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HB咖啡屋,史蒂芬一身黑装,坐在宴会大厅的一角。
窗外世界的阴晴,风雨飘渺波涛动荡,跟这里都毫无关系。
史蒂芬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他挑了一个位于角落的位置就坐下了。他点了一扎黑啤,用一个玻璃杯,小口啜饮,喝得不紧不慢。好像他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执行员或者银瞳者,他花一个下午坐在这里,就是来消磨时光的。
嘈杂的大厅里混杂着微弱的民谣声,那些乐声,就像盛大的喧闹的宴会上的缕缕茶香,不浓,但又并不是稀薄到能让人忽略。史蒂芬抬起头,掠过无数人的头顶看到大厅的另一端有个舞台,那些温和悦耳的民谣就是从那个演奏台传过来的,经过整个大厅的稀释,到他这里,已经变得很淡很淡。
史蒂芬就看着那些得意又陶醉乐手。
某一个瞬间他忽然想起,在悉尼的街头也有这样演奏的乐队。
这是他的爱好,大概很少有人能想到史蒂芬会有这样的爱好。他不懂乐律,却喜欢在南半球浅淡的阳光里,听街上那些人奏歌。
一曲终了,那些乐手们朝台下鞠了个躬,摆正了身下的小木凳,变换了一下阵形,就开始演奏下一曲。
史蒂芬注意到那些传统装扮的乐手们,他们的装扮和悉尼的那些是不一样的。每个城市里的民族乐队都不一样。对于历史悠久的巴伐利亚州而言,他们的传统同样典型。乐手们端坐在红色的木凳上,穿着亮眼的皮衣皮裤,手里拿着手风琴,短号,架子鼓,乐声就是从那些乐器间流淌出来的。
巴伐利亚州的民谣。
——当然,像这种地方,史蒂芬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的两个队友,加拉瓦和莱昂,就坐在他的对面。隔着一个桌面,一米不到的距离,史蒂芬还有些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但莱昂和加拉瓦却已经完全融入进去了,尤其是加拉瓦,端着黑啤,随着乐声摇头晃脑的,十分陶醉,似乎十几天来毫无进展的搜寻活动没有影响到他,眼皮底下跟块火锅里的石头一样的史蒂芬也没有影响到他。
有杯啤酒,就能忘却所有烦恼。
试问,像加拉瓦一样的奇葩,有谁能影响到他?
2015年7月4号,风之组坐着一架喷气机来到慕尼黑已经将近半个月了,那场狂欢的乐声已经消弭在慕尼黑的夜空,艾瑞克在暗巷中的血迹也已经慢慢被人遗忘。除了那次在瓦尔兴湖发现了一个魔护卫的踪迹,这支小组一无所获。
史蒂芬觉得,他们离这座城市倒是越来越近了。
去过图书馆,去过分会,走过几十条街,直接或间接地和当地人有过十几次深入交流,见过慕尼黑的阳光,见过慕尼黑的雨天,慕尼黑对他们而言逐渐不再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从外面观看的庞然大物。他们逐渐深入了进去,尝试着变成了这个城市中的一分子,只是,依旧看不到内核。
7月4号的这天早上,他们原定是继续去巴伐利亚州立图书馆的,有些希望越来越渺茫的事情,还是要硬着头皮做下去。他们都已经迎着朝阳出门了,但莱昂和加拉瓦在门口监控探头拍不到的地方相视一笑,十分诡异,像是早就串通好了什么事。
“今天不去图书馆了,去喝酒。”
“喝酒?”
“对啊,喝酒,”莱昂在阳光里眨眨眼说,“HB啤酒屋,昨天下午,我和加拉瓦说好的。”
昨天下午?史蒂芬看着莱昂十字形交叉在背后的两把长刀想:昨天下午我们不是在图书馆查找蛛丝马迹么,你们什么时候讨论的,难不成……是在我上厕所的时候?
史蒂芬脑子里不由地幻想出了一幅两个人趁他上厕所不在凑在一起交谈甚欢的画面。
他前所未有地产生了一种被人孤立的失落感……他还是那个七窍不通的硬石头,之所以能这么想,大概是受感情丰富的陈雨柯的耳濡目染。
“去不去?”莱昂问。
或许是不想扫这两个猪队友的兴,毕竟还要和这两个家伙共事很久,也许也是对这么多天的无用功感到沮丧,想要换个心境,反正史蒂芬一直就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于是稀里糊涂就跟过来了……喝个酒又怎么样呢,反正他酒量好,从来喝不醉。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酒量那么好的。
判断加拉瓦是不是喝醉了的标准太简单了,全世界男人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加拉瓦就是什么样子,毫不例外。
脸发红,大舌头,说胡话,扶着桌子,就觉得自己没醉。
加拉瓦果真是那种见了酒就会发疯的人。但史蒂芬就有点儿搞不懂了,一个体内有这么强悍治愈机制的人,怎么还就分解不了一点儿酒精呢——虽然也不是“一点儿”,史蒂芬一扎还没喝完的功夫,加拉瓦那边已经摆着五个大玻璃容器了,这家伙还在嚷嚷着上酒,一旁的莱昂拦都拦不住。
乐声忽然间大了起来,自然吸引了加拉瓦的注意,他的大脑不清醒,自然就像只寻着花香的蜜蜂一样寻着乐声而去。加拉瓦虽然没能上台演出,但他的脸上洋溢着同乐手一样幸福的笑容,一首抒情民谣,这货竟然在拿脚打拍子!
加拉瓦还想摸酒杯,被史蒂芬凌空一抓握住手腕。
“回去吧。”史蒂芬看着莱昂,“一会儿如果有时间再去图书馆看看。”
他的本意是看加拉瓦醉了,想带这家伙回守约之所安顿而已,未必是他多么上心于寻找衍石的踪迹。虽然他也很上心,呆在这个组里,副组长和普通的组长终归还是不太一样的。但莱昂还没说话,醉醺醺地加拉瓦却插嘴了。
“去图书馆的事……急什么?”这家伙竟然换成了中文,“皇帝不急急太监……”
皇帝不急急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