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我认识他。”这是男人的邻居,“他在波利斯的一家装修公司做油漆工,每天下午大概五点钟下班。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应该是刚刚下班回来吧?他还有一个九岁的儿子,对,九岁,和我女儿一样大,我听别人说,他是带着儿子逃跑的……关于他这个人,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所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想为他讨个说法,你们谁能给个说法?”
“我只听到了枪声,在东北方向,一瞬间,我以为那个男人死了。可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那时候天都黑了,可那一刻暗红的光照亮了地面的积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样,雨水在颤抖,房子也在微微颤抖。”
“他死了!他绝对是死了!”被采访者中也有情绪激动的,“你知道的,这种事情在我们这个地方,绝不罕见!我们都知道,你们也知道,我们这个区域,来贩卖毒品的,交易枪支的,****的,甚至来寻仇的!这些事你们都知道,可是谁管!”
“我是第一个去现场的,那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他们都死了,变成了焦尸,一具具焦尸。”那人的话听起来心有余悸,“只有火还在烧,大雨也浇不灭。”
陈雨柯轻轻地把报纸合上。
无须多问,那个男人就是史蒂芬的父亲,有人开着跑车拿着枪来寻仇,男人抱着史蒂芬逃跑,在森林边缘以某种方式制造出了爆炸。之后的事情陈雨柯都知道了,史蒂芬一个人走穿了森林,开始在波利斯流浪,后来跟着巡演的乐队到达了旧金山,在垃圾堆里一呆六年。
“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陈雨柯问哈耶克。
“现场没有炸药的痕迹,不是没找到,而是这场爆炸,根本就不是炸药引发的。”
“我猜到了,”陈雨柯难得正经地动动脑子,“关于护零者,我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但我知道魔护卫是能够操纵火焰的,火焰是一种能量的表现形式,而爆炸的本质,就是大量能量的瞬间释放。”
“你想得很对,爆炸是护零者引发的,”哈耶克又摇摇头,“但不是魔护卫。”
陈雨柯眼睑上扬。
“银瞳战士的某些家族,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这种能力是有血液中的某些特质决定的。在解释这个之前,陈雨柯,我想先问你另一个问题,护零者的一生,会历经无数次的战斗,他们每次运零,防御,攻击,都会释放和消耗大量能量,这些能量是从哪里来的,你想过么?”
“吃饭?”陈雨柯觉得理所应当。
“吃饭只能提供我们日常活动需要的能量,你要战斗,要御风,要狂奔,如果这些的消耗要食物来补充,那你的食量要比非洲象还大才行。”哈耶克说,“我们认为,护零者体内有特殊的能量储存机制,对于银瞳战士而言,银化之后,一呼一吸之间,都会无知觉地从周围环境获取能量。而我方才提到的家族,他们的特殊性,在于他们吸收能量的量级,就像大海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将那种海量的能量以什么形式储存在什么地方的,在他们尚还活着的时候,这些能量是被锁死的,所以他们的能量攻击等级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但如果他们失去了生命体征,那种存储和限制机制就会紧跟着失效,而一旦限制它们的枷锁失效了,能量就会崩溃。那种爆炸,就是这样产生的。”
陈雨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即使知道异化种族的神奇,即使有了思想准备,但是这个世界还是在一次次刷新着他的三观。
哈耶克叹了口气:“你刚刚说,关于护零者,你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不必说你,我快90岁了,也时常觉得自己稚嫩得仿佛婴孩。但这个世界的很多秘密,又岂是人类能窥探的呢?”
陈雨柯忽然觉得很悲怆。
陈雨柯注意到,哈耶克说完后,就一直看着报道上方那张已经褪色的图,那是那个男人的照片。陈雨柯不会知道,这些年哈耶克把报纸带在身边,把这张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把男人的脸镌刻进了心里,就能缓解当年那件事带给自己的压抑。
他所做的,为数不多的,让自己后悔的事。
“2009年,我在旧金山的街头找到了史蒂芬,在此之前史蒂芬已经在街头生活了六年。我把他带回了悉尼,后来动用了各种关系,终于带他进入了USWN。这些年来,史蒂芬一直以为我是无意间在旧金山发现他的,我发现了他的不同,那是一种血统相近的感应。但这个傻孩子,没有银化之前,银瞳战士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能找到他,其实是因为我认识他的父亲。很多年前,我们是战友,也是朋友。”
陈雨柯默不作声。
“史蒂芬的父亲当初搬到了印第安纳,我是知道的,他出生在印第安纳州,他带着孩子回去,就像回家。但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从此我们就不再联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父子生活的怎么样,但想想那个男人,凭他的生活,应该会妥当处理生活中的一切诘难。那件事情发生后,有人把报纸递到我面前,我第一反应不是难过,就仿佛,这样的结局我早就在某个时刻预想到了——而是他的孩子在哪儿。我花了六年的时间寻找。这很困难,关于史蒂芬,我唯一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婴儿,他又没有银化,我们之间不会产生零力上的感应。在这六年里,我走遍了美国所有的城市,直到走上了旧金山的街头。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确信,那就是他,他的眼睛和他父亲一模一样。于是我问他,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哈耶克慢慢地说,“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史蒂芬,他也没有问过我。以他的性格,如果我不告诉他的话,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问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