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在二十三层的会客大厅,一场酒会就要开始了……来参加护零者大会的客人们很多已经在今天下午离开了,但大多数还是留了下来。参加酒会的客人虽然不算多,但这是煊家设的酒会,您不去么?我想,家主会希望您出场的。”
“是啊,每次煊家宴请宾客我都会出场,似乎父亲在的地方,总会有我站在身边。”煊麟笑了笑,“可是真的必要么?每次都要参加这些东西,总有一天会累的吧。你去吧,就说我累了,不要告诉父亲我在这里。”
“是。”艾麦尼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他带着文件走到会议厅的门外,忽然又听到了背后的低声,像是煊麟在自言自语。
“有二十年了吧……我们相伴,有二十年了吧?”
艾麦尼站住了。
“艾麦尼,你要知道……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我的随从,我也没有把你们的家族看作是煊家的附属。”煊麟轻声说,“像对待林雨渐一样,你们家族对于煊家的恩情,我始终会记得。你们和我们共享荣耀。”
艾麦尼没回头,站在门前,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家徽。
藤蔓。绿色的藤蔓总是顺着最高的石柱攀缘而上,一直缠绕到石柱的顶端。它和石柱分享同样的视野,一同被人仰望,就像一组不可分割的实体。然而高耸屹立的是石柱,它只是装扮。
二十三岁的艾麦尼,是现任藤蔓家族的家主。
他知道煊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他见过煊麟作为煊家的继承人最风光荣耀的时候,可他也了解煊麟这个人,知道他的孤独和脆弱。煊麟有兄弟,有父母,还曾经有过一个待他如亲孙子的好管家,身边甚至不缺主动投怀送抱的莺燕,但在过去的二十年,能始终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艾麦尼一个人而已。
统率黑衣侍者,仿佛一支私军,独拱卫煊家,而自己守护在继承人的旁边,寸步不离,生死相依。这就是藤蔓家族继承者,对本家继承者的侍奉。
千年的侍奉。
“‘白衣之侧,黑衣相卫;银瞳之言,藤蔓之命’。煊麟少爷,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就如我相信你一样,可是……我们本来就是那样的家族啊。”
艾麦尼在心里说着,轻轻推门出去。
晚上,大厦二十七层的某个房间。
史蒂芬正半躺在房间的床上,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用尽平生所学,让自己忘掉疼痛。莱昂履行承诺,不久前来给自己上了药,用的是他所说的老师的‘秘方’,那是种墨绿色的粉末,颜色十分好看,味道十分刺鼻。莱昂上药时不紧不慢,上完药却像逃命一样,马上就回自己房间洗手去了。
临走前,莱昂还有些悲壮地提醒他:“可能会有些疼。”
“疼?”史蒂芬不知道怎么个疼法。不过他也没多担心,做了这么久的执行员了,还会怕疼?
莱昂摆了摆手,挑了挑眉毛,显得无所畏惧。“上药嘛,消灭噬零虫嘛,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喂喂喂,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给你打个比方吧,这就像是人类的战争,你每开一炮,在地上炸个洞,我们的地球妈妈也会痛一下啊……但你看,炸个洞而已,相对于我们蔚蓝色的星球,多大点事。”
莱昂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对自己的说辞十分满意,背着两把刀像海扁王似的,晃荡晃荡地就出门了,留下房间内忧心忡忡的史蒂芬,望着他的背影。
炸……炸个洞?
莱昂说的时候表情轻描淡写,但这种秘制的草药,真是谁痛谁知道。刚撒上去没两分钟就有针刺般的疼痛感了,史蒂芬觉得,咦,还行,不是很过分,紧接着他就控制不住叫了出来,叫得他觉得很丢人。执行员做了六年,贯穿伤都有几次了,可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疼过。怎么形容这种疼痛呢……就像你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纹理,都在遭受不同的酷刑,疼痛袭来的时候就像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无穷无尽。
史蒂芬在床上强忍着,汗如雨下,真心觉得莱昂这种大漠来的男人真是靠不住,给的药是什么玩意。可他又忽然想起来十分钟以前,莱昂逃命一样奔回房间洗手的画面。
现在想想,莱昂那个手……洗得真是耐人寻味。
疼痛持续了半小时才缓解,像退潮一样。这时史蒂芬觉察到,他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进门的不是莱昂,而是哈耶克,当然,背后还跟着永远追随组织的陈雨柯。他的小弟精神头不错,看来是恢复得挺好,一边吐舌头一边用两手食指把眼皮拉下来,冲他做鬼脸。不知道是在取笑他还是表达什么别的史蒂芬不会理解的意思。
“老师,您怎么来了?”史蒂芬有些吃惊,“您现在应该在酒会的。”
“酒会没什么人,陈雨柯饿了,我带他去吃了点东西,他吃饱了,我们就回来了……你感觉怎么样,还痛么?”哈耶克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关切地问道。
陈雨柯四处张望,发现整个房间里就哈耶克坐着的那一把椅子,又不好意思坐在床边,于是站在后面插话道:“我们在走廊里遇见莱昂了,他说那个药粉没问题的,不过药劲很大,碰巧煊家的医生也说你没有大碍,因此教授的意思不是问你伤势怎么样了。就问你痛不痛,莱昂说那个药撒上了之后会疼得翻天覆地。”
这家伙还扬起嘴角,轻佻地眨了一下左眼,一副“免费给你解释不用谢也不用夸我你小弟我就是这么给力”的表情。
史蒂芬皱了皱眉,疼得翻天覆地?那双刀小子临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是背后还有些胀。”史蒂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