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刘大昴惊讶的目光,曹谦微微一笑,并不多解释什么。
曹谦刚从洪宽的死亡威胁脱身时,一听叶都头说,刘大昴被吕县县令请去吃酒时,再一联想到洪宽如此大张旗鼓带着人闯入狱中,要杀害自己的过程,明白不管是否得逞,刘大昴回来后,必然要向洪宽过问此事,甚至是向朝廷上书参劾,要是这样,那可真够洪宽喝上一壶的,既然洪宽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黄节级,那么他也会为了自保,对他的上司刘大昴痛下杀手,立即向叶都头问清楚刘大昴去吕县往返的路线,并说刘大人在回来的路上,可能有危险。
叶都头对曹谦的猜测表示很惊讶,甚至不敢相信,曹谦说服了叶都头,一定赶到刘大昴回来的必经之路,保护刘大昴,哪怕他猜测失误,总归小心无大错。
之后叶都头挑选了两名得力的衙役,再找一名和曹谦的身形有些相似的衙役,和曹谦换穿了衣服,曹谦同叶都头和另外两名衙役,急匆匆地赶往刘大昴的必经之路,也来不及通知李季他们,因为李季他们此时正做着另外一项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到达预先计划好的地点之前,按照曹谦的主意,四个人都用布将脸蒙上,至于原因,曹谦没来得及对叶都头解释。
激斗过后,半路截杀刘大昴的人,被曹谦等人赶来杀掉了五个,这五具尸体摆在眼前,自然要检查一下他们的身份,当揭开蒙在这些人脸上的布时,刘大昴一愣,认出其中两个人是洪宽手下的弓手,另外三个,曹谦仔细看了一下,觉得有些眼熟,片刻之后,从记忆中搜出这三个面孔,其中一个是汝阳县里小有名气的泼皮李言,也是曹谦和李季等人的手下败将,另外两个人,也是和李岩长期厮混的泼皮。
截杀刘大昴的人,有洪宽手下的弓手,有汝阳县市井泼皮,足以说明,洪宽和尹师绮紧密勾结,在构陷曹谦未果下,甚至要杀县令来掩盖自己的所作所为。
刘大昴获救后,带着刘师爷和书童急匆匆赶回到汝阳县,曹谦等人挑选另外一条路线回到汝阳县,然后曹谦回到牢内,叶都头等人准备下一步的部署。
本来刘大昴打算一回到汝阳县,立即追究洪宽,并派叶都头领着全队衙役,拘捕汝阳县市井中所有的泼皮。
曹谦劝说刘大昴不要有这么大的动作,虽然身为一县父母官,可调配大量人马缉捕作奸犯科之人,不过还是不宜惊动洪宽,半路截杀刘大昴的那八个人,五个死了,剩下的三个逃得不知去向,没有了对证,洪宽肯定不会承认,提前将矛盾摆在明面上,不但不能及时制服洪宽,反而会使他狗急跳墙,从洪宽做出的想要通过杀害县令的方式掩盖自己的行为这一做法来看,从刘大昴到曹谦等人,都身处险境,所以,对待洪宽,还是小心为妙。刘大昴听从了曹谦的劝说,决定对半路上遭截杀的事情佯装对真相不知情,甚至连洪宽带人到狱中杀害曹谦未遂的事情,也只是简单地过问一下,免得洪宽再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来。
等到第二天,所有的事情都做了安排,尤其是昨天晚上,刘大昴在回来的半路上遭到截杀、尚惊魂未定,就派叶都头领着几名衙役,到于老九家做了一番搜查,带走不少于秀娘的东西。
辰时刘大昴升堂问案,案件,就是当堂审问曹谦奸杀于秀娘的事情。
衙门大堂敞开着,放进来不少汝阳县百姓,其中自然有冯二等伙计,连张顺也在其中,刘大昴端坐在书案后,背后红日出海图以及头顶上的“明镜高悬”四个楷体大字,衬托出这个身穿官服的书生显出几分威严。
洪宽也在大堂,站在刘大昴的书案左侧,心怀鬼胎地察看着在场每一个人,他也不是傻子,派人在半路上截杀刘大昴,不但没杀成,八个人只回来三个,他就知道事情大大不妙,刘大昴回来后,虽然没怀疑到他,但居然也没追究他带人到狱中试图杀曹谦的事情,心里明白刘大昴似乎在等什么,虽然除了尹师绮这个地头蛇盟友外,背后也有靠山,但从现在开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刘大昴一拍惊堂木,因为人们窃窃私语在大堂内回响这嗡嗡声一下沉寂下来,刘大昴威严地看看所有的人,说道:“关于曹谦奸杀妻案,本官今天就要为各位乡亲做个结论,本官已经掌握了一些相关证据,各位乡亲,若有对本案知情的,一定向本官禀报,待断完此案,本官定当有赏。”
前来听审的人们相互看看,无人应声,刘大昴自讨了个没趣,咳了一声,混过尴尬的那一刻,然后在一拍惊堂木,传于老九。
其实于老九早就来到了大堂外,不用传,于老九自己跑上了大堂,见了刘大昴,几乎是以扑的姿势跪倒,声声说自己的女儿死得惨,求大人快快为他们于家伸冤。
“于老九,你可认定,那女尸,就是你的女儿于秀娘是吗?”
“正是,大人。”
“今日,本官就要将此案做个了结,本官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认定,这女尸,就是你的女儿于秀娘吗?”
于老九一愣,不明白刘大昴怎么连问了两次,这女尸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于秀娘,眼珠一转,很明显犹豫了一下,方才答道:“大人,正是,大人,俺的女儿死……”
“好了,本官还要问你几句话。”刘大昴打断于老九刚刚再次开始的哭冤。
接下来,一名衙役将一个托盘端上来,放在刘大昴的书案上。
“于老九,你抬起头来,看看这些东西,你可认得?”刘大昴叫于老九。
于老九抬起头,脖子也抻起多长,仔细辨认刘大昴书案上那个托盘李的东西,一见于老九这么费劲,刘大昴干脆让于老九起身,到书案近前,辨认一下托盘里的东西。
当于老九看清楚了托盘李的东西后,先是一愣,在昨天晚上,刘大昴派人来他家做了一下搜查,并带走了一些东西,被带走的这些东西,都在这个托盘里。
刘大昴见于老九发愣,继续问道:“这些东西认得吗?”
“这……这些东西,都是俺的女儿的……俺的女儿生前的东西。”
“这个也是?”
刘大昴从托盘的东西里拣出一只金耳环,问道:“这个也是吗?”
“正是。”
“好,就等你这句话,师爷,记录在案。”随着刘大昴这句话,刘师爷刷刷点点将一官一民之间的庭审记录下来,搞得于老九又是一阵发愣,不明白这官老爷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于老九,本官再问你一次,你确定,那女尸就是你的女儿,这些东西,也是你的女儿生前的东西?”
“正是。”
“一旦有所讹误,你可愿受罚?”
“这……草民愿意。”于老九此时的额头上,已经汗水涔涔。
洪宽在一旁见了,忙打断刘大昴,“大人,这……”
刘大昴转过头看看洪宽,问道:“洪大人,你对此案,莫非有与本官不同的看法吗?”
“这……没有,大人请便。”洪宽闭口不言。
“嗯,于家苦主已经在场,那么,下一个,便是本案的疑凶,来人啊,将疑凶曹谦带到。”
随着刘大昴一声令下,过了不到一刻的功夫,戴着手梏,脚下连着脚镣的曹谦在两名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堂上,跪倒。
“来者何人,报上名姓。”刘大昴例行公事道。
“我是汝阳县卖炊饼的老曹三的儿子,曹谦。”
于老九一见曹谦,一扫刚才的发愣和紧张的神态,就像是好容易找到欠债人的债主,一指曹谦道:“曹谦,我的女儿如何对不起你,你缘何杀了她,俺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曹谦眼中精光一闪,毫不回避于老九的指责,目光半分不曾离开于老九。
不知为什么,于老九在曹谦的注视下,刚才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威风竟然一点点消散,反过来,似乎是于老九欠了曹谦什么,于老九终于软了下来,不再言语,也不再和曹谦对视。
刘大昴并不打断曹谦和于老九之间这点儿微妙,直到于老九没了声音,方才道:“曹谦,对于你奸杀于秀娘一一事,你可认罪?”
曹谦抬头和刘大昴对视了一下,说道:“大人,草民并未做过此事!”
“你可有人为你作证?”
“大人请看,我的身后,有汝阳县县民李季还有张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曹谦绝不是这样的人。”
“大人,还有俺,俺也为曹谦作证!”在听审的人群当中,一个声音响起。
曹谦认识这个声音,洪宽也认识这个声音,而且,被气得直跳脚,一指人群当中的尹章道:“尹章,你……”
在场的人都知道,尹章是洪宽的岳父,如此指名道姓,实在是大失礼节,何况,洪宽的官再小,也是赵宋朝廷的官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忤逆长辈之事,后果可大可小,一下子全场鸦雀无声,都看着洪宽,刘大昴也阴沉着脸,盯着洪宽不放,洪宽自然明白自己一着急,越了雷池,当即不再言语,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淌下。
曹谦暗自发笑,不过此时也没心情取乐,关键的一步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