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宽将手中的刀在鞋底蹭了几下,将血迹擦去,还鞘,下令弓手们撤退。
“大人,这是?”
叶都头指了指趴在血泊中的黄节级。
洪宽先是回头看了看弓手们,弓手们纷纷低下头,都表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刚才曹谦欲袭击本官,本官拔刀自卫,不幸误伤了黄节级。”
叶都头听了洪宽的解释,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道:“可惜,可惜,黄节级颇得大人您的赏识,如此这么殉职了,这叫人可惜了。”
“俺自由主张,不劳都头费神。”洪宽说着,命弓手们抬起黄节级,灰溜溜退出了监牢。
待洪宽带着弓手们走远了,曹谦松手将木栅仍掉,身子一软靠墙蹲下,看了看叶都头,说道:“就差一点儿。”
“曹三郎,幸好俺来得不算晚吧。”叶都头说着蹲下来看看曹谦。
“还不算晚。”曹谦说着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对叶都头说了一遍,接着叹道:“可惜,洪宽杀黄节级,是怕事情败露,可是却被你撞了个正着,那个黄节级死了也是白死,哈哈……”
“还不是三郎你神机妙算,算准了会发生什么,待刘大人回来,俺定然向他回禀。”
“怎么,刘大人不在汝阳县吗?”
“不在,是被吕县县令请去下棋吃酒。”
“嗯。”曹谦眼珠一转,连吕县的县令都扯进来,看来自己的对手不仅在汝阳县啊。
曹谦所在的监房木栅全部被砍断,门户大开,自然没法再使用,修缮也要费点时间,此时黄节级已死,冒充单翠娘乡邻的李八子也不知去向,叶都头亲自为曹谦换个监房。
在曹谦离开原来的监房前,将李八子送来的食盒提起来交给叶都头,告诉叶都头,这酒菜里都下了毒。
“三郎是如何得知这里下了毒?吃进去后,如何了得”叶都头吃了一惊,看了看剩下一半的酒菜。
“猜出来的,那李八子自以为自称了单翠娘的乡邻,我曹谦就相信了他?把酒菜倒掉一半,再躺下装死,这么简单的办法,就把这帮蠢货试探出来了,哈哈!”
曹谦说话的同时,被叶都头领到另一间监房,监房里原本关着几名犯人,被叶都头迁往其他的监房,将这个监房单独留给曹谦用。
就在叶都头为曹谦换完监房,准备离去时,被曹谦叫住。
“叶都头,等一下,事情怕是不妙!”
叶都头看着曹谦紧张的神色,安慰道:“三郎只管放心,俺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你。”
“我不是说我,我是说刘大人。”
“三郎这话从何说起?”
“刚才那洪宽带着弓手来杀我,你是不是看在眼里了?”
“看到了。”
“黄节级被杀,洪宽是不是认了是他的杀的?”
“是的。”
“那你是不是能将你看到的这些事情,包括这些下了毒的酒菜,都要向刘大人禀报?”
“正是,三郎,难不成……”叶都头的话刚说出口,不敢往下说了,他不敢相信他和曹谦的猜测。
“叶都头,你相信我曹谦吗?”
“三郎休恁地说,连刘大人都相信你,俺如何不信。”
“那就好,叶都头,你听说我,咱们……”曹谦说着,让叶都头将头凑近,曹谦在他的耳边悄声说着……
刘大昴一早就被吕县县令差人请前往吕县县令的官邸,吃酒闲谈,本来刘大昴想拒绝,他和吕县县令本为同榜进士,但来往不多,仅仅是数面之交,现在特意差人来请,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但又不好拂了对方的面皮,思来想去,宁可得罪一个君子,不可得罪一个小人,这吕县县令究竟是君子还是小人,真的不好说,只得向属下的小吏们交代了一些事情,包括嘱咐叶都头,不准任何人随意接触到曹谦,包括洪宽,带着刘师爷和一名书童,他自己骑着马,刘师爷和小书童合骑一匹马,直奔吕县而去。
到了吕县,吕县县令早就迎候,一见刘大昴,当即亲密的述说同年之情,一路上说了许多的闲话,到了官邸,早就备上了丰盛的酒宴,吕县的几个有头脸的人物也已经恭候,众人见面,免不了说了一番客套话,见礼完毕,酒宴开始。
刘大昴不善饮酒,故此无论众人如何劝,也只是浅尝辄止,因此并没有醉,酒过三巡后,吕县县令下令撤去酒席,上香茶,然后安排吕县瓦子最为知名的艺人为众人献曲,其他人听得入港,刘大昴却好生不自在,吕县县令一见,只得遣散众人,邀请刘大昴去他的书房,喝茶下棋。
下了几盘棋,刘大昴对棋道却颇感兴趣,一连赢了吕县县令几局,使得吕县县令不得不弃子投降;二人接着说了一阵诗书、棋艺、时政等闲话,刘大昴透过窗子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吕县县令也不加挽留,刘大昴道了声“相扰”,吕县县令回了声“保重”,刘大昴带着刘师爷和书童踏上了归途。
吕县在汝阳县西,返回途中,远远经过尹师绮在县郊的庄苑,看那太阳堪堪西斜,三个人、两匹马加快了脚程,预计太阳落山之前,刘大昴能坐在自己家里喝茶。
经过一片树林,前方是一片空地,在空地两旁,是茂密的灌木林。榛榛莽莽,在西斜的太阳的照射下,阴影重重,尽管刘大昴不是第一次见过茂密的树林,今天却不知怎么,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似乎这茂密的树林里,随时会冲出怪兽,将他们三个人吞噬掉。
二马八蹄,踏乱草丛,惊走野兔,正往前赶着,突然一声尖利的呼哨响起,刘大昴等三人都吓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从两旁的灌木从中,跳出来几个人,刘大昴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面前多出来几个人,拦住了刘大昴的去路。
拦住刘大昴的,一共是八个人,看衣服是普通百姓装束,不过每个人都用布蒙着脸,身份不明。
“各位好汉,在下只是一介穷书生,身上没有多少钱财,望各位宽宥则个。”刘大昴说这句话的时候,倒也不十分慌张,而且非常熟练。
刘师爷跟随刘大昴多年,甚至在刘大昴还未做官,仅是个举子的时候,刘师爷就跟随在刘大昴的身旁做书童,像今天这样的场景,刘大昴还真不是第一次经历,当年背着书箧到京城赶考,就曾经遇到过剪径的强人,当时刘大昴说的也是这句话,虽然强人并没相信他,但搜身过后,仅搜出一点做盘缠的散碎银两,强人收了银两,将刘大昴放了过去,如今刘大昴以为,面前这些人也只不过是求财,并不能要自己的命,因此还算是镇静。
如果刘大昴能够意识到,此时和彼时真的不一样,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如此镇静?
其中一个人手提单刀缓步走近刘大昴,蒙着布的脸,仅露出眼睛,突然凶光一闪,刘大昴吃了一惊,幸亏他注意到了对方的眼睛,才为他赢得了宝贵的躲闪机会,在对方出刀砍下来的时候,刘大昴虽为一介文官,但在生死关头,动作居然敏捷起来,躲过这一刀,刘师爷和书童则下得战战兢兢,动弹不得,再看其他七名凶徒,各提单刀朝着三个人包抄过来,少不了被乱刃分尸,刘大昴哀叹一声,吾命休矣,想不到自己堂堂朝廷命官,此番竟然稀里糊涂死在荒郊野外。
然而不等这八个人的刀落在刘大昴三人身上,从他们后背窜上来几个人,光影一闪,有四个人中刀倒下。
剩下的四个人吃了一惊,回头以刀护身,向四面撤去,前来救援的一共四个人,也都用布蒙着脸,其中一个人煞是勇猛,挥刀独自追击剩下的四名凶徒,离这个人最近的凶徒一见难以脱身,抡开刀,划起刀光向这个人扫去,试图逼退这个人,这个人一见对方的刀要到了,突然往地上一倒,躲过对方这一刀,手中动作不停,刀锋一过,正砍在对方的小腿上,随着一声惨叫,这名凶徒倒在地上,刀也脱了手,疼得滚翻不止。
另外三个人一见不妙,回过头来奔袭这个人,和这个人一起来的另外三个人也冲上前来支援自己的同伴,然而这四名凶徒在性命攸关之际,凶悍异常,要不是有为首的这个人,怕是难以支撑,三名凶徒很快将受伤的伙伴抢了过来,因为要保护刘大人,前来支援的这四个人并不恋战,看着三名凶徒带着受伤的伙伴往后撤,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撤出足够的距离,那三名凶徒将受伤的伙伴放在地上,三个人同时将手中刀倒转,往这名受伤的伙伴身上只顾搠,他们每人搠了三五刀,被伙伴们杀害的人,此时死得不能再死了,不仅是刘大昴和刘师爷、书童看着非常吃惊,就连前来支援的这四个人,也非常吃惊,眼看着那三名凶徒杀了伙伴后,迅速消失在树林中。
“杀人灭口。”这四个人,为首的说了一句。
刘大昴听着耳熟,问道:“敢问各位壮士,不知你们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好让刘某改日登门重谢。”
“刘大人,是我们。”四个人为首的说着,将脸上蒙着的布撤掉。
“曹谦,怎么是你?”刘大昴非常惊讶地一指曹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