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顺这样,反倒使张顺和王匡顺一怔,尽管曹顺所作所为为他俩不齿,但念及多年的兄弟情分,张顺先端起酒杯,仰头喝尽,王匡顺的性子最为正直,看不得任何作奸犯科之行,愤愤然看着曹顺,酒杯端起来就是不喝,曹顺一直长跪不起,张顺看了看王匡顺,说道:“不管怎么说,多年的兄弟情分,这酒还是喝了吧,至于他的所作所为,等聚集了诸位弟兄,再做商议。”
经张顺这样一说,王匡顺方才喝了这杯酒,但终究是厌恶了曹顺,只喝了半杯。
就在这二人都喝了酒,曹顺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做完了什么重要的事,站起身,脸上漾起诡异的笑容,张顺一怔,问道:“曹顺,你这是……”
“二位,你们很快就知道了。”曹顺说这话时,连“哥哥”这一称呼都免去了,语气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张顺再想往下问,突然觉得筋骨发软,面前的曹顺莫名其妙地晃动起来,心里说不好,想要站起来,双腿不停使唤,劲力空荡荡的,支撑不住身体,瘫软在地,连身下的椅子都被碰倒。在张顺挣扎不起倒地的同时,王匡顺也摇晃着起身,如同喝醉一般,要朝外走,他只喝下半杯酒,如何能醉?曹顺叫住王匡顺,“你哪去?”
王匡顺强撑着,回头一指曹顺道:“好你个奸佞,连多年的弟兄都下手,你……”
“哈哈,二位放心,这酒里我只是下了点儿蒙汗药,让你们睡上一睡,消消火气。”
“曹顺,你这厮猖狂到头了……”王匡顺说到这里,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曹顺长出一口气,对着仍残留着意识的二人说道:“这个……怎么说呢,我曹顺跟随你们在市井上混迹多年,别的不行,单是懂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你们也都是在市井上混的,怎么还拿兄弟情分回事,可笑啊可笑。喂,进来。”
被曹顺喊做“喂”的那个家丁忙推门进屋,看看被麻翻的两个人,有些不安,曹顺吩咐家丁同他一起将这二人抬到西厢房密室隐藏起来。
就在屋门打开的刹那,王匡顺突然起身,踉跄着朝院里走;事情有变,曹顺吃了一惊,命家丁看好张顺,他追了出去,王匡顺因为酒喝得少,中的药力较张顺轻,脚步虽然踉跄,但撒开腿却也不慢,曹顺知道一旦被王匡顺逃了,事情败露,摊子可就没法收拾了,快步赶上前去,扽出藏在腰间的短刀,一手扯住王匡顺的脖领,另一手中的短刀深深刺入王匡顺的后腰。
王匡顺到死,也难以相信,昔日患难与共的兄弟,如今,竟然在他背后捅刀子。曹顺怕王匡顺不死,将刺入王顺顺后腰的短刀旋转了一下,使伤口扩大,血顺着短刀,染红了曹顺的手和衣袖。
曹顺推倒死尸,回到屋里看看倒地不起的张顺。张顺意识模糊之前,将曹顺杀害王匡顺的一幕全都看在眼中,如果到此为止,张顺会强撑下去,让自己清醒些,但接下来的一幕,使张顺从此不愿再醒来。
曹顺杀了王匡顺,觉得这具尸体非常棘手,命这个家丁将护院的十几头恶犬赶来,去撕咬王匡顺的尸身,这群恶犬见了血腥,暴戾的性子被唤醒,拼命撕扯着,张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曹顺为了掩盖罪行,居然用这样的办法来毁尸灭迹。
尽管还有意识,却不敢看自己的兄弟被一群恶犬撕碎的一幕,闭上了眼睛。
张顺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看起来,在他闭上眼睛之前的那一幕,仍在脑海里撕扯着他,那真是撕心裂肺般的疼。
尽管张顺没再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张顺闭上眼睛后,曹顺放恶犬清理掉了王匡顺尸体,接着将张顺囚禁在西厢房的密室里,直到曹谦将他救出来。
“曹贤弟,亏了你了。”张顺隔了好一会儿,拍拍曹谦的肩头说道。
曹谦却顾不上和张顺客套,他听完了张顺所讲的事情经过,特别是听到曹顺县是用下了蒙汗药的酒麻翻了张顺和王匡顺,接着因为王匡顺试图脱身而痛下杀手并放恶犬吃了王匡顺的尸身后,只觉得后脊梁冷森森的,怪不得那些恶犬看上去兽性十足,连人都吃得,心里一阵阵后怕,若不是在营救张顺时,没有设法让张倌将犬群引走,一味蛮干的话,这些恶犬怕是不介意再吃一次人的。
此时众人的怒火完全集中在了曹顺身上,李顺义和赵顺川惊愕之余,方才回过神来,他们和曹谦一方人的冲突,全是被曹顺利用了。就在曹顺等人和曹谦等人在兰馨院前激斗的那天晚上,曹顺被曹谦俘获,曹顺的人向李顺义和赵顺川报信,说什么曹谦等人欺人太甚,曹顺带着他们本来想在兰馨院喝花酒,却因为和曹谦等人争座位而打斗,张顺又不在家,只好擅自做主,带着伙计打上曹谦这一方人的家门,这才有了曹谦和李顺义、赵顺川之间的单挑……闹了半天,一直是曹顺从中挑拨。
一切真相大白,刚直的赵顺川像提起一个包裹一样,将曹顺抓到近前,连声问为什么?
好多张顺手下的伙计,都和王匡顺极好,七顺的威望,除了张顺,就数老二王匡顺,现在却被曹顺饲喂了恶犬,曹顺的心黑手辣,王匡顺的凄惨,几乎使张顺这一方人都疯了,曹顺此时已经在赵顺川的手里,他们只能痛殴曹顺那十几个手下出气。
一时间张顺的宅院里混乱不堪,怒吼声和有人被打时的哀嚎声传出了院外,被曹谦留在门外的伙计们不明所以,使劲砸门,曹谦吩咐一个伙计将大门打开一道缝,叫外头的伙计莫慌,这是张顺自家的事。
此时赵顺川也不管曹顺右手腕骨骨折,一把扔在地上,将曹顺摔得几乎背过气去,赵顺川接着一脚重重踏在曹顺的小腹上,曹顺眼睛突出,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曹谦在一旁看到张顺仍沉浸在悲痛之中,对眼前的混乱无视;曹谦和冯二等伙计拉开众人,防止他们打出人命。
赵顺川踩着曹顺,冲曹谦一瞪眼,“俺打自家的败类,莫插手!”
张顺却回过神来,喊住赵顺川,“老四,不得对曹三郎无礼。”
经张顺这一说,赵顺川方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张顺可是曹谦救出来的,再说,自己在曹顺的蒙蔽下,打上人家的家门,自己也是理亏,想到这些,脚下却不放曹顺,冲着曹谦拱手道:“三郎,俺是个粗人,莫见怪。”
曹谦一笑,对赵顺川还礼道:“四哥,别要了曹顺的命。”
“甚么,你还为这个贼子求情?”赵顺川再次冲曹谦瞪起了眼睛。
“各位,曹顺自然是可恨,不过,若是让他现在死在了这里,只怕会更麻烦。”
经曹谦这样一说,众人纷纷停下手看着曹谦,张顺从悲痛中回过神来,也说道:“各位弟兄,我们不能在这里杀了曹顺,现在曹顺已经投靠了尹师绮,县尉洪宽又是尹师绮的妹夫,真要是洪宽以我们杀人为由来寻我们的晦气,只怕难对付。”
赵顺川声音雷动,“那怎么办,大哥不……不会让俺放了他吧?”
张顺没理会赵顺川,走到伏在地上、听天由命的曹顺说道:“你虽然害死了老二,不过,俺要多谢你还有这么一丝善念,没将洒家和老二一起喂了你的狗,你留了洒家的一条命,洒家今日也留你一条命,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兄弟情义,一笔勾销,否则,若不是念及这些,洒家有的是办法让你死,又能让律法奈何俺不得。”
在一旁的赵顺川一听张顺真要放走曹顺,顾不上畏惧张顺的威信,骂道:“贼子,你还俺二哥的命来。”说着准备要跳起来踏死曹顺,却被两旁的人牢牢拉住手臂。
一直没说话的曹顺仰头看看张顺,说道:“哥哥果真肯放俺一命?”
“洒家的话说出来,什么时候食言过?亏得你一时善念,才让你有了一线生机,洒家今天放你走,往日的情分,全都勾销,等到我们再见之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张顺说完,曹顺挣扎着跪起,左手扶着受伤的右手,对张顺一个头磕到了地上。
张顺冷笑,“如此大礼,还是免了罢,你放心,洒家今日饶了你一命,不等于就此放过你,日后洒家定会找你索命,以告慰老二的在天之灵。只是,洒家现在想讨回老二的尸骨。”
“多谢哥哥饶命,二……二哥的尸骨,被俺的家丁埋在了后花园……”
“住口,这个二哥,不是你这畜生叫的……”赵顺川在一旁喊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曹顺实在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不过,既然曹顺说,王匡顺被恶犬吃尽了血肉后,尸骨被埋在了曹顺宅子的后花园,众人立即押着曹顺和他的十几个手下,连曹谦留在门外的伙计们一路跟来,浩浩荡荡,走到曹顺的宅门前,也不叫门,几个人合力将们踹开,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