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于老九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于秀娘尚待字闺中时,一次去汝阳县郊福光寺上香许愿回来后,人就变了许多,整日呆呆地出神,时而还笑了一下,于老九也算得上老而成精,看出于秀娘这是少女怀春,盘算着早早寻了合适的人家把她嫁出去才好。
可是事情并不顺利,于老九托媒人为于秀娘寻了好几户门户相当的人家,于秀娘就是不从,逼得急了,竟然以死相要挟,搞得于老九实在没有办法,婚事一耽误就是两年,于秀娘二十出头了,用曹谦的话来说,都成了这个时代的剩女了,急得于老九反过来想以死要挟女儿,逼她嫁人;时间长了,于老九发现,于秀娘对福光寺情有独钟,难道是……就在于秀娘又一次去福光寺时,于老九一路跟踪到这里,他的猜测被证实,在福光寺真的有人等她,当这个人一落入于老九的视线中时,于老九的心就是一沉,因为这个人绝不可能是于秀娘的终身依靠。
这个人是谁?
于老九说到这里时,叹着气,说了一句曹谦觉得狗血得不能再狗血的话:“造孽,真是造孽!”好多老人在感叹儿女不贤或不孝时,都对这句话情有独钟。
按照于老九的描述,和于秀娘幽会的这个人,在汝阳县绝对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姓尹,名师绮,字从学,现在都称呼他尹相公或者尹官人,在父亲那一辈,家里只有一个杂货铺子,后来因贩私盐暴发起来,在宋代盐归国家专卖,贩私盐一旦被查出来,轻则罚没家产,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杀头;为了保住身家,尹家两代人都挖空心思结交官府,因当今大宋朝纲不振,朝廷命官们非佞即贪,非亲不用,非财不取,尹家借着这个情势,和官府勾搭连环,垄断了汝阳的盐业,现在汝阳县无论是官还是民,均畏尹家的财势,哪敢小嘘了他们?特别是这个尹相公,自幼随父经营,兼结交官府,长成后,手下常聚集一些泼皮闲汉,更有一些亡命于江湖的匪类、走投无路的配军前来投靠;自打尹师绮做大,历届县令都不敢找他的晦气,汝阳县的有钱大户们也唯他马首是瞻,万一开罪了他,莫说他手下的那些凶徒让人胆寒,但凭他一句话,大户们都抗税不交,轻则让你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重的,要搞得你丢官罢职,都说民不与官斗,可到了尹师绮这里,便成了强龙不压地头蛇……
听了与老九的话,曹谦一耸肩,说道:“你的女儿傍上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岂不更好,你也成了汝阳县头号地头蛇的岳父,谁还不对你另眼看待?为什么你偏偏要把女儿嫁给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呢?”
“咳——”于老九长叹了一声,“若要如此,那就好喽,不过,你有所不知,这尹师绮乃是汝阳第一淫棍,有了数房妻妾还不算,整日介眠花宿柳,连良家的女子、待嫁的黄花女,不知糟蹋了有多少,更为可恨的是,乾坤朗朗之下,竟闯入民宅强索民女行苟且之事,你想想,但凡头脑清楚的人,那有让自家的女儿跳入火坑之理!”
“那——这个尹淫棍既然对于秀娘感兴趣,上门管你要就是了,干嘛要偷偷的?这不像他吧!”曹谦仍是有些不解。
“你还是有所不知,这淫棍玩女人无数,对于寻常之事,早没了兴致,单是私下偷情,怕是没做过。”
“明白,这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玩的,就是个心跳!”
于老九愣了一下,曹谦的这句话,他听都没听过,不过倒是很新鲜,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就像曹谦所说,玩的就是个心跳,又是一阵无地自容。
曹谦接着说:“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你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和那个流氓继续下去,就想快点把她嫁了,恰好我回来了,加上当年你和我爹有婚约,借着这个机会就把女儿送到我手里,本以为这样可以摆脱那个人,谁知道事情还是闹到这一步。”
“咳,我对不起我的恩人,还有三郎你,原想女儿成了亲,既嫁从夫,自然就安分了,谁知她竟如此忤逆,不守妇道,养女不教,是我的不是了,又将不贞之女许配给你,错上加错,小老儿改日一定好好向你父赔礼。”
于老九说着朝曹谦稽首,说到这里,关于于老九那奇怪的愧疚以及和于秀娘之间的龌龊,原因已经明了。
曹谦忙一欠身扶了一下于老九,表示谅解,其实曹谦并没兴趣深究于秀娘的不贞,俩人之间没人任何感情,谈不上什么伤害,作为现代人,当然也不能像古人那样,因为妻子不贞,可以打杀妻子以惩罚妻子的不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哪哪去吧,曹谦感兴趣的,是尹师绮,这个人如果放到现代社会,那就是一个有着黑社会背景的富商,他曹谦如果想在宋代的这个汝阳县再次崛起成一位黑社会大哥,这个人不管日后是敌是友,都是绕不过去的。
闹剧也该结束了,曹谦再次对于老九表示了歉意,杀人不过头点地,没有必要继续纠缠下去,于秀娘对于曹谦来说就是****一堆,没兴趣把她弄回家,回头再写一封休书,了却这场风流官司,好集中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曹谦走出于老九的家后,想着日后的打算,尹师绮,绝对是他崛起的障碍,从哪做起,才能和他分庭抗礼甚至取而代之呢?
走到白埠街时,一抬头,曹谦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冯二领着三卓子、冯老混,不断乜斜着贼眼,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行商,看样子正寻找适合目标准备打秋风。
一看到这三个人,曹谦心里一动;想起和他们打过的三战,第一战,趁他们落单后挨个暗算了一顿,第二战,单挑冯二,打得他伏地求饶,第三战,一敌三,追得他们落荒而逃,相信不会再有第四战了,只要他曹谦愿意,这三个人应该能心甘情愿地做他的马仔。
“哎,你们过来。”曹谦大声冲他们招呼道。
冯二等三个人远远就看到了曹谦,相互看了看,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跟做贼似的,头也不回,溜之乎也!
这……
曹谦愣了。混混圈里的规则就是谁强谁当头,既然这三个人被曹谦打服了,按理说应该召之即来,可是为什么一看见曹谦就溜了呢?难道他们不怕再次见到他曹谦时,接着被修理一次?
没等曹谦继续往下想,曹谦心里突然一凛,立即警觉起来。曹谦注意到在白埠街很多角落里,站着人,此时日头虽然西斜,但天光大亮,在街道的角落里有人,没什么不正常,但曹谦的江湖经验帮助曹谦从正常中看出不正常,虽然这些人从外表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但是曹谦却看出,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把目光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同时被若干个陌生人注意,曹谦知道危险将至,现在如果往家走,会把危险引入家里,就要连累老曹三。
他们是什么人?难道是冯二找来的帮手报复我?曹谦心里顿时大悔,刚才去于老九家的时候,那柄******忘在自己家了,现在恐怕要赤手空拳对付即将到来的危险了。
曹谦来不及多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朝白埠街外走去。
当曹谦走到白埠街的街口时,迎面走来两个路人,其中一个推着一辆单轮小木车,另一个空手,戴着范阳毡笠。
当这两个方向的人走近了,曹谦突然飞起一脚,踹翻了那辆单轮小木车,这小木车在地上打了个滚,车上的苫布散开,里面的东西滚落在地,竟然是根齐眉杆棒!
那个空着手戴着范阳毡笠的和那个推车的,都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就在电光石火间,曹谦打了个滚,顺手把散落在地上的杆棒抄起一杆。
此时所有的人都反映过来了,被曹谦突袭的这两个人也都弯腰捡起杆棒,一个指着曹谦的头,另一个指着曹谦的腹部,准备前后夹击,同时错落在白埠街几个角落的人也都把藏在身上的短刀抄在手中,朝着曹谦冲过来。
曹谦尽管不知道他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但仍凝聚心神,预备在白埠街刮起一阵血雨腥风。
曹谦握紧手中的杆棒时,突然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他的格斗技能除了徒手搏击外,会用砍刀,会用短棍,甚至使用过霰弹枪,就是没用过杆棒也就是长棍,一愣神间,离曹谦最近的两个人已经分别从两旁朝曹谦袭来。
两杆杆棒,一个直取曹谦的的咽喉,另一个往曹谦的小腿扫去,眼看着杆棒沾到曹谦的衣服了,曹谦身体突然一动,斜上一步,躲开奔他咽喉来的杆棒,拉开和扫他的小腿杆棒之间的距离,将手中的杆棒,一个直刺,直取离他最近的那个人。
咔嚓。
随着这一声响,离曹谦最近的那个人被曹谦一杆棒刺中,随着哎呦一声吃痛声,这个人扑倒。
曹谦这一刺,干净利落打倒一个,虽然不会用杆棒,但临时抱佛脚,效果居然如此之好,曹谦心里有了底,转了几回身,将不同方向的袭击者看在眼里,算上刚刚被刺倒的,正好是十个人,虽然刚一交锋,就被曹谦打倒一个,但曹谦不敢掉以轻心,对方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另一方面,曹谦看出来了,这些人绝不是冯二那伙街痞所能比的,看他们拿着杆棒和短刀的神态,定然是练家子,再者曹谦尽管和这些人保持着距离,还是从这些人身上嗅出了浓重的杀意,看样子是存心想要他的命。
虽然曹谦解决打倒了一个,但这些人并不惧怕,反倒像野兽一样,都亢奋起来,不约而同地呼号着,或持杆棒,或握短刀,同时从几个方向直取曹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