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哈耶克点点头,“药物的疗效你就放心,没问题。当初确实是医生的疏忽,也是我的疏忽,没有考虑到噬零虫的影响,也本该早就察觉到你伤逝的异常才对。莱昂给你撒的草药叫作蛊味,我以为这种药物的研制方法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了……那孩子,真是像个谜一样。”
史蒂芬无言,但在心里认同哈耶克的看法。他想起了在那个地下空间的时候,莱昂穿着一身白衣,甩着两把长刀,凌厉得像一阵风。
“你们在煊家,经历了什么?”哈耶克忽然问他。
史蒂芬下意识一愣,欲言又止。怎么说呢?他们签了保密协议,这张强制性签订的协议也具有强制性的约束效力。史蒂芬倒不是多么怕被整个煊家和颜瞳会追杀,只是他知道,他一旦开口,会招致灾祸的,不只是他,还有哈耶克。
“煊家在地下建造了比地上还要广大的空间,并在那里豢养了魔护卫?”哈耶克淡淡地问。
史蒂芬一惊,抬头看到了陈雨柯不那么自然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他还能自信维持协议的保密效力,但哈耶克总有办法让陈雨柯开口。
他点点头。
“到底是煊家,站在护零者枝条顶端的家族,也就只有煊家的财力和地位,才能做得到这种事情吧。”哈耶克哈哈大笑,“可是即使是手握着整个颜瞳会和无数子公司的庞大家族,也不敢把豢养魔护卫这种事情公诸于众,于是瞒着所有人,在自己的家下面建了私密的养殖场。”
“你怎么看?”哈耶克问史蒂芬。
“我?”
“就是这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豢养魔护卫,不仅有技术阻力,更多是面临的道德阻力。”史蒂芬想了想说,“我是这么想的,无论如何,魔护卫在畸变之前,本质上还是人类,甚至在他们沦为底层魔护卫之后,是不是人也还值得争论。煊家也知道这一点,他们知道,与其争论这种伦理问题,倒不如干脆地避开它。他们让我们签了保密协议,不是怕某种技术泄漏,而是这件事情被三族知道之后,煊家将会面临着巨大的舆论压力。”
“豢养魔护卫可能会把煊家推上风口浪尖,那在你看来,煊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煊家做事总有他的道理,我不能妄下结论。”史蒂芬摇摇头,“但我猜,绝对不只是一场试炼这么简单。老师,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会想知道,在进入试练场之前,我和陈雨柯穿过了一间实验室。那个实验室非常大,至少有两个足球场的面积,我不懂实验室的分级,但那里设备一应俱全。在那里,我看见有个研究员端着盛放着福尔马林溶液的罐子,罐子里沉着的东西,我不敢确定,但我觉得是两个眼珠。”
“魔护卫的眼珠?”
“如果真的是眼珠,只能是魔护卫的。”
“其实你很明白,史蒂芬,”哈耶克站了起来,“但是你不敢说。在煊家的土地上,你们都会忌惮,可是我不忌惮。煊家不仅豢养魔护卫,还靠近建造了专门的实验室来研究魔护卫,那些实验员,他们对魔护卫进行了解剖,对么?”
史蒂芬没说话,没点头也没摇头。
“是啊,这就是煊家。”哈耶克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看着窗外城市的灯海。大雨过后的夜幕下,一直延伸到远方的灯光看上去更加渺远深邃,灿若星海。
“煊家在迪拜建造了这座三十二层的大厦,以石油开采为基础,一步一步建立起了完整的产业链条,以一个家族的力量,供应着大半个颜瞳会的运行。煊家对于银瞳战士一族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你们要知道,即使是这个庞大的家族,一样也是残破的,在他们家族的墓园里,同样石碑林立。可是有时候,煊家为了宗族的利益……也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教授看上去很生气。”陈雨柯眼疾手快,趁哈耶克起身的瞬间把他的椅子抢走了,还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句话来证明他的存在,“我得说,教授,生气伤身体啊。”
“不是生气,”哈耶克摇摇头,“只是有些悲哀。煊家的做法已经过火了,不仅用活体魔护卫研究和试炼,还逼迫着你们签订以死亡为威胁的保密协议,可是一张薄薄的保密协议,能把这件事隐藏多久呢?有历史和血缘的相隔,我们和魔护卫注定不能共存,四族的冲突也往往伴随着大规模的死亡。这本身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啊,但你们觉得,死亡就是冲突的极致形式了么?并不……千年里,我们之间冲突再怎么剧烈,也始终有一条线没有逾越。可煊家这么做,我觉得,他们已经跨过那条线了。”
“跨过这条线,会怎么样?”史蒂芬问。
“沉沦。”哈耶克看着窗外,默默地说,“我们和魔护卫之间的战争,或许会进入下一个层级,所有以荣誉感填充的形式,所有的荣耀和戒律……都会被撕破。”
“教授的骑士精神不允许他看到这种事情发生。”陈雨柯舒服地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地说。
哈耶克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个解说员,决心他再说一句话就一脚把他踢出去。
“教授,你说的没错,煊家的做法确实不妥当。不过话说回来,即使这种试炼方法不恰当,可是如果作为训练手段却是很有效果的,如果陈雨柯能够以这种试炼进行日常训练,进步一定会一日千里,毕竟他的血统很高。对了,教授,或许你还不知道,他今天表现真的非常好。”史蒂芬毫不吝惜地送上夸赞。
“这个我听说了,”哈耶克点了点头,“我带陈雨柯过来,除了看看你,其次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风之组’的最终名单在今天晚上酒会的时候公布了,一共七个人,你和陈雨柯都名列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