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声足以震落西伯利亚所有松针上积雪的巨响响起来之前,所有声响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空气无声地颤动了一下,让人联想到恒星能量涌动爆炸的那一瞬间……一颗当量超越所有被安置的C4炸药总和的炸弹被引爆了!它原本被安放在大楼的中央,或许是C4的火浪波及了它,或许它的倒计时表在这一刻走到了头。游戏的终极boss出现了,C4什么的都是小玩意儿,那才是魔护卫留给他们的终极礼物!
在能量失控的瞬间,那颗大炸弹周围的墙壁完全粉碎成了尘埃!
维克多只觉得,太阳正在他的背后升起……
随着那声震破耳膜的巨响,爆炸的气浪像层层叠叠的浪潮,带着火光席卷了整座大楼。火浪所及之处,摧毁了沿途的一切,所有的房间全部被打穿了,然后完全崩塌,半个一楼顷刻之间被摧毁,整个二楼掉进一楼,三楼又由中央扩散着塌陷进了二楼,然后是顶层的崩塌……从外面看,整个维斯特洛大楼都在中央升起的火焰间摧枯拉朽般地崩溃!
在爆炸发生的一秒钟后,维克多身后的那面墙壁就被席卷而来的火浪粉碎了……
维克多只能感觉到死神正在举着镰刀切割而来,在这种速度下,人力显得就太渺小了。他看到窗户了,可他和老人,他们谁都跑不出去。火焰和能量会无差别地吞噬一切,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最终,在黑暗中踽踽而行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没有摸到那点儿光。
忽然,维克多觉得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变轻了。
就仿佛,一直困扰着他的压迫着他的而他又不忍心放下来的那具枷锁,终于在这一刻摆脱了他……
维克多回头,看到菲利克斯已经从他背后跳下来了。
这个老人,终于在火浪将要****到他的一瞬间从昏厥中清醒了过来。他跳下来了,可他没有落地。维克多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明明前一秒还是那个失血过多脏器被破坏了的垂死的人,可这一刻,菲利克斯的整张脸都变得容光焕发,仿佛重新年轻了二十岁,回到了他最巅峰的年代。
他在飞……他竟然在飞!
是的,他正不借助任何实物地悬在空中。菲利克斯穿得是执行员最普通的白色执行衣,在飞舞于漫天大火之间的时候,就像一个发丝纯白的仙人。
菲利克斯在跟他说话。
“跑……”维克多能看得出他的嘴型。
巨量的空气倒流,可那些水流般的气流在经过维克多身边时,仿佛分流一般从维克多两侧绕了过去,那些气流是他的孩子,全都归向那个悬空的老人身边,异常温顺。
“跑——”老人嘶吼。
在这一瞬间,爆炸的气浪仿佛突然停止了扩张,整个世界好像都静止了。随着那一声嘶吼,菲利克斯几乎顷刻间抽干了整条长廊中的空气,以他所悬空的位置为界,一层又一层地堆成了气幕,生生地推进的火浪给压了回去!
菲利克斯推着气墙,银发在空中蛮横地狂舞,以一人之力对抗千万吨级的火焰!
银瞳的……绝唱!
维克多猛然鼻头一酸……这个老人今晚一共受了多少伤?他早已像一辆报废的老爷车,四处漏油,发动机故障,底盘脱落,轮毂也裂开了,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会再有力量完成这样的抗击?
没有人能够阻挡能量的扩张,更何况是一个早已垂死的老人,维克多也知道,他要做的,仅仅是想拖那么一秒钟的时间罢了。
命运的书本里,没有角色能够改变结局……
气膜崩塌了,像逐渐崩溃的防洪坝,大火泄了进来,如战旗前挥,刹那间万骑奔腾于广袤的原野,再不可挡。
可是凶猛的火焰没有马上吞噬菲利克斯。那层宽广的气幕被压缩,在最后一瞬间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球体,像一层温柔的水膜把老人包裹其间。在红色火光的照耀下,菲利克斯回头看一眼维克多,眼神迷蒙而温和。
像是慕尼黑六月的阳光。
火浪压碎了气膜,吞没了菲利克斯的身体。也吞没了他的眼神,他的笑容,和他薄如蝉翼的承诺。
一秒钟……菲利克斯就为他多争取了一秒钟。
一秒钟,足够了。
洪水般的火浪突破了老人和他的防御之后又一次接近了维克多,但维克多也已经接近那扇被木板封堵的窗户了,一秒钟对他来说足够长,木板在他泪眼朦胧的视野里迅速靠近……近到触手可及。
他挥手,面前是一道毫无颤抖的金色的光——
最后一道,灿烂的,零力攻击。
玻璃碎了,木板也碎了,所有的隔挡都变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散落在慕尼黑城的夜雨里。维克多一瞬间吸到了最纯净的雨中的空气。他由火转雨,由亮转暗,可他觉得直到现在他才真正逃离黑暗迎来了光明。他从那个窗口鱼跃而出,摔进草坪里。
火浪几乎在同一瞬间到达的,盛大的火焰从窗口涌出来,擦过维克多的头顶,像是口径巨大的火焰喷枪,随后就消散了。
维克多一直滚到公路旁边才停下来。
他在雨中踉跄地站起来,有些颤抖着地,有些疲惫地,重新回头,望着那座火中的建筑。爆炸终于停止了,大楼该倒塌的部分也都已经倒塌了,如今的维斯特洛大楼,只剩了三面墙组成的残缺的巨大骨架。
可是大火还在烧,再大的雨水也浇不灭它。
“他还是死了……”维克多想。
终于啊,他父亲的影子,还是折断在这场雨里了。
维克多站在路边,毫无遮挡,而狙击手的枪声也没再响起,他静默地看着火焰中的德国分会,就像一座大雨中的墓碑。
此刻,在德国分会东面的一栋公寓楼里。
科尔把插进魔护卫后颈处的匕首拔出来。匕首拨出的瞬间,后颈的创口喷出一道喷泉般的鲜血。科尔后退两步,似乎是为了防止血液溅到他身上。而后他绕过了魔护卫的尸体,走到窗边,低头摸了摸窗台上的狙击枪。
他抬起头来,风和雨扑到他脸上。
他赶来了,也没有来晚。趴在窗口的魔护卫狙击手,最终没有对着那个瞄准镜中的既定目标射出最后的一枪。
他站在窗边,遥望着三个街区外的红色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