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立刻召来了太医检查。
很快,便有人发现,畏罪自杀的三人死形怪异,且手臂所指同一个方向,有人就在猜测,这是不是行凶者在临死前想要指认幕后真凶!
傅庄琼忙镇定自若的重新坐了下来,端起茶盏佯装喝水,完全做了一副此事和她无任何的关系的样子。
由于大臣之间位置安排的密集,那三人又是在偌大的钟鸣宫摇摇一指,所以这摇摇一指的范围也就扩大成了三个,除去家眷外,有镇国大将军熊沙白,有兵部尚书李贺,巡抚田义。
见皇上以及众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投来的目光,李鹤和田义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空地上,提起自己的官袍,朝着帝王,俯首深跪:“皇上,微臣冤枉,此事和微臣绝无半点关系。”
另一个人则说:“请皇上明察,微臣和秋云庵、东日庵无半点关系,又怎会指使杀人?”
话落之后,无人应声,因为还有一个人无任何的表示,那就是仍稳如泰山坐在自己位置上,就像没事人一样的熊沙白。
按理说,现在只要是个聪明人,都应该向皇上表衷心,求查清,而这个奇葩的人居然无动于衷,果然不是什么聪明人。
“熊将军,可有什么话要说?”就在傅庄琼犹豫着该不该给他个提醒的时候,皇上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于是她看到终于舍得动的熊沙白不紧不慢的从座位上站起身,对,不紧不慢。
一撩袍角,从座位到空地上,只有几步的距离,却被他走的铿锵有力,一颔首,抱拳,字正圆腔的道:“末将无话可说,末将只知道对皇上,对百里国忠心耿耿。”
这姿势,这语调,这永远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于是所有人都有了一个认知,在面对天子的威严,恐怕只有这个镇国大将军敢与之抗衡。
其他两人早已吓破胆的在地上长跪不起,而这个大将军居然还背脊挺直的站着。
这一刻,傅庄琼似乎突然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要安排她在熊沙白的身边。
一室熏香,一室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到了高台上的帝王紧绷着的下巴,微眯着的双眼。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对峙会持续发酵时;
高台上的帝王突然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所有人都是一懵。
“李爱卿和田爱卿快快起身,你们都是朕的臣子,为国为民,又怎会和这些穷凶极恶之徒牵扯上关系?定是这些恶徒见事迹败露,已无路可逃,故畏罪自杀。”
这大起大落的,如果不是小心脏承受能力足够强大,恐怕早已被这个阴晴不定的帝王给吓死。
确实是阴晴不定,一会怒气冲天,一会又哈哈大笑。
这时,召来的太医也已经检查完毕,深深颔首:“回禀皇上,此三人皆是中毒香而亡,此名米幻香,正是秋云庵与东日庵所中毒香一般无二。”
听此,众人方才舒了一口气,真的是畏罪自杀,那可和被指的大臣没有任何关系。
皇上明黄衣袖一挥,立刻有侍卫把那三人的尸体给抬了下去。
一个转身,丰姿奇秀的身影已然稳坐在了龙椅上,扫视了一圈全场之后,其声稳稳:“众爱卿都平身吧!“
俯首在地的几人才像得到了****令一般,纷纷谢恩。
皇上的声音继续:”梁爱卿和许爱卿遇事临危不乱,知进退,对我国忠心耿耿,对百姓清明立己这正是百里过所需人才,故官升三级,梁爱卿任吏部侍郎,许爱卿到户部任职,君臣上下一心,百里国才能更加繁荣昌盛!”
梁大人和许大人对视一眼,急忙跪地谢恩,之后所有官员都抱拳祝贺。
傅庄琼轻轻的笑着,这皇上也算是恩威并施了,人家失去了一个女儿,却得到了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
“但……”皇上再度开口,底下立刻归于平静:“有奖有罚同样是百里国百年来的制度,此次案件,全权交给了熊将军,而熊将军非但无任何的进展,就连一个小小的坊主庄复到此刻为止无任何的消息。”
傅庄琼心头一颤,微微睁大着眸子看上高台之上坐着的帝王,她瞥见他微勾的嘴角,为什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皇上再次在场内扫视了一圈后,看向熊沙白:“前方军事来报,西北战事吃紧,一座小小的阳古城便放肆到屡犯我边境,朕相信只要熊将军一出马定能凯旋而归,到时我百里国上下定会为熊将军接风洗尘。”
此话一出,大臣们顿时议论开来,阳古城是一座小城不说,路途遥远,处于北边极寒之地,百里国人才济济,且任何一位将军便能胜任,何必要大材小用?可随后众人就明白过来了,这便是这位皇帝对熊沙白的惩罚,欲让他戴罪立功。
这厢,熊沙白略一思索,单膝跪地,声音高昂,铿锵有力:“末将定当不辱使命,收复阳古城。”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目光略一流转,看向宋蔚玉,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此次灭庵事件中,宋乐师有勇有谋,心思缜密,是最佳谋官人选,而熊将军身边确实要有一方谋士,此次前去剿灭古阳撑,希望两位爱卿通力合作,不知宋乐师意下如何?”
“臣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宋蔚玉本是闲散的宫廷乐师,就因为破了一桩命案,一举成为谋官,本是升官好事,可皇上却突然命他与熊沙白同行,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恐怕只有皇上自己心中清楚。
可傅庄琼顿时就不淡定了,熊沙白是镇国大将军,保家卫国也理应是他的责任,可宋蔚玉是那样一个美好的男子,和战争完全的格格不入,她知道想让皇上收回成命很难。
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提起裙摆,离了座位,走在熊沙白的身边,莹莹而跪:“皇上,臣妾有一事禀告。”
当傅庄琼再次胆战心惊的想起在钟鸣宫的那一壮举之后已然坐在了回将军府的马车上,到现在为止,似乎还心有余悸。
已是深夜,车轮滚滚,周围很静,车子里面也很静,绿萝似乎也被吓傻了,坐在车子里微张着嘴巴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主子。
即使心中有万千疑惑,她也不敢开口询问,因为车中还坐着一位自从上马车后便同样一言不发,倚靠在车壁上小憩的熊沙白。
好在这种疑惑,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很快到了将军府,主仆二人快步回到了他们所住的园子,一清园。
绿萝把门从里面关上,伸手就去摸她主子的额头,隐忍了一路的小脾气终于是爆发了:“夫人,你脑袋发烧了吗?男人去打仗,你一个人女人怎么能跟着去掺合,您知不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您伤着磕着,碰着哪了,您让绿萝怎么活?”
说到最后,那丫头竟然哽咽了起来。
是的,她在钟鸣宫说有事禀告,就是请求一起去古阳城,而且皇上不是说过吗?古阳城是一个小城,凭借镇国大将军的身手,灭掉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当然,她肯定是不会把这话说出来,而是换了一种更直接,但却更有效的方法,她说,她和将军新婚燕尔,此去收复古阳城不知何时归来,与其让她在家独守空房,不如让她一同前去,因为实在忍受不了离别之苦。
当话一说出口之后,她当即被自己酸到了,鸡皮疙瘩甚至都掉了一地,她看到了宋蔚玉诧异的目光,看到了熊沙白不解鄙视的目光,还看到了皇上复杂不解的神色,最后沉默了很久,他明黄的衣袖一挥:“准了。”
不管有什么目光,反正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令人兴奋的事,交付给她惊梦香谱的人,临死前让她把香谱交给一个‘卫’什么人的手里。
但是她惊奇的发现,宋蔚玉的名字就带了这么一个‘蔚’,虽然她并不知道是哪一个‘蔚’,但是有‘卫’总比没‘卫’好,所以她决定试一试。
但是如果宋蔚玉去了古阳城,战事吃紧的话,几个月或是几年的,她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不行,夫人,我不能看着你只身冒险,奴婢要跟您一起去。”小丫头哭完之后,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爬起来就去收拾自己的包裹,颇有一种上战场的壮志未酬的的壮举。
傅庄琼有些哭笑不得,拦住了她收拾东西的举动,大道理也不跟她摆的,直接说了一个现实的:“绿萝,你不能去,万一遇到危险,我有大将军保护,你只能当炮灰。”
“炮灰?”小丫头似乎不明白这词语的意思,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自家主子,小小的脸颊上湿润一片。
当傅庄琼刚想再说些什么阻止她跟她一同前去的话时,关上的房门突然一声被撞开。
主仆二人一同抬眸看去。
是熊沙白!
绿萝也不收拾包裹了,乖乖的走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大概知道了他此行来的目的,傅庄琼也懒得多费口舌,径直坐在梳妆台前,一件一件取掉头上的发饰。
站在一旁的男人向梳妆台走近了两步,烛火在他身后的桌子上,映衬着他本就高大的身子越发的伟岸,他沉沉的说道:“现在还未出发,你仍有反悔的余地!”
傅庄琼一愣之后,当即就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轻描淡写的道:“我既然已经当着那么多文武百官的面把这事提出来,就断然不会再做反悔的事!”
“胡闹。”一个暗红身影只在眼前一晃,梳妆台上砸上了一个拳头,顿时坚硬的桌子陡然烈了一条缝。
傅庄琼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惊恐的看着眼前面色铁青的男人,也怒了:“你凶什么凶,会武功了不起啊,你当真以为我和你新婚燕尔,鹣鲽情深?我告诉你,这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