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麟调动起了全身的肌肉,用尽力气踢开了天台的铁门。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全世界的火焰在闪亮,整个天台仿佛一片火海,到处都有火苗在阴沉的天空下跳动。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在火海的中央,仿佛以只手操纵着万千大火,而煊徵的身体,仿佛残破的树叶一样被火焰抛掷了出去。
“煊徵!”煊麟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大风从他背后汹涌而出,带着全世界的声响,像万千头猛虎同时咆哮,像滔天的海潮一样向着男人狂舞而去!
紧赶慢赶,他还是来晚了。在一脚踹开铁门的一瞬间煊麟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救煊徵了。煊徵的身体已经被抛出了天台,在划过那个最高点后,必将向着一百三十米的地面直坠下去……一百三十米,动能会有多大?
即使他抓住了煊徵,也没有一个银瞳战士能在超越自身体重两倍的情况下无视重力,在坠落到地面之前,将下行速度减到安全范围。
男人转身,火焰在同一瞬间被激发,巨量的空气和火焰碰撞,空气被包裹的大火压缩,猛然扩张,造成了爆炸一样的效果。四散的火流席卷了整个天台,像一朵烟花在天台中央盛放。而在冲天的火焰之间,煊麟矫捷的身影从火光里掠出,翻越栏杆一跃而下,伸出手向下坠的煊徵抓去。
“煊徵!”
他的手摸到了另一只手……他抓住了,煊麟把弟弟抱在了怀里,抱得那么用力,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绵绵的白雾,让他们看上去像是坠进了云层里……煊麟忽然抬头,他好像听到了半空中有人在唱悼歌,那是那个男人的歌声。男人空灵的声音在阴沉的天空下忧伤而绵长。
“那些在宿主战场消逝的魂灵啊,
愿你们来生,
不再具备我们的血统。”
逆流而上的大风大幅度抵消了重力下落的效果,降落速度被减到了最慢。煊麟抬头,终于,积蓄已久的大雨在这一刻铺天盖地而来,由上而下。在细密入帘的雨幕之间,男人面容姣好,低头看着他们,目光平静似湖面,又充满了怜惜。
他的双手举着炽亮的火焰,火苗在大雨里熊熊燃烧。他是唯一的观众,唱着悼歌,俯身观看双子星的陨落。
“去死吧!”
煊麟突然大吼,汹涌的大风由下而上,像透明的巨龙扭动着要吞噬掉男人。这是煊麟的最后一击,犹如煊家穷途末路的骄傲,上托着两人的大风组成狂龙穿越他们而上,发动了最后的进击!
男人侧身,同时食指轻弹。就是这么一弹,流动的空气柱就被点燃了,成为夭矫的火龙狂舞在雨幕里和天空下。男人抬头仰望,也不再唱歌了,火龙在他的瞳仁里一路蜿蜒而上,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消散在高空在云层里。
下一瞬间,煊麟突然伸手抓住了三十层外部突出的横杆,强大的动能几乎要撕开煊麟的手臂,但零力强化后的肌肉强行阻止了这次撕裂。
两个身影抱在了一起,像丛林中的猿猴,以一个完美的钟摆运动向着玻璃撞去。
哈耶克站在窗前,看着两个人向着自己荡来。在经过了横杆尖锥的击打,这面玻璃已经变得摇摇欲坠,
两个人的动能把整面钢化玻璃击得粉碎。
同纷扬进入的雨点一起,无数玻璃碎片穿过哈耶克的两侧,在整个会议大厅里纷飞,像是冬夜的雪花。在哈耶克的记忆里,也有着那么一场雪,绒羽般大小的雪花飞落得那么寂静无声。在那个冬夜里,一身单衣的女孩站在树下昂头看雪,她的头发也像冬雪那样狂舞,怀着抱着两柄长剑。在凌晨,大雪伴随夜风扑面而来,落满了枝桠和女孩的双肩。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两个人从哈耶克的身旁掠了过去,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滚,撞翻了七八张桌子,才停了下来。
煊塍冲了过来,两个人则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着。
大风的呼啸停止了,满场纷飞的纸片也在雨声中落了下来。煊麟挣扎着起身,有些骄傲地望向窗外,期待看到一个失望的眼神。他不知道那个黑衣的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煊徵,他零力强大,一定觉得局面始终在他的控制之下吧?但是他怎么也没能想到吧,煊麟赢了,以一根意外的横杆,把整个局面翻转了过来。
煊徵则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像丢了魂一样。从被男人从天台上扔下来,到撞进三十层的会议厅,煊徵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没受什么伤,但是从男人火焰迸发的时刻,他的精神就崩溃了。
他没有按响报警器,而是把那个本能救命的腕表从三十三层的高度扔了下去。男人说的一点儿没错,他是个自负的人,他扔掉救命的腕表,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足够强。他本以为自己的零力已经足够站在宗族的前列,但那个男人击溃他,只用了一招。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煊塍从会议厅的尽头翻越几张桌子,把煊麟煊徵拉了起来。哈耶克也靠过来,一摸就知道煊麟的右臂半个月内动不了了。煊塍很久没有看过两个儿子这么落魄的样子了,两个人似乎都精疲力竭。
煊麟坐起来靠着会议桌,目光却始终没有从窗外离开。
“天台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了,护零者都在那里汇合,无论对方零力多强,他逃不掉的。”煊塍说,“除非他会飞。”
“那你们看外面……”哈耶克突然呆呆地说。顺着哈耶克目光的方向,煊塍看见了一个飞翔在雨中的身影。男人真的会飞!他生长着巨大的双翼,黑色的羽翼在雨幕里轻轻闪动,拨动着大雨。他就像只雨中飞行的鹰隼,忽而俯冲而下,隐没在前方的高楼群里。
所有人都静默而立,仿佛看见了最可怕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