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三向局长请了两天假,本来,他想请一天,生怕耽误厘金局里的份子钱收入,局里其他人瞅他不在,每天的份子钱上面就会糊弄他,甚至说当天没有收到贿赂,无法分赃,明着欺负人,却令他无话可讲,只能在大家的野心面前认栽。
但是,刘三想到此去溪口村来回需要四个时辰,加上和蒋斯千面谈的时间,一天之中,基本上没有空闲,估计连吃饭的机会都不多。
再说,回一趟溪口村,岂有不转转亲戚的道理,周雪人死了,不代表整个周家亲戚们都溜走了,大家该怎样生活还是一样照旧,亲情照常存在,只是少个周雪人而已。
于是,刘三咬咬牙,向局长请了两天,说是回乡里看亲戚,局长想关心他几句,无非是两天的份子钱是否由自己代领?
不过,局长想到厘金局里的下属们敛钱的心思歹毒,生怕站在刘三的立场惹到大家的不快,不但刘三不在大家眼中搁,连带自己也会啥都不是,任凭大家自行其事,完全不把局长当局长看。
因此,局长的话到了嘴边,却改口调剂刘三,你回家乡去,转过来给我带点土特产,算是我买的。
刘三忙致意,局长!你和我客气啥?大家都是兄弟,给你带点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局长哈哈笑两声,掩饰自己内心中的矛盾,想回应两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笑笑,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笑纳刘三的心意。
刘三请好假,便雇了一辆马车,轻车简从,快马加鞭,早饭过后出发,一路上,他催促车夫快点走,尤其过几座小山谷时,他的心都快跳出来,嘴中只是不停唤车夫,莫停下!
车夫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常年奔跑在社会上,知道黑帮劫财劫人的事情,况且他本身就是天地会众,但他不算坏人,加入天地会,也是为了寻求一种保护。
由于刘三为了收税,常在街面出现,令车夫知道他是个官,因此,等他上车后,车夫就多长了点心眼,尽量把车开稳开好,生怕惹恼刘三,吃上官司。
路上,车夫听到刘三催他快走的话,初始没有感到异常,认为刘三一定有什么急事,想马上到达。
及至后面,经过小山谷时,刘三现出几分紧张,话语明显走样,大约受到什么惊吓。
车夫抬眼往四围看看,没有发现什么,却明白刘三着急的原因,原来他害怕山谷中藏有匪徒,伤害他的身家安全。
于是,车夫觉得可以在刘三面前卖弄一番社会阅历,他稍稍勒了一下马缰绳,放慢车速,偏着头安慰刘三,官爷!坐我的马车,你就莫生担心二字,虽说小的不才,但一般的盗匪却不敢随便招惹我。
车夫想说出自己是宁波天地会的人,转念想到帮会里多数人涉黑的行为,生怕刘三在官场待得久,多少知道点天地会的内幕,便会鄙视天地会众。
因此,车夫话到嘴边,忙改口说,我结交一些朋友,都是身手不错的汉子,盗匪胆敢惹我,朋友们会给他们点颜色看。
刘三半信半疑,抬眼仔细看看车夫,觉出他的身体强健,应该是个武把式的练家子,令盗匪不敢随便打他的主意。
车夫半响没有听到刘三的话语,以为刘三没有听自己的话,禁不住转了一下头,朝后面望刘三,正好和刘三的视线相对。
车夫忙笑笑,一面转头看看奔跑的马匹,一面笑着继续说,官爷你坐我的车,算是找对人,一点危险也没有,你只管安心睡大觉,一觉醒来,我的车子也就到了溪口村。
刘三听他的话语中充满坚定,猜想他一定有把握对付任何来犯的盗匪,便把精神头放松了不少,禁不住打个呵欠,真如车夫所说,想睡上一觉。
车夫献殷勤的当口,脑子突然灵机一动,何不借此讨要点赏钱,自己毕竟担当了一定风险,刘三加点车费也是应该的事情。
不过,车夫转而又想,万一这个当官的觉出自己是在敲诈他,当面不发火,甚至主动再多掏几个子给自己,只是为了稳住自己。
车夫继续想到后果,大家一旦回到城里,难保当官的不翻脸!叫上几个知府衙门里的听差,将自己五花大绑,押在大牢里狠狠收拾,甚至拉出去砍头,捏造罪名污蔑自己是土匪盗贼,令自己死了也得不到解脱。
于是,他使劲压了压这种念头,并不想就此失去拉车的饭碗,民不和官斗,说明大小是个官的人,远不是普通民众那般脆弱,几千年的传统习惯,已经深刻证明了官大于民的道理。
车夫忍住钱的渴望,使劲抽了拉车的马几个清脆的鞭响,那匹马受到鞭策,知道主人需要自己加快速度,忙撩开蹄子奔跑起来,不过,路况不算好,土石路面不均匀,车轮子转动速度加快,难免有些颠簸,遇到一个较大的凹凸路面,马车身猛然跳跃一下,差点将刘三弹到车顶上。
刘三下意识伸手拉住车厢内的护手,才没让身体飘起来,但是,他受到不小的惊吓,如同土匪出现一样,令他瞬时的血液加快,心儿跳得突突,真担心会跳到肚子外面。
刘三有点受不了马车加速,忙喊车夫,慢点,老兄!几个土匪能把你吓成这样?
车夫听了,脑袋马上有点炸,差点骂出声来,狗娘养的!明明是你怕土匪,才让我快马加鞭,却栽赃到我的头上。
他强忍住不快,用力勒了勒缰绳,令马放缓脚步,耐住性子问刘三,官爷!刚才可是你让我快点走呀!
刘三忙故意拍拍脑袋,装作醒悟样子说,哦!一着急倒给忘了。
他接着为自己打圆场,纵使来几个盗匪,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们也不至于过份,再说,我们两人的身体也不是摆设,随便练他们两下,也是简单的事情。
马夫禁不住冷笑一声,却忙回头看看刘三的脸,发现他的眼睛没有盯住自己看,只是向四围乱瞅,便放下心,摆出一副劝慰的神态说道,官爷!千万莫小瞧土匪们,个个不但身怀武技,且心狠手辣,敢于下黑手,就凭我们两人,根本不是对手,快走还是上策!
刘三本来就是装腔作势,虚晃一枪,想在在车夫面前卖弄一番镇定,眼见他揭穿自己的幻想,忙定定神气,不情愿中不得不点头随应车夫的话,对对!我们还是快点走,不能和这帮没有教养的土匪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