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还没动对不对,我在导航界面上看不到你的车。”史蒂芬说着,忽然一阵尖锐的声音传过来,陈雨柯明白了,史蒂芬这是在开车,“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我觉得你可能记不得这几个代码代表什么了,现在出去开你的车,马上。”史蒂芬忽然顿了顿,“你现在和苏子夏在一块儿?”
“对。”陈雨柯说。他在尽力少说话,不流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给苏子夏发觉。
“别声张,随便找个理由出来,”史蒂芬语速很快,“等上了车,打开导航,你给我个电话,那时候我们再细说。”
挂了电话,陈雨柯沮丧极了,倒不是为了将要执行的任务而担忧,而是本来想偷个懒的,结果还是被赶鸭子上架,毁了这个下午的悠闲时光。他趴在桌子上,装作可怜巴巴地看着苏子夏。
“子夏,”陈雨柯的声音闷闷的,“我现在有些事要出去一下,应该会很快回来……”
“去吧,我不会等很久啊。”小丫头在玩手机,眼睛都不抬一下。
“很快回来!”陈雨柯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跑,像只仓皇逃窜的兔子。
GTRnismo就停在一个街区以外的停车场。原本下午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守约之所,约了苏子夏之后,他挂了电话,发现后院就停着这辆雪豹般漂亮的超跑,正隔着窗户冲他打招呼,他没理由不开车来。但又考虑到这辆车实在太扎眼,苏子夏若是稍微懂一点车,就会问东问西,于是远远地把它停在了这边。
陈雨柯在大街上一路小跑,跑进停车区,钻进驾驶室。他心里倒不是很急,因为他虽然不相信自己,但他相信煊徵也相信他的队友们,他再急到最后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除非就像狂欢那一夜一样,有魔护卫误打误撞地撞到了他的刀锋上。导航仪开始启动,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史蒂芬瞬间就接听起来,看来是一直在等待。
“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史蒂芬没有立即说话,大概是在措辞。但陈雨柯能察觉到,电话那头杂音很重,风声、鸣笛声、发动机暴躁的响声全都通过无线电波传输了过来。
“消息是煊徵发过来的,他遭遇了魔护卫,需要支援。”史蒂芬说,“打开导航,你会看到几个红点,你看不到?看不到就缩小比例。其中有一个是煊徵的,最南边的那个,顺着他的方向走……”
忽然一阵巨响,如同惊雷,电话突然断掉了。
陈雨柯已经看到了那个点,那个红色的点在白色地图的最南端,孤独地笔直向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电话突然断了,或许是史蒂芬那边出了变故,但他不担心,他还不担心有什么事情能够瞬间威胁到史蒂芬,再打过去,电话就已经不通了。陈雨柯拧动钥匙,在发动机浑厚的苏醒声中,他抬起头,望了望面前的街道,熙攘的人群,和远处的天空。天已经一点一点黑下来了。
他知道,大雨将至。
陈雨柯不再尝试打电话了,而是等着史蒂芬联系他。他温柔地上档,耳边GTR引擎运转的声音就仿佛流动的江河,陈雨柯开着这辆超级跑车缓慢行驶在慕尼黑街头,感觉像驯服了一只温和的野兽。
微微转头,隔着车窗,慕尼黑城华灯初上。
红的绿的黄的紫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来了,整个视野都是明亮的一片。陈雨柯以二十迈的速度驶过一座座橱窗明亮的店铺,一个个霓虹闪烁的路口。他忽然想,晚上的慕尼黑,其实真的是很好看的。
但他从没有这么静下心来看过。
电话又响了。
“大哥,刚刚手机信号怎么断了?”陈雨柯接起来问。
“刚刚有辆奔驰突然路边冲出来,撞上了我的尾巴,那应该是魔护卫的车。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已经被盯上了。”史蒂芬语速罕见的快,“你怎么会开得那么慢,我看见你在地图上……你没有动?”
陈雨柯看了看自己的时速表,“可是我有在开啊……”
史蒂芬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完全没有概念煊徵开得有多快?”
陈雨柯不说话了,在看导航方面他还是个新手。他倒不是不敢开快车,从小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他也有过十几岁偷陈海轮车钥匙出来开车的经历,当然,撞翻了路边的菜摊这种事情就不说了,但由于在成年之时就出国了,他始终没有机会拿到驾照。到了悉尼一年,出行全靠电车和两只腿,当初开车的本事全都荒废了,直到他拜伊莲为师,又学了那么十几天,才算勉强又抓回了一些。
只是那姑娘是个快车手,总是嫌弃他开得慢,娘里娘气的。陈雨柯也横,她越是嫌弃他就开得越慢,就和她对着来。
“其实这次任务,也不是说非得有你……”史蒂芬忽然默默地叹了口气,“虽然目前情况怎么样还不知道,但你毕竟驾驶技术没有那么好,煊徵太快了,你是追不上的。或者我可以去接上你……还是算了,我后面有魔护卫跟着。你开得慢一点吧,尽量开……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陈雨柯也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和他义结金兰过的大哥,随时随地都在考虑着他的安全——其实也不只有史蒂芬,整个风之组都还是在特殊照顾他的,可是他也不能总是这么被人照顾不是?
他就算是只鹰巢里的喜鹊,也总要学着飞翔的。
“我会赶到的,我尽量快点开。”陈雨柯说,慢慢深踩下油门。
电话那端的史蒂芬沉默了几秒钟,忽然陈雨柯又听到一声巨响,把他吓得心惊肉跳的。“魔护卫又跟上来了,我先挂了。”史蒂芬快速地说着,“跟着煊徵的方向,注意留神一下你周围的车子,我们在城市以南汇合。你自己多小心。”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陈雨柯放下手机,仔细琢磨着史蒂芬的话,才逐渐意识到了那是个警告。他侧侧头,通过后视镜,在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光里面,几辆跑车正以不匹配周围车辆的速度,朝自己疾驰而来。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啊。”陈雨柯虽然一瞬间心惊肉跳,但还是装作平安无事的笑着嘟囔。
他无声地把油门踩到底,在拥挤的街道上一边鸣笛一边超车。
这一刻,陈雨柯隐隐地觉得,好像下雨了。
很长的一条街道,如水般缓慢流淌的车队忽然被拉长的鸣笛声扰乱,从高处看去,矫捷的GTR如同一支白色的鸣镝,径直分开了金色的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