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他对着脚下的女孩,轻声说。
漪亦岚不理她,仍旧在满面泪水地往前爬,但她的哭喊声的确是微弱下来了,变成了风雨中的呜咽。
阿比盖尔想了想,弯下腰去,捞起漪亦岚的腰。
漪亦岚根本没有力气反抗,被阿比盖尔扛在肩膀上。阿比盖尔扛起漪亦岚的一刻心里想,这个女孩,真的是很轻啊。
怪不得煊徵可以抱着她跑那么久。
阿比盖尔将漪亦岚带离那个断崖五十米,四处寻找,找了棵树,把她放下来。那个女孩一直抓着阿比盖尔的衣角,仿佛在撕扯一样,就差用牙齿咬了。阿比盖尔竟然还随着带着一条细细的绳子,是一条坚韧的红绳。他展开红绳,把女孩绑在那棵树上。
“你别误会,我只是答应了煊徵,要让你活着。”阿比盖尔很少那么耐心地跟一个人解释一件事情,“我要走了,不把你绑起来,你会从那里跳下去的。”
阿比盖尔大功告成,在树的另一边系了一个漂亮的红结。
他站起来,捡起自己的刀,忽然发现漪亦岚正在盯着他。她不再哭了,但两只眼睛哭得血红,并且蒙满了杀意。
“我会……杀了你的……”女孩整个面部肌肉都在抖动着,咬着牙说。
阿比盖尔看了她两秒,点了点头。
“好,来找我报仇吧,我等着你,”阿比盖尔轻声说,“但前提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他走了,至消失在大雨里,都没再回头。
棕色的辉腾咆哮着刺穿黑夜,雪白的灯光在雨幕里摇摇晃晃,仿佛一个巡视的保安四处摇晃着他的手电筒。
从这辆车的行车路线就能够看出车手非常急躁,在这种密林之间,他却不是细心观察,仔细盘算,选一条最安全或者最好走的路线,而是不惜后果地跑成一条几近笔直的直线。像急着去参加一场葬礼。
车速忽而减慢,是因为前方的车辙忽然变浅了。那辆车子猛然急转,车的后身甩出,飞溅起的泥水散成一个扇面,又归于泥水之间。它停下了,停在一棵高大的云杉旁边。车门打开,史蒂芬提着长刀走出来,看着停在前面的法拉利和保时捷。
那辆保时捷是煊徵的车子,史蒂芬认得出来。
和他的辉腾不同,煊徵的保时捷至今还像新的一样,表明这一路上煊徵几乎没有遭遇过什么碰撞。
煊徵和漪亦岚不在这里,而且应该离开这里很久了,同样的,那辆法拉利的车主也不在。两辆车都熄火了,驾驶室里都空无一人,煊徵的手机就在保时捷的主驾驶座上——可史蒂芬给煊徵和漪亦岚分别打过几个电话,都显示不在服务区,并非是没人接。
史蒂芬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果然他的手机也没信号了。
他想了想,就近把手机扔进了保时捷的驾驶室里。
既然没有信号,手机就是一个摆设,扔在某地,身上还能轻便一些。
史蒂芬抬起头,向四周观望。在甩掉那辆绿色的追车之后,史蒂芬在蜿蜒的山路上将辉腾开到了极限,但还是追不上那个红点,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煊徵的车速又太快。而根据导航显示,这个代表煊徵的那个红点已经在这里停了好久了。
保时捷是煊徵的,很明显,这辆法拉利就是魔护卫的。史蒂芬注意到,法拉利的油表已经几近清零了,但煊徵的油表还有小半儿。他们都弃车走了,会去哪里呢?
他低头,能看到地上隐隐约约的脚印。
脚印是新的,有些还能看出来,有些已经被流水冲蚀,但都是新留下的。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够留下脚印的,只能是那三个人。
无声的感觉领域扩张开来,像无形的蛛网遍布林间……史蒂芬闭上眼睛的时候,忽然晃了一下神。
雨夜,森林,同样的场景……十四年前那个盛夏的傍晚,他的父亲就是被钉死在森林的边缘,从此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两个月前他在蓝山的雨夜失控了,杀了四个魔护卫,从高高的断崖摔下去,差点送了命……每个关于雨天、夜晚和森林的记忆,似乎都有血光闪烁。那种红色的碎光,每每想起,就仿佛恶魔之眼。
仿佛这样的场景就是他的魔咒,他的一生,都将和人生最开始的地方牵绊。
而每次类似的场景出现,都必然伴随着死神扬起黑袍降临,覆盖整个区域,带走他身边的某个人,或者他身体里的某一部分。
这是绝望的魔咒,像他不知名的杀戮状态一样。
一种不好的感觉笼罩了他……神赋没有给他带来异样的波动,而是他的直觉。
这个夜晚,他驾驶一辆改装过的辉腾飞驰,凭借地形和车技把一辆辆追车变成了废铁,他虽安然无恙,但队友却一个个都失联了。到最后,煊徵和漪亦岚的电话也无法再打得通。就在那段他孤独地行驶在山峦水脉间的时间里,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所有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史蒂芬本能地感觉:他来晚了。
熟悉而阴冷的感觉就像游蛇一样渗入皮肤钻进了他的脊椎,那种异常的气息是从背后袭来的……长刀在半秒钟内完全脱鞘,刀光在雨中划弧,斩开了雨幕,直指对方眉心。
他看清了来着的脸,也忽然明白那种气息是故人的期待,而不是杀意。
“是你。”史蒂芬没有放下刀,而是又把刀锋向前递了一寸,几乎要触到男人眉间了。
“是我。”阿比盖尔轻声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史蒂芬问。他忽然想到了,难道煊徵在慕尼黑城区遇到的魔护卫就是他?难道煊徵一路上追击的魔护卫就是他?没错,这样说的通,因为煊徵的确是见过他的,在护零者大会那天的迪拜贸易大厦天台,就是这个男人要杀煊徵……这一切都联系起来了,让史蒂芬不由地一阵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