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煊徵才再次缓过神来。他刚刚的分神令保时捷与法拉利的距离差的更远了,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前面的红色法拉利,好像在雨幕中有意识地减速等了等他一样。
“失控了。”煊徵轻轻地说。
他没指望能有如此的回应……煊徵以为,这时候的漪亦岚,应该比他还要慌乱才对——他的印象里还残存着漪亦岚面对当初那间木屋子里的满地狼藉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但漪亦岚,她竟平淡地把手轻轻放了过来,拍了拍煊徵握着变速杆的手背。
有如春风拂面。
煊徵不自觉地苦笑一下。漪亦岚早就不是以前的漪亦岚了,但就算是以前的漪亦岚,本来也是空灵而冷漠的呀,不是么?
“那个男人,”煊徵稳了一下心绪,用眼神示意前方,“我见过他。”
“嗯,猜到了。”
“我知道你一定猜到了,但你不知道发生在我们之间的那件事。”煊徵默默地说,“就在半个月前,我在迪拜见过他。”
“迪拜?”即使是一直住在台湾大山里的漪亦岚,也知道位于阿拉伯半岛波斯湾沿岸的迪拜是银瞳战士一族的王都。
那是在半个月前的德拉,护零者大会,那个男人忽然出现在一百三十米高的煊家贸易大厦天台上,像个鬼魅,兀自浮现在迪拜阴沉的天幕下。事情才刚刚发生半个月而已,记忆还依旧鲜活。那个坐在法拉利里的男人虽然戴了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虽然他们相错的瞬间,短暂地犹如蜻蜓掠过春日下的湖面,但煊徵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就是他。煊徵心里知道。
“半个月前他闯进了护零者大会举办的大厦天台,是我发现了他,他把我从三十三层高的天台扔了下去,如果不是我的哥哥,煊麟,冒死救了我,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死了。他不是一般的魔护卫,能够进入守卫森严的贸易大厦的,绝对不是一般人。”煊徵回忆着说,“我们之所以要一直追下去,并且要小组和分会来支援,不是因为你和我特殊,而是他很特殊。”
漪亦岚没说话,煊徵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如今在想些什么。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煊徵的声音听起来前所未有的沉重,“早就回不去了,维克多开的那辆GTO是在守约之所门前失联的,风之组的车在风之组的据点前出事,这意味着什么……小岚,我没跟你说,但当陈雨柯出事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从这个男人出现在街口的那一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要我们追上来。他有条不紊地逐渐清除了所有过来策应的护零者,唯独追击在后面的我们,却安然无恙,为什么呢?如果不是我们速度实在太快超过了沿途所有魔护卫的预计,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是诱饵。”
“但我们还是要追下去,就算我们是诱饵。”女孩倒是出乎煊徵意料的平静。
煊徵看了看女孩,点点头。
“因为这个男人是这一切的解。”
煊徵又点点头。
“其实阿兄,我也猜得到。”漪亦岚轻声说,“我们联系不上分会,风之组的其他人也都多多少少地出了问题,或许还不止慕尼黑,整个巴伐利亚州都成了一团乱麻。我虽然不能把这些事和我们的追逐搭上线,但我知道,我们是这一切事情发生的开始。乱局的源头必定就在我们这里。”
煊徵心里觉得漪亦岚真的比以前要有灵气了。
“这个男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血统能高到什么地步,但他要比我强,甚至比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要强,这一点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就算是能追上他,我们也不一定能控制住他。”煊徵顿了顿,“但我们还是要追上去。”
“既然这个解打不开,为什么还要追上去。”
煊徵没有回答,而是腾出了那只搭在变速杆上的手,指了指导航屏幕上的最后一个红点。
“史蒂芬?”漪亦岚不明白。
“我在赌。”煊徵目光又变得凶狠了起来,“如果我们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那个男人,他在等着所有的网都收起来,所有事情,都结束了,再回头轻松地干掉我们;而我也在赌,我赌他这些网收不起来,他永远没有机会回头亮刀……我们赌注的焦点,就在史蒂芬这个红点上——如果他也出事,我们中间谁都活不下来;但如果史蒂芬能顺利赶到,我们两个联手,就大有可能战胜这个男人……到时候,所有的解都会解开。”
漪亦岚轻轻呼了口气。煊徵觉察到了女孩的情绪变化,但没再说什么。
就像他一直想说的,他从那个晚上想明白关于煊麟的那些事情,决心扛过家族大旗的时候,就也不再是漪亦岚当初倾心的那个煊徵了。
关于她会不会失望,煊徵如今也没有时间去想。
“会害怕么……”煊徵轻轻地问。
漪亦岚没说话,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想了好一会儿,轻轻地笑了笑……她再次把手伸了过来,极其轻柔地,搭在了煊徵的胳膊上。
值了……煊徵想。
还要奢求什么呢,即使到了生命的终结,最后的希望也就不过如此吧……足够让他无所畏惧了,即使是大风大浪,也有勇气开着保时捷碾过去。
“现在联系莱昂吧,他没有导航,如果距离我们还很远,就不要跟来这里了,我们需要知道慕尼黑大都会发生了什么,”煊徵对漪亦岚说,“要他马上掉头,回分会。”
漪亦岚三两句话就和莱昂说清楚了,莱昂迅速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很快就挂了电话。
“对了,再给史蒂芬打个电话吧,”煊徵又说,“问问他那边怎么样。”
手机里传来史蒂芬的声音,“不太好……我还在被后面的车逼着,我要想个办法甩掉他们。”
阿里萨加已经跟着史蒂芬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