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么多人?”莱昂吃惊。
加拉瓦嘴角上扬,笑得得意又邪魅。
他看着莱昂,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史蒂芬也无声地笑了笑,这个平日的不靠谱先生和大话精终于第一次露出了他的獠牙。卓越的血统只是一方面,印度理工也不是随便就能上的。博士毕业于印度理工的天才少年,绝对有记忆满场人面孔的实力。
至于史蒂芬,他倒是没有加拉瓦那么强的图像记忆能力,但却有在任意场合记忆别人面孔的习惯,虽然这个过程并不总是顺利,有些人也会想不起来。每一张脸都会在他面前过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些虚无缥缈的记忆碎片变成根深蒂固的画面,每天晚上一次,重复很多遍,这是在旧金山流浪的数年留给他的习惯。
“而且你们知道么……”史蒂芬说,“就这两天,我已经看见他两次了。”
“你的意思是,他在慕尼黑出现不是偶然的?”莱昂忽然也回头盯着那个男人越来越远的背影,他也觉察到事情的诡异了,“他在监视我们?”
“我不知道,他不是德国分会的人,零力很纯正,说明血统不低。”史蒂芬眉头紧皱,“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如今慕尼黑的局势太乱了,莫名出现一个银瞳战士,总让人不能放心……不过要想弄明白,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他问个清楚。”
史蒂芬手里紧握着伞,朝着男人远去的方向踏前一步。
“史蒂芬,”莱昂低着头,在他背后开口,“组长下了命令,我们要回守约之所,就现在,所以……”
“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史蒂芬没有回头,连停都没有停一下,“你们跟煊徵说一声,我随后就到。”
“哎……”加拉瓦要追上去。
莱昂却闪电般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在雨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了,让他去吧,”莱昂望着远处那个气势磅礴踏破大雨的年轻人,仿佛要跨越一切藩篱追寻仇敌一样,默默地叹了口气,“一只把捕猎看作第一要义的饿虎,当他从蛰伏的草丛里跃出的时候,你是拦不住他的。”
午后,德国分会。
在维斯特洛大楼二楼的西北角落,有一间平时落锁的房间,没有名称,没有标号。它很破旧,门上的锁是古老的挂锁,反锁用插销,钥匙打不开。它的门前连个声控灯都没有,暗绿色的房门在整个一楼的所有房间之中都非常低调,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它。
这是德国分会的兵器库。
文森特推开了那扇暗绿色的房门,嗅到了黑暗、金属还有灰尘的味道。在推门进来之前,他已经在走廊的尽头站了好久了,他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看着窗外大雨中的慕尼黑。后来,仿佛像下定了决心那样,文森特推门进来了。房间竟然没有被里面的人反锁,这倒是让文森特吃了一惊。
文森特看到坐在房间角落弓着身子背对着他的大男孩。男孩盘腿坐着,手上的动作缓慢而轻柔,他在擦刀,房间门被打开了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即使门外流进来的日光照亮了他的刀身。
科尔。
文森特进来就是找他的。德国分会的确有那么几个入会还不到一两年,至今都不满二十周岁的少年少女,但文森特最上心的还是他。
科尔已经在这个阴暗的房间坐了半天了。
房间没有窗户,科尔也没有开灯。他是在清早把自己放进这间屋子里来的,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大厅里聊天和吃饭,科尔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沿着墙根无声地走进了长廊,就像穿着黑衣隐秘地行走在黑夜里。只有文森特看见了。整整一个上午,科尔就坐在一堆兵刃和枪支中央,在无比寂静和黑暗中,拿着一块蓝色的破布,在自己的长刀上来来回回地擦拭。他浑身的怨气和满屋子兵刃的戾气交相呼应。
作为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最终会发酵出什么来,文森特也不知道。
文森特悄无声息地走到科尔身后,看了他的头顶一会儿,把手放到他的肩上,下一秒,感受到了手掌下方一丝细微的震颤。
科尔用力擦刀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你都擦了一上午了,科尔,你的刀已经很亮了。”
停顿了五秒钟,像在思考怎么回答,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他单调重复的擦刀动作又开始了。有人站在身后,他的速度还很明显地加快了。
文森特在心里叹了口气。
“会长说什么时候出发了么?”过了一会儿,科尔忽然问。
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
“晚上六点半从分会出发,有车队,但第一批负责侦查和封锁的执行员已经赶过去了,他们会密切观察瓦尔兴湖的动向。”
“那两个人,”科尔轻声问,“那两个魔护卫……他们还会在那里么?”
“昨晚你回来之后,会长就派执行员过去盯了,还没有传来有可疑人员离开瓦尔兴湖区域的消息,不过如果他们真的走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我们总要一试才能知道,”文森特顿了顿,“科尔,你的伤还没好……你不一定要去的。”
科尔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了。”
文森特沉默了,他心里又叹了一口气,觉得面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他抬起头,沉默地望着眼前的一排排刀架,借助着门外透进来的光亮,像沉寂千年刚开箱的绝世宝剑一样,一屋子的刀刃都闪着金灿灿的亮光。
黑暗、灰尘和金属的味道越发浓重了,文森特恍惚地觉得,这是死亡的味道。
对于文森特,科尔遭到伏击的消息得知的比较晚,他昨晚不当班,家里又有点事,一早就开车回去了。昨晚菲利克斯会长为了处理这个紧急情况,临时抽调了半个德国分会的执行员,但不包括文森特。抽调名单都是根据原有排班和住址安排的,而文森特家离得很远。他是今早来德国分会才知道这个消息的,他以为科尔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一定会在家里休养几天,没想到不一会儿就在大厅看到他了,拿着刀,穿着黑衣,走得像个无声无息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