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或许不是因血脉而起,却是由血液流传,以此一代一代,”文森特摇了摇头,“血脉不绝,战争就无法结束。我们异化种族有四支,却总不能够完全灭亡第四族。”
“是啊,你说的没错。”煊徵想了想,点点头,“但和平是相对于战争而言的,每个和平盛世,也都有汹涌的暗流存在,这也不可否认。我们要给护零者和整个世界带来的,也只是相对的和平而已。在那种和平下,任何血脉都不断绝,但所谓暗流,也终归只是暗流。在广阔的海面上,是看不到一丝波涛的。”
文森特皱了皱眉头,他或许是有什么要说的,但最终还是没说话。
两个人忽然都注意到了一旁有些神游的陈雨柯。
跟电线杆子一样矗立在那里的陈雨柯。
“你们在说啥?”这小子猛地如梦方醒,两个人的谈话在他听起来就像在听教科书一样。
煊徵无奈地摇摇头。
“有些事,失陪了。”煊徵觉得话题差不多了,也就礼貌地点头,向文森特示意。文森特也点头。谈话结束了,煊徵拉起一旁云里雾里的陈雨柯,钻到了人群前面。他要去找菲利克斯,而会长的白发还是比较显眼的,在人群中央,晃来晃去的。
“会长。”
菲利克斯转身,看到煊徵的一刻,眼睛里闪过一道光,“煊徵组长,刚刚在大厅里没有看到你,还以为你临时有事,先离开了。”
“风之组还没有走,我身为组长,怎么会不打招呼就离开呢?”煊徵抱歉地笑笑,“欢迎宴菜色很丰盛,慕尼黑风情的食物也很美味,有些放纵,结果吃得太多了,弄得肚子不舒服,就去天台吹了吹风。”
煊徵说得很有逻辑,但事实上,整个欢迎宴上他的叉子就没动几次。倒不是他觉得饭菜难以下咽,而是他注意到,陈雨柯叉子也没动,就垂头丧气地爬楼去了。陈雨柯这么爱吃饭的人都提不起食欲了,煊徵自然猜得出有什么事情正在困扰着他。
“哈哈哈,是这样,我还担心招待不周,看来是我多虑了啊。”会长闻言,爽朗地笑着。
煊徵也笑了笑,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煊徵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这样吧,会长,我看欢迎会已经结束,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德国分会也有自己的时刻表。所以我想,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菲利克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估计时间真的差不多了,也就没做挽留。“你们是回‘守约之所’,还是跟着狂欢的队伍走一走?”
“按照我们的本意,是想跟着游行队伍走一下的,这样的机会不是能天天遇到的。但我们是开车来的,还有车子停在大楼后面的停车场里。”煊徵面露难色。
“这不妨,晚上分会会有值班人员,我会派其中几个把风之组的车子送回守约之所。”会长与身边的科尔耳语几句,科尔转头跑回了分会,而会长接着对煊徵说,“这种狂欢一般只会在每年的二三月,既然这么巧遇上了,哪里有不参与其中的道理?”
“那就麻烦会长了。”煊徵点点头。
一转头,又看见科尔抱着几个大袋子跑出来。不用解开拉链煊徵就知道那些袋子里是什么,他用来放长刀的布袋,他一辈子都不会认错。
风之组成员又一次全副武装起来。
正如文森特所言,游行队伍是按照既定路线前进的。每经过一个地方,沿途就不断有等待在路边的男孩女孩加入进来,他们大概都等了很久了,各个身穿异装,画着妆容,打着灯笼。
越来越庞大的队伍转了个弯,进入了一条长街,两旁都是五六层高的楼房,站牌路灯和指示牌紧贴着路边,长街狭窄。
“煊徵,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分会把我们的车子送回了守约之所,等狂欢结束之后,我们要怎么回去?”史蒂芬不轻不重地问着煊徵。此刻他们正走在公主彩车的后面,闻着彩车的尾气,身旁环绕着花花绿绿的人群。
煊徵摇摇头,“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真要坐的士回去了。”
两个人诡异地对视了一眼,随后哑然失笑。
“其实就算步行也不是很远,我也是有仔细研究过地图的。其实说起来,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算远。只是在城市里,有太多该避讳的眼神了,我们不方便激发天赋。”煊徵叹口气说,史蒂芬点点头。
狂欢队伍把风之组分开了,煊徵和史蒂芬不再说话,抬眼望去,看见了公主彩车前的几个家伙。
执行员三三两两地插在人群里,今晚没有值班安排的,大都都加入了狂欢队伍,这些平时拿刀配枪的人,脱下了颜瞳会的白衣,也就重新变成了爱凑热闹的普通人。在会长下达命令的时候,还有执行员问道:“狂欢节巡视机制”要不要今晚上开启。但会长看了看风之组,又看了看队伍的长度,摇摇头说不用了,这才给德国分会放了假。陈雨柯和加拉瓦两个人越跑越向前,大有成为队伍排头兵之势,漪亦岚则和莱昂维克多在一块儿,正在追彩车上散落的花瓣。
煊徵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仿佛在这个瞬间,他们这些有着特殊血液和特殊使命的人,忽然又卸掉了一切伪装,收起了长刀,脱下了执行衣,和正常人一样在一个城市广大而清澈的夜幕底下狂欢。仿佛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执行什么任务,而就是普通的旅行。
几个人的形象尽数落在煊徵眼底,但对于煊徵来说,真正在视网膜里能够发光的,五颜六色的,只有那一个而已。
其他人都是灰的。
“你有没有发现漪亦岚和以前不一样了?”史蒂芬忽然问。
煊徵皱了皱眉,“你是说?”
“去年我也在中国的台北市见过她啊,虽然我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但她是个沉默的人,我还是能看得出来。”史蒂芬默默地说,“她眼睛里的东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