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来临了,我们就是最后的堤坝,用刀剑和身体把洪水挡在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上。如果我们挡不住大水吞噬世界,那么就先把我淹没吧。我们可以让生命随大水漂流,但没有一名银瞳战士会带着刀,穿着流云般的执行衣,登上那艘逃生的方舟。
战死,永远都是一个银瞳战士,最好的结局。
哈耶克没再说话,看着史蒂芬漆黑如墨的眼睛,恍然间想起了在旧金山街头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那时车水马龙,街面上满是反射着红绿霓虹光彩的积水。那一年,这个男孩只有十七岁,穿了一件灰色的破烂裤衩,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他****着上身,对人充满了戒备和敌意。那时候,哈耶克就从他坚硬如铁的表情里明白,这个男孩,会固执和孤独,会偏执和冷漠,但绝不会惧怕死亡。
任何从死亡边缘走回来,并且一直在死亡线附近徘徊着的人都不会惧怕死亡。这一点,史蒂芬从九岁那年就已经明白了。哈耶克也明白。
——但有人还不明白。
“大哥念了句诗,这首诗不是很有文采,但是很有味道。”陈雨柯装得很懂诗。
哈耶克拿起窗边的烟灰缸扔了过去。
“煊家秘制,绝味炒蛋,美食降临,当当当当!”
煊麟正坐在卧室的桌前,伴随台灯的暖黄色光芒,翻看着一份资料,忽然听见门外破锣烂鼓的大声嚷嚷。还没等他出声制止,门就被踹开了。
进门的是煊徵。这小子端着个银色的餐盘,高举在头顶,在门廊里旋了两圈。他还戴着高高的厨师帽,胸前也挂了件白色的围裙。
“你这是?”煊麟看不到煊徵头顶的盘子里放着什么。
煊徵嘿嘿嘿笑两声:“来,尝尝我的手艺?”他把餐盘放了下来,平放在桌面上。这次煊麟看见了……看见是看见了,但还是看不大懂,盘里盛放着黑糊糊的不明所以的椭圆形物体,说是煎糊了的鸡蛋也可以,说是烤焦了的炭片也可以。
“这是……煎鸡蛋?”煊麟尝试着问。
“当然是煎鸡蛋,”煊徵用力叉一叉,把蛋黄翻出来,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虽然卖相不太好,但吃起来还是不错的。”
煊麟歪着头眨巴了两下眼:“你吃过?”
“你在讽刺我么?你在讽刺我么?我当然吃过,我第一个做得很成功的好嘛!”煊徵大声辩解,“但我觉得太好吃……就不小心全吃掉了。”
煊麟又眨巴了两下眼,觉得无言以对。
“但没关系,你看,我吃掉了,我就又做了一个,但是好像有点失控,本来会觉得比第一个更出色的,但就是火大了一点,然后那个油,也不小心放多了一点……但盐放得刚刚好!”煊徵声音慢慢低下去,说到最后一句突然两眼放光,很骄傲的样子。
煊麟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从不进厨房的弟弟今晚反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弟弟的歉疚和感激他都看在眼里了,毕竟上午煊徵发了脾气,毕竟煊麟还救了他一次。但煊麟有心接受弟弟的好意,可面对这么一盘东西,他又觉得实在是难以下咽。
这种东西……真的能吃么?吃了会死人的吧?
“煊徵,你不用这样。”煊麟抽动着嘴角说,“真的不用……”
“你觉得很难吃!”煊徵突然严肃下来。
“没……只是我刚吃过晚饭不久,没有胃口,不然一定亲自品尝。”煊麟恨不得冲煊徵竖起大拇指,称赞其勤劳能干,是个当厨师的好材料。“你这个蛋,成色确实是差了一点儿,不过闻起来还是不错的,味道一定不会差!”
“别闹了,闻着一股糊味儿。”煊徵鄙视地看哥哥一眼,从心里瞧不起这个拙劣的骗子,“不过你放心,我按达乌德主厨给的流程做的,达乌德,达乌德主厨哎,五星级大厨……你知道吧,他的弟子煎的蛋,绝对好吃!”
煊徵自夸时的嘴脸,就像个拦着路人兜卖商品的街边小贩,也不知道他这腔调是从哪里学来的。不过他说的话倒都是真的,他这临时出师的煎蛋技术,的确是找公司的主厨学的。他像只小狗一样蹭着达乌德蹭了一个下午,最后终于偷师几手,还象征性地给了350迪拉姆的学费,以示感激,上楼就迫不及待展开实战了。
煊麟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你确定不吃?你确定不吃?”煊徵再次鄙夷地看他一眼,心里暗骂哥哥没种,“唉,那可惜了,我吃了啊。等着后悔吧你……煊徵出品,必属精品!”
煊徵挽起袖子,拿起叉字,叉起鸡蛋,塞进嘴里,咬掉半个,他一脸享受地嚼了两口,就不再嚼了,而是径直吞了下去,煊麟觉得这个吞咽好熟悉……动作同刚刚他吞口水时如出一辙。而后煊徵默默地把叉子端放在一边,将剩下的半个煎蛋倒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煊麟看着这一系列动作,惊得花容失色。
同时又感到幸运。
倒不是说他早就想到了这个蛋会很难吃……他太了解从前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即使他们两年没见,煊徵的零力和他的某些牵扯到执念的性格变成了谜,但有些特质是不会变的。煊徵是个非常在乎面子的人,而这煎蛋已经难吃到让弟弟宁愿失去面子也不愿强忍着吃完了……这得难吃到什么地步啊?
煊徵果真做什么事都爆炸。
煎蛋没了,就像折断了谈话的唯一媒介,兄弟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煊麟站在一边,煊徵垂头丧气地坐到床上。
“还是失败了呀。”煊徵仰面躺下,有气无力地发出感慨。
“为什么是煎蛋……”煊麟没回应他,反而轻声问,“你可以煎牛排,做个三明治,甚至烤几片吐司,这些对你来说可能都会更简单一些,可为什么偏偏是煎蛋?”
煊徵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煊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