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亦岚的视线从导航屏幕上移开,看着煊徵,眼神平静得让人有些看不透。
第三个点……也消失了。
这个晚上,风之组配备的五辆车里,已经失联了三辆了。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从保时捷的导航屏幕间传来,让人根本没时间为前一个人悲伤。从这场追车发起,从这个夜晚降临巴伐利亚,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了,如今煊徵还能联系上的成员只剩下了史蒂芬和莱昂——莱昂还坐在一辆没有经过导航系统统一校正的车里,奔驰在巴伐利亚州不知道哪里的山川间,能不能赶得过来还难说。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虽然没人说出口:但今夜,整个风之组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
煊徵面容坚毅地注视着前方法拉利的影子,没有回应漪亦岚的眼神。但他忽然想:似乎,从一开始,这场漫无目的的追逐就注定是这两个人的事情。
那么,只有两个人的追逐,又意味着什么呢?
“阿兄,还要追么?”漪亦岚忽然问,表情却也如煊徵一样没有变化。
煊徵紧握档杆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虽然漪亦岚的表情和语气依旧毫无波动,但他却知道女孩的这个问句是什么意思,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每个人的预料……身为组长不应该回去看看组员的安危么?组长不应该在恰当的时候采用危机应对机制么?一意孤行地追下去真的会得到结果么?这些问题才是藏在漪亦岚那个简单问题后面的本质。
但漪亦岚就是漪亦岚,她面对着煊徵,绝对不会明着问出来。
“你想的没错,我应该掉头回去看看的……这是一个组长应该做的事。”
“但是阿兄仍然会追下去。”漪亦岚又说。
煊徵点点头。
“无论是维克多,还是加拉瓦,或者陈雨柯,代表他们位置的点在消失之前,都是正在与魔护卫纠缠的。他们的点不会自动消失,而不管消失的原因是什么,他们的身边一定都是魔护卫。你或许也感觉到了,整个巴伐利亚州的魔护卫在今晚上全部翻了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魔护卫。今夜护零者和魔护卫的局势对比已经被完全翻转了。加拉瓦他们,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死了,但无论是生是死,我们现在赶到他们红点消失的地方都毫无用处,他们的结局已经被写定了。”
漪亦岚静静地看着煊徵,没说话。
“小岚,我现在忽然想起来,”煊徵忽而又说,“有个男人,似乎也一向都是这么办事的,而他的行事风格,我之前又嗤之以鼻,现在却忽然理解了。因为从前的我只是一个人拿着刀前行,但现在我开始和他一样了,把自己之外的一些东西扛在身上了,负重前进。这两种状态是完全不一样的,所做的决定也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他说:逝者已逝,留给逝者的眼泪不要过多,我们要把目光,放在活的人上面,放在还能追的事情上面。”
煊徵忽然自顾自地摇摇头,又自嘲般地笑笑。推心置腹地说了这些,也不知道旁边这个女孩能不能听懂,会不会感兴趣。
漪亦岚却点点头。
“前面坐在法拉利里的人,”漪亦岚指了指面前飘忽的红色的尾灯,“是今晚一切的解。”
煊徵笑了笑,没再说话。
驾驶室内又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和窗外的风雨声混合后声音回荡在车厢里。过了一会儿,煊徵忽然问,“距离我们上次联系分会,已经多长时间了。”
漪亦岚看了看表,“一小时零五分钟。”
“再给菲利克斯会长打一个。”
漪亦岚点点头,顺着通讯录划了下去,拨号,放在耳边听了五秒钟,放下手机,对煊徵摇了摇头。
“还是‘不在服务区’?”煊徵问。
漪亦岚点点头,“而且这边手机信号也开始出现问题了,时断时续的……大概是要进入山区了吧,信号覆盖减弱了。”
煊徵看了看漪亦岚扬起的手机屏幕,发誓自己现在真的很想打开车门吐一口痰在前面的法拉利上。
他让漪亦岚联系分会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前了,联系无果,问题不是出在他们这边,而是出在分会那边。菲利克斯会长和所有执行员的电话都无法接通,分会的两个官方电话也得不到回应,好像一夜之间,这个组织和它里面所有的成员都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一样,再找不到他们存在的任何踪迹。
煊徵不傻,不会真的相信德国分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们电话都打不通,只能说明分会出事了。
但具体出了什么事,煊徵也无法确定。
而现在又过了一个小时了,分会那边还是处于失联状态,无论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都说明慕尼黑城区的局势仍旧没有反转过来——但煊徵仍旧不是那么绝望,他手里还握着一张牌——确切地说,是颜瞳会手里还握着一张牌。
“打不通就别再试了。”煊徵深呼一口气,说道,“小岚,你要听好了,给这个号码打。”
漪亦岚点点头。煊徵号码说得很快,说明他对这一连串数字记得很熟,一定在心里默背过千次百次。说完之后他又重复了一遍。漪亦岚核对一遍,确定没打错。
她再次将手机放在耳边,煊徵紧张地看着前方,余光却在盯着女孩那边的反应……在煊徵越来越快的心跳声里,漪亦岚听了足足有一分钟的盲音。
“没人接。”她说。
煊徵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乎都软得再握不住了……他不想隐瞒漪亦岚,这是那一百多名从欧洲总会默默调遣而来的精锐执行员的总联系人的号码。这项跨国调令从迪拜发出时,给那名总联系人的命令是:必须二十四小时待命在手机之前,寸步不离,直至任务结束。
堵死了……煊徵想。
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