌子上掷钱的时候,从旁边伸来一只手,以奇快的速度将邹耳的手腕抓住了,没等邹耳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只手抓紧邹耳的手腕,一使劲,将邹耳的手臂反拧,邹耳吃痛不过,“哎呦”了一声。
众人如同从睡梦中惊醒,刚反应过来,就看曹谦抓着邹耳的手腕,背到他的后背上,另一臂压住邹耳被反拧的胳膊,形成一个擒拿式。
“你干什么……放开我们大哥……你要耍赖不成……”众人七嘴八舌呵斥曹谦。
“我今天就要你们看看,你们的大哥是怎么现眼的。”说着抓着邹耳的手加力,另一手从邹耳的手中抠出这三枚铜钱,然后一脚将邹耳踹倒,啪的一下将这三枚铜钱拍在桌子上,看这三枚铜钱,全是有字的一面朝上,曹谦将这三枚铜钱一一翻过来,竟然还是有字。
“都明白了吧,这厮把铜钱调了包,扔两面都有字的铜钱,当然不会输。”
把戏被揭穿,邹耳的脸上肉不住地抽搐,曹谦接着说道:“冯二他们肯定也上了当,所以,冯二跟你们赌的结果,不能算数,当然了,我跟你们赌的结果,更不能算数,呵呵,你这厮还想不想要我的手了。”
邹耳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我上,做了他!”
话一出口,没等众人做出反应,曹谦先发制人,从后腰上抽刀,寒光一闪,其中一个人的发髻被平平地削掉,剩下的头发散乱地劈下来,这个人以为自己的脑袋搬家了,“妈呀”一声昏倒在地。
曹谦出刀的同时,嘴里喝道:“大家给我上!”
随着曹谦的一声喝,门被撞开,冯二领着三卓子、冯老混等十几个人,提着齐眉杆棒冲了进来,尽管邹耳这一伙人已经掣出短刀,但无奈杆棒长,刀太短,一交手就吃了亏,待冯二一方的人全进来时,战斗差不多结束了,邹耳和他的手下被乱棍打得几乎是体无完肤,跌倒在地。
曹谦将手里的******耍出了数十道刀花,在邹耳等人的眼前挥舞着,被刀光掠过的人,无一不是背后直冒凉气,最后曹谦的刀架在了邹耳的脖子上。
“愿赌服输……”邹耳刚说出口,下面的话就被曹谦一脚踢了回去。
“这是什么,嗯?”曹谦说着用手心托着这三枚两面都有字的铜钱,伸到邹耳的眼前。邹耳只能闭口不言。
其实曹谦在冯二向他描述事情的经过时,开始也很困惑,但经过反复的斟酌后,就想到了赌具的问题,在赌场作弊出千,除了要具备魔术师一般精妙的手法外,赌具往往也需要做手脚,曹谦就将焦点集中在铜钱上,他肯定,铜钱被邹耳换了,每次轮到邹耳掷钱的时,邹耳完全有机会凭着精妙的手法将铜钱换掉,不过这里有一个破绽,就是邹耳掷完后,总要将铜钱收回,再交到对方手中,此间也完全有机会将假铜钱换回真铜钱,使对方发现不了铜钱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