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煊徵,眼下正有一个机会,你可以为家族做事,就看你要不要抓住它。”煊麟的右手轻轻搭在煊徵肩上,“我不去德国了。”
“你不去德国了?”煊徵吃了一惊,“可是你在名单里,你还是组长!”
“我会和父亲说的,而且你会是风之组的组长。所以,慕尼黑是你的舞台了,好好表现给家族看。”煊麟笑笑,“我去亚马逊,和父亲一起。”
煊徵闻之沉思。亚马逊,提起这个地方,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是煊麟告诉过他的一个故事。那是发生在煊麟身上的事。在某个深夜他们并坐在天台上,那个夜晚星光茫茫,煊麟用最沙哑的声音讲起这个故事,好像演奏一曲绝唱。
“是为了去找她么?”煊徵看着窗外轻声问道,“还是不放弃啊?”
煊麟点头,又摇摇头,回答了这两个问题。弟弟能问这个问题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吃惊,只有煊徵知道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因为这件事情他只跟自己的弟弟提起过。在心里藏着一个永远也还不了的人情的感觉,实在太难过了。
“除非亲眼看见了她的尸体,否则绝不。”他一字一句地说。
煊徵突然注意到,只有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煊麟才会褪去那种岁月流逝装扮给他的温软气息,所有的顽固和倔强又回到他脸上。好像时光的长河忽然倒流了,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桀骜的少年。
煊徵轻轻地点头,看哥哥的拳头一点一点攥紧,那种发了狠要找到什么人的感觉,自己似曾相识。
他心里也有一个那样不可能的人啊,不过却从来没有对哥哥说起过。
从这一方面来讲,他和哥哥还是不一样的人。
只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在无数不眠的夜里,她如画的脸庞会一次次伴着轻烟出现,骚扰着他的安眠。他知道,他也是不想忘记啊……在台湾三月的浅色阳光,以及,为了她抽过的一支支劣质香烟。
“好了已经很晚了,不要打扰你大哥休息了。”哈耶克实在受不了这个不断插话的家伙了,揪起陈雨柯的耳朵,把他从椅子上揪了起来。
“别别别别别别别揪耳朵……”陈雨柯嚎叫。
但无力反抗,只能被这个老头子拉着耳朵一路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哈耶克拽着陈雨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五点钟,会有黑衣侍者来按你的门铃。”哈耶克提醒。
史蒂芬点点头,目送二人到了门口。
哈耶克一脚把陈雨柯踹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随着门锁落上的咔哒声,史蒂芬把视线移回了窗外。房间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了,毫无声息地。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黑衣的男人坐在窗口,静静地望着他。
“你来了。”史蒂芬轻声说。
哈耶克和陈雨柯站在走廊里,哈耶克释放了陈雨柯的耳朵。陈雨柯揉着自己的耳朵,对哈耶克鞠了一躬。
“我先回房去了啊教授,还得早睡。”他说,想赶紧逃离这个发飙的老头子,耳朵疼得不行。
他的房间和史蒂芬在同一层,隔得不远,但哈耶克的房间在二十八层,两个人甚至不走同一个方向。关上门陈雨柯就已经准备好分别了,回房间冲个澡,换个衣服,揉揉耳朵,就要睡了。
“你先别走,”哈耶克拽住了他的后衣领,把他拽了回来,“跟我到我房间来,我有话跟你说。”
陈雨柯大惊失色,这是……没揪够?
但师命不可违,陈雨柯还是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像个跟屁虫一样随哈耶克上了楼梯,进房间之后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史蒂芬父亲的事?”哈耶克转过头看着他,“我现在告诉你。”
陈雨柯都不知道哈耶克从哪里取出来的,他把一张泛黄的旧报纸扔在了桌子上。报纸滑过桌面停在他面前。房间的窗户开着,清凉的夜风吹起了报纸的一角,陈雨柯下意识逆着风向朝窗外看去,深夜里,迪拜的夜空星光流转。
在万千星光下,秘密在他面前打开。
这张报纸,竟然是2001年的,2001年7月4日的波利斯晚报。
陈雨柯愕然,谁也不会想到,哈耶克竟然把一张时隔十四年的旧报纸一直带在身上。
翻开报纸,第一版的整版都是对于一场发生在波利斯市外某棚户区边界地带爆炸的报道,看来是当时轰动一时的爆炸性新闻。陈雨柯默不作声地读完了专题介绍。爆炸是7月3日傍晚突然发生的,火光刹那间炽亮如炬,像太阳升起照亮了黑夜。十几个人死在了爆炸里,警方却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炸药的残留物。
“这是?”陈雨柯抬起头,看着哈耶克。
“往下看。”哈耶克说。
目光越过官方无用的推测向下移,专题的最后是采访。波利斯晚报的记者采访了棚户区的居民,从那些人的口中,对一场发生在那个下午的奇怪追击进行了初步还原。
“我看见了一辆红色的跑车,不,不是一辆,但那辆红色的车太显眼了,那应该是一辆捷豹……他们在追一个男人,男人怀里好像还抱着个孩子。你能相信么?男人用两只腿,却似乎跑得比跑车还要快!”其中一个被采访者说。
“现场很混乱,还有人开了枪,子弹穿透塑料墙体打进房间里,又从房间的另一侧击穿出去。我蹲低了身子,透过墙壁的缝隙向外看,我的上帝啊……那些纹身的混混还有拿着霰弹枪的,这种事情我们可不敢管。”另一个人说。
“我看到他们追着他往东北方向去啦,可你们知道,这种寻仇的事情,我们怎么敢插手?男人很聪明的,他跑得快,但东北方向有一片森林。他原本可以甩掉身后的车的,可谁也想不到,爆炸就在那里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