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冷面少年,贾襄在悬崖边的客栈里见过,她想,那个男人必然就是梁王。
“讲一句话你会死啊!”王朝低骂一句,停下马车也走进马车内,猛然撞上一双无比淡定的黑眸,又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出来了?”
张裕又砸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无视见到一只死蚂蚁也会一惊一乍的某人,对贾襄说道:“王爷请您过府做客。”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方不败快疯了,只差没将黎族掘地三尺。
“会不会是她自己离开了?”雪千寻猜测道。
东方不败摇头,“她不会不辞而别的。”
“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不会?或许有什么急事,又或许……”
“我说不会就不会!”东方不败拔高声音。
雪千寻被吓得缩起脖子,一脸怕怕地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让,才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胡伯格说,他那天在草原见过她。”
“胡伯格在哪里?”东方不败忙问。
“在与族长议事。”
“机要重地,你不能擅……”守卫话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东方不败冷着脸闯进大厅,四目咄咄逼人,直视胡伯格,“你对她说过什么?”
哈尔姬对于他的贸然闯入震怒不已,怒道:“你当我的议事厅是菜园子吗?说闯就闯,你当我这个族长是死人?!”
东方不败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当没听见,杀人般的视线紧逼胡伯格,执意要一个答案。
胡伯格不用想也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沉吟了几秒,才淡淡道:“我劝她尽快离开黎族。”
‘啪——’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只听一声脆响,胡伯格的脸上便出现了五个血袖的手指印,嘴角还流着血。
东方不败冷眼看着他,道,“继续。”
胡伯格擦掉嘴角的血,脸上虽然狼狈极了,眼底却一派云淡风轻,道:“你们留在黎族,只会给黎族带来灾难,我以双手奉上解药为条件,希望你们能够尽早离开。不过,她虽然答应我了,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把解药给她。”言下之意,她不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不是主动离开的,那就只可能是被人掳走的。
瞬时,东方不败的眉目之间顿现一股杀气,身后一人高的古董花瓶忽然嘭地一声碎了一地。
胡伯格心一沉,心头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
贾襄原以为,去蜀中之路遥遥,而凭贾府遍布天下的耳目,小梁王的手下想将她成功绑去梁王府是不可能的事,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路上竟出奇的太平。
而那王朝,不知是无知还是有意,竟把马车停到了山下小镇的汇丰钱庄门口,说是要取钱,而且是大额取现,于是他们便被钱庄的伙计请到了内堂。
贾襄默默跟在后面,思量着他方才说要到汇丰钱庄取钱,面对她的诧异时眼中流露出的那种得意,那种好似在说,‘就算在你的地盘上,也逃不了’的得意,到底源自怎样的自信。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对贾襄来说无疑是福音。汇丰钱庄遍布全国,每年年底各地钱庄的总管都会齐聚金陵结账,她虽然才刚接管钱庄,但以往的每一次结算,爹都会要求她出席,所以无论走进哪家钱庄,钱庄的总管都会轻易认出她来。
可是,今天却发生了意外,这家钱庄的总管,瞧着她的目光中虽然有怜惜之色,但竟也装着不认识她,既未惶恐迎驾,也未含笑点头打招呼。
贾襄惊奇不已,虽然这家钱庄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除了年底结账之外,平时很少去金陵,见过她的次数少之又少,但是,作为一个掌管一方生意的家奴,认不出当家大小姐,这实在太不合理了。在去黎族之前,她就是在这个镇子落脚的,而且还顺便过来查过帐,这总管不应该认不出她来……
正在贾襄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个人走进内,让她眼前一亮——“红豆!”她惊喜万分的叫。熟料她嘴巴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又试了试,用尽平生力气,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下贾襄算是明白了,王朝竟然把她弄成了哑巴,至于是毒药还是点穴,她不得而知,也不重要。
现在,她只希望红豆不要眼瞎,与她这个情同姐妹的主子见面不相识。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悲剧色彩的奇迹。红豆竟然也对她视若无睹!
贾襄死死的盯着红豆,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目光中满是殷切的期望,期望她能擦亮眼睛,认出自己来。
红豆终于看了她一眼,但,仅仅只一眼而已,然后又将视线投向门外,望着远方,似翘首以盼等着什么人。
贾襄原本就是个心思通透的人,经过这一系列的打击之后,她忽然想起来,昨晚睡觉的时候,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爬,但那感觉太淡,似有似无,她以为是做梦,便没有在意,现在联想起来,一定是那两人在她的脸上动了手脚。
果不其然,当贾襄看向王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这时,伙计送来茶水,水光反映,有如镜子一般。
贾襄带着满心疑惑俯首瞧了一眼,瞬时,血液都不禁为之凝结。
水镜反映中,她非常清东方的看到,自己的容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昔日的如花娇颜,如今半面暗袖,像胎记,又像伤疤,吓人的紧。
刹那间,贾襄的灵魂都在颤.抖。
卧槽,要不要这样!
贾襄一行人离开后的第二天,红豆终于盼来了她要等的人。
“姑爷!”红豆喜笑颜开迎出去,却发现自家主子竟然不在,连忙问道:“小姐呢?”
“你没见过她?”东方不败不答反问。
“没有啊。”红豆摇头,一脸茫然,小姐明明与姑爷在一起,姑爷怎么反过来问她了?
“四人来过吗?”
“也没有。”
问题问完,东方不败立刻转身离开,留下一脸张二头脑摸不着头脑的红豆傻愣愣杵在原地。许久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姑爷下山找小姐来了,那她还要不要留在这里等小姐回来?
与此同时,东方不败立刻飞鸽传书给四大护法,让他们前来汇合,并向一路的分舵发出黑风令,一旦得知贾襄的行踪,立刻来报。
东方不败一路打听,连续紧追三日,依旧毫无贾襄的音讯,却在靖边城遇到了马不停蹄赶来汇合的四大护法。
“教主,如此急召,出了什么事?”大护法气都没喘顺就急忙问。南西北三人的脸上也都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其实,教中的****还未平息,若不是教主十万火急传唤,他们绝不会离开黑风山半步。
“贾襄被人掳走了。”东方不败道。
四人大惊,难怪教主一脸想杀人的表情,原来……如果杀人能够找到夫人,大业王朝恐怕早已尸横遍野。
“有线索吗?”大护法问。
东方不败缓缓摇头,深沉的黑眸凝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教主不用担心,说不定夫人是不堪你的压迫,自己走开的……”四护法话才说一半,就挨了三护法结结实实的一掌,附送一个大白眼。
四护法投给三护法一个无比哀怨兼无辜的眼神,他也是想安慰教主啊。
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三护法又白了他一眼,转而对东方不败说道:“夫人有哪些仇家?我们一个一个的查。”
东方不败道:“没有。”
“那就难办了。没有仇家,怎么会被绑架呢?”
东方不败也想不通,以贾襄的性格,得罪过的人肯定不少,但过节严重到要绑架她的程度的,几乎没有。
“难道是教主你的仇家做的?”四护法心有余悸地摸着还隐隐作痛的胸口再次开口。
这一回三护法既没打他也没砸他白眼,而是赞同的频频点头,一定是教主的仇家。
“如果真是那样,就更难办了。”二护法道。
大护法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教主的仇家不计其数,随便一个都恨他恨得想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天晓得是哪个劫走了夫人。”
东方不败冷冷地腻了大护法一眼,道:“真不愧是本教主的护法。”晓得他心情抑郁急需出气,特来当炮灰。
大护法顿时一阵恶寒,干笑道:“教主过奖了。”
东方不败淡淡道,“明天我不想再看到你们穿男装。”
此言一出,四人满面诡异之色,脸上的偷笑顿时扭曲成一个大大的‘苦’字。不穿男装,那就只能穿女装了,总不能不穿吧……
“教主,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我等男扮女装,有失体统。”明知反抗无效,大护法还是习惯性的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东方不败剑眉一挑,“体统是什么东西?”
大护法无语凝噎,只好默默低下头,认栽。
但是西南北三人就不一样了,他们顶多算从犯,应该从轻发落。“教主,说话不经大脑的人事老大,我们是无辜的。”二护法道。
而西北两人则很给面子的点头附和,“是啊,不关我们的事。”
大护法捶胸顿足,一副误交损友的悲痛样!
东方不败又将视线投向窗外,沉默了许久才丢出言简意赅的俩字——“连坐。”
三人顿如霜打的茄子,泄了气。
大护法则一脸笑眯眯,非常高兴有三位‘好兄弟’与他共患难。
走了两三天,黄昏之时,贾襄在王朝与张裕的挟持下,来到靖边城。靖边城她不熟,但总算是一个曾留下足迹的地方。
“客观,打尖还是住店啊?”店小二热情的问。
“住店。”王朝笑容满面的丢给他一颗碎银子,特豪爽的说:“两间上房。”
“好嘞!”店小二笑呵呵带路。
王朝边走边伸懒腰,道:“颠簸了那么久,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贾襄也深又同感,虽然她正被人挟持,但,能住的舒服点,总是好的。
唯有张裕,一副阴郁之色,很不赞同在这里落脚。
一上楼,王朝便占了一间房,两手撑着房门,道:“张裕,我们轮流看守,你守晚上,我守白天。”说完,两手一推,关门睡觉。
见状,贾襄从善如流,走进对面的房间,看向张裕,用眼神告诉他——‘你在门外看守就够了’,然后,关门睡觉。
张裕的脸色越发阴郁了。王朝厚颜无耻他习惯了,但是这位贾小姐,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这间房,怎么说都是他们付的钱……
翌日清晨,贾襄起的很早,冲一夜未眠的张裕笑了笑,下楼用膳。其实被绑架也不全是坏处,至少,吃饭住店不用自己掏银子。
这时,王朝房间的门也打开了,也冲张裕笑了笑,“张兄,早啊,昨晚休息的可好?”
张裕看也不看他一眼,紧随贾襄的步伐下楼。
甫一下楼,三人就被正好走进客栈的男子惊得停下了步子。
贾襄停下,是因为欣喜与激动。天下有那么多客栈,他却刚好走进了这一间,不早不晚,与她四目相撞。
而王朝和张裕停下,是因为恐惧。天下有那么多客栈,他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走进了这一间……
东方不败在四位美得毁天灭地的‘女子’的簇拥下走进客栈,朝南而坐,感受到一道不同寻常的殷切目光似乎想穿透他的脑门,于是他回头看去,只见楼梯上站着一面容丑陋的女子,在他回头之际,转身朝楼上走去。
东方不败虽然天生一张招蜂引蝶脸,却不好色,遇上美丽的女子都难得多看一眼,更何况是这般无盐女。
他意兴阑珊的转回头,转到一半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立刻又看过去,可惜这时已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失望地收回视线,心中怅然若失,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而被张裕强推进房的贾襄,心中也失望极了。她虽然明知自己的容颜早已改变,但在见到东方不败之前,她心中总算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他能够认得出她来。
而如今,对面不相识,当真叫人心寒……
贾襄面无表情地望着像避瘟神一样跳进来的王朝,淡淡道:“你们既然敢抓我,就该做好与东方不败周旋的打算。他今日虽然没有认出我来,但是他既然在找我,我就有办法让他找到。”
王朝道:“你怎么知道他在找你?他身边美女如云,说不定早已将你抛诸脑后。”
贾襄笑着嘲讽道,“阁下的眼神竟好到了男女不分地步,着实叫人佩服。”
王朝面露尴尬,他当然晓得东方不败身边的那四个体型庞大的‘女人’并不是真正的女人。他那样说,只是想刺激她而已,没想到她也看出来了。
贾襄之所以断定东方不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寻找她,是因为他的身边跟随的是四大护法。想到四大护法,贾襄不禁莞尔一笑,这四个人呀,还是那么行动一致,感情真好。
楼下,四大护法神色哀怨,只恨找不到地洞钻下去。他们可是堂堂七尺男儿,教主竟然让他们穿裙子梳发髻,实在……很不仁道!
“教主,我们这样盲目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张贴悬赏告示,让大家一起找。”四护法建议。
大护法摇头反对,“张贴告示会打草惊蛇。”
“而且江湖上经常会为了掩人耳目易容行事,说不定夫人碰上的就是易容高手,夫人的容貌一改变,张贴告示也无用。”二护法分析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东方不败猛地站起来,抓住端着盘子的店小二,厉声问道:“刚才那个女人住在哪间房?”
店小二被他吓得双腿瑟瑟直抖,牙齿打颤,“哪、哪个女人?”
“半边脸被毁的那个。”
“天字二号房。”
得到答案,东方不败三不当一步快速上楼,推开天字二号房的门,而等待他的却是人去楼空。
“果然是她。”东方不败低喃,既失望又欣喜。失望的是与贾襄擦肩而过,欣喜的是总算找到了一丝踪迹。
离开客栈,东方不败快马加鞭向西城门奔去。靖边城是大业王朝唯一的一座两门城池,两门城池顾名思义,只有东西两门。据店小二描述,他们是从东门方向而来,那么现在必然要往西出城。
四大护法皆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这样的情形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于是非常淡定的带着一脑子的茫然策马跟随其后。
“教主该不会看上那个丑女人了吧?”四护法不可思议地问。
三护法道:“我觉得她比现在的你漂亮多了。”
“那倒是。”四护法撇了撇嘴,道:“其实,我觉得该扮女装的人是教主。你们看他那副花容月貌,扮起女人来,肯定倾国倾城,让天下女子自惭形秽。”
三护法连忙拽了拽缰绳,与他拉开距离,脸上写着——‘我与此脑残男子半点关系都没有’。
另外两个护法皆举目望远山,表示他们什么也没听到。
贾襄等人的确在向西城门靠近,她被困在一辆华贵的马车之中,脸又变了,美丽动人,依旧不是她自己的容貌。
车声辚辚,渐渐逼近城门,忽然,一柄笔直的袖缨枪横空而来,拦在马前,接着,二、三十个士兵将马车围住,同样手持袖缨枪,威严肃穆。
张裕下意识的把手放到腰间的弯刀处,蓄势待发。他也换了一张脸,这张脸比他原来的还要没有生气,活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王朝连忙摁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笑呵呵对拦在马前的少年将军说道:“将军有什么事?”
这少年将军是靖边侯麾下的五虎之一单少羽,年少有为,武艺高强,一柄袖缨枪威震四海。
单少羽生平最恨谄媚之人,偏偏眼前这人不仅表情谄媚,连相貌都谄媚得很,顿时心生厌恶,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而对顶着一张死人脸的张裕说道:“侯爷有请。”
张裕是个不爱说话的人,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只要王朝的舌头没被人割掉,他是不会开口的。于是他看也没看单少羽一眼,只当没听见。
单少羽年少得志,哪里受得了这种窝囊气,顿时长枪一出,直指张裕的眉心,“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位将军真是好眼光啊!我这位兄弟,天生贱骨头,不是罚酒,他还不吃!”王朝笑眯眯,原本谄媚的脸立时更加教人生厌,他自己却享受的很。别人越厌恶,就越代表他易容术精湛嘛。
单少羽真想朝他吐口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令人厌恶的脸……
而马车内的贾襄则双眼盯着书,双耳听着外面的对话,嘴角的弧度越弯越大,心情好极了。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是靖边侯的地盘,侯爷有请,王朝与张裕自然是不好拒绝的。于是三人被单少羽押运到了侯爷府。但是王朝始终想不明白,他与张裕虽然是梁王的心腹,但靖边侯并不认识他们,况且他们现在还易了容,就算以前认识,现在也不可能认得出来,怎么会突然请他们过府呢?
思前想后,王朝觉得只有一个可能。“是不是你搞的鬼?”他问贾襄。
贾襄正倚着车壁,闻言目光顿了顿,然后翻了一页,继续。
沉默就等于默认,果然是她。王朝又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贾襄还是没有理他,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专注样。
王朝算是败给她了,点开她的哑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贾襄合上书,满意地笑了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书吗?”
“《阅流天书》啊。”是他买来的,他能不知道吗?
“那你知不知道,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王朝摇头,她说要买这本书来打发时间时,他才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哪里会晓得书中讲的是什么。
贾襄又笑了,笑得春风得意。“这书,讲的是历朝历代以来,一些作乱犯上的事。每一个故事结束,笔者都会将作乱的人大赞一番。”
王朝额角青筋暴跳,在草木皆兵的时期,在边防重地,看作乱犯上的故事……难怪……难怪靖边侯要‘请’他们过府‘喝茶’……
张裕狠狠地白了王朝一眼,没文化,真可怕。
虽然他自己此前也不懂贾襄为何要买这本书,但他从一开始就反对给她买书的。连王爷都赞赏的人,绝对比自己聪明,而对付比自己聪明的人,不理不睬是他的一贯作风。
当东方不败来到西城门时,恰好见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士兵的护卫下往他来的方向行驶,他只淡淡扫了车夫一眼,见不是他要找的人,便没再多看,将视线投向出城的众人之中。他相信,这些人里,一定有他要找的人。
四大护法也顶着被路人当怪物参观的压力,加入了搜寻贾襄的行列之中。
眼看城门即将关闭,四大护法按耐不住了。
“说不准他们又易容了,早已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出城。”四护法猜测道。其他三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四护法在心中狠狠的抹了一把感动泪,终于说了一句让大家赞同的话。
东方不败摇头,“容貌可以改变,但体型、眼神不会。”他之前在客栈就是看见了那半面暗袖的女子的背影,才怀疑她就是贾襄。有了前车之鉴,他这次绝不会认错,除非……他们并没有出城!
思及此,东方不败连忙道:“回客栈。”
“不找了?”四人不解。
东方不败嘴角一勾,道:“她会来找我的。”她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联络他。而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四大护法面面相觑,教主的思维方式,果然不是他们这种正常人所能理解的……
翌日黄昏,东方不败就收到了贾襄的消息,确切的说,是听到了她的消息——靖边侯抓到了三个反动分子,两男一女,现正关押于大牢之中。
东方不败笑了,笑得无比愉悦。他猜到她一定会用某种方式给他送来消息,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还怕他不知?
聪明,真聪明,真不愧是他东方不败看中的人。
“教主,咱们立刻杀进侯爷府吧!”四护法一脸跃跃欲试。
三护法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就知道打打杀杀,真是粗人一个!”
“不是粗人,难道还是细人?”四护法一口反驳回去。
三护法觉得,与此等文盲讲话,实在有份,所以他决定无视某人。“教主,眼看天色已晚,依我之见,还是等夜深人静之后,夜探侯爷府,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夫人救出来。”
“这法子不错,小小的侯爷府,就跟菜园子一样,就算在青天白日里,偷一两颗菜也是易如反掌。”大护法赞同。
二护法则默然不语,因为他很清东方,教主的心里早有考量。
果不其然,东方不败完全无视三人的意见,笑道:“像那种地方,我自然要等到天明日出时,带足银子,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东西北三人深受打击,教主这是想行贿么……
二护法则笑而不语,拍拍大护法的肩,兄弟,淡定。
自从被‘请’到侯爷府大牢后,贾襄就摆脱了王朝与张裕的魔爪——男女分开关押。这虽然未在她的计划之中,但是能够不用与那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是很值得庆幸的。
容貌变了,嗓子哑了,不过这并不影响贾襄享受牢狱生活。昨日靖边侯的人将那本《阅流天书》收走时,拿了另外一本书给她。书名很感化人心,内容更感化人心。
贾襄坐在草席上,优哉游哉的翻阅着手中这本血袖色的《忠君爱国》,边看边笑,最后合上书,自言自语道:“写这本书的人是忠臣,看这本书的人早晚成烈士。”她还想多活几年,所以还是把为国捐躯的机会留给别人吧。
贾襄瞧了瞧左右两边的邻居,一老一少,今早刚‘住’进来的。她抿嘴想了想,最后决定把书送给左边牢房里的老妇人,反正已是垂暮之年,被荼毒一下也无所谓。
贾襄刚把书放下,只见那老妇人猛地转头,一脸的凶神恶煞,很不友好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头偏回去。不知是不是错觉,贾襄总觉得,老妇人的眼神有些古怪,好似对她恨之入骨。
她有得罪过这号人物吗?贾襄又看了老妇人一眼,重新做回草席上,单手托腮,怔忪起来。正出神,忽然感觉左边有一道视线,如芒在背。贾襄拧了拧眉,扭头看过去,左边牢房里的那少女立刻把头偏到一旁,很做贼心虚的那种。
贾襄心中疑惑更深了,这一老一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被关押在男牢之中的王朝,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今日,当初应该把咱俩易容成女人,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一南一北分开关押,鞭长莫及,让她跑了都不晓得。”
张裕闻言满脸黑线,僵硬的嘴角狠狠地抽了几下,但一言未发。
王朝也不管有没人听,继续自言自语道:“我的身材虽然高大魁梧了点,但装成胖女人应该也不会有人怀疑。你就更好办了,除了脸之外,哪里都像女人,就算不易容,换上女装也不会有人怀疑你的性别,顶多就感慨一句‘这姑娘也长得忒丑了点儿’……”
眼见王朝越说越离谱,张裕忍不住冷冷开口,“你应该后悔没把她易容成男人。”
王朝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对对对,应该把她弄成男人!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虽然她体型娇小,面容轻柔,不过有我上天入地、无人能及、无人能比千面郎君在此,就算她是人妖,我也能……”
“闭嘴!”张裕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强忍着打烂某人那张聒噪的嘴巴的冲动。
王朝立即噤声。聪明人懂得适时沉默。
清晨,半梦半醒之间,贾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整个床忽然移动,那东西走过来,在枕上看到垂落的衣角,白底滚金边的样式,却怎么也抬不起头看到那张脸。有什么轻触她的头发,清晰的听到了一声叹息。
贾襄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揭开眼皮,坐起来环顾左右,却发现牢房里没有其他人,隔壁的一老一少,又在她看过去的同时扭开了头。
大概是梦吧。贾襄颓坐在草席上,心中怅然若失。
这梦,也太真实了。哪怕是此时此刻,她还能感受到残留在发梢的触感,那样温柔……
在贾襄发怔之际,单少羽带着两个小兵走进牢房,指示小兵开锁。
听到声音,贾襄立时回神,看了来人一眼,当下便知必然是侯爷传唤,于是悠然起身,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这让原想让士兵将她拽出去的单少羽愣住了,半晌才一扬手,自己打头阵,贾襄随后,两小兵则跟在最后面。
不一会儿,贾襄在单少羽的带领下来到侯爷府。
在来的路上她很奇怪,她是反动分子,应该在军营接受审问才是,为何会被带到侯爷府?不过现在,她全明白了。只因客厅之中,那如谪仙般俊逸、如魔鬼般邪魅的男子,正一袭白色锦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只需一眼,贾便明白,他认出她来了,于是真心的笑了,粉唇轻弯,眉黛如钩。
东方不败凝目瞧着徐步而来的贾襄,金色的阳光照在她长而浓密的睫羽梢头,比任何一种黄金珠宝都闪耀。
东方不败忽然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赞道:“当真是艳冠群芳、国色天香。”
贾襄从未听过东方不败赞美她的容颜,虽然现在这张脸并不是自己的,但也免不了有些受宠若惊,羞了脸。
贾襄微微垂首,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羞涩,不疾不徐的向坐在上座的靖边侯走去,但她知道,东方不败还在看她……不停的看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贾襄抿紧唇,克制住回望过去的冲动,在客厅中央停下,正对靖边侯,冲他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靖边侯自认天生凶相,就算是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副将,也不敢直视他的双眼,而眼前这个犯下滔天大罪女子,不仅从容不迫的与他对视,并且还笑了!
怪,太怪了。
靖边侯望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泰然与洒脱的女子久久,忽然拍腿大笑,接着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豪气云天。
东方不败也笑了,与靖边侯的粗莽不同,他的笑风度翩翩,俨然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贾襄正感到奇怪,这本尊人几时改邪归正了……
忽听靖边侯道:“东方兄,你可瞧清东方了,她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东方兄?这靖边侯可比东方不败大不止一轮啊!贾襄哭笑不得,看来他还是没有改邪归正的,不然,又怎会在一夕之间与一个年纪可当他爹的老侯爷称兄道弟……
东方不败悠然一笑,道:“除了本尊的未婚妻子,这世上又有谁敢在侯爷的地盘上大刺刺的看反书?”
靖边侯大笑道:“有道理!也只有这样的奇女子,才配得上你这等好男儿!”
贾襄垂首低叹,妖孽,果然是妖孽。可怜靖边侯一世英名,全毁在该妖孽手上了。
东方不败似读懂了贾襄的表情,噙着笑意看了她一眼,转而对靖边侯说道:“可惜贱内天生聋哑,不然你就会发现,她比你想象的好奇的多。”
一听贾襄天生聋哑,靖边侯的脸上立时流露出同情之色,连叹三个‘可惜’。
这时一直侯在一旁的单少羽也恍然大悟,难怪从进牢房到出牢房她一直那么安静,原来只是说不了话。他就说嘛,哪有人坐牢还坐得那么淡定的。只是有一点他很奇怪,据牢头反映,她在牢里过的相当之惬意啊!牢头给她送饭去,她还用唇语说了声‘谢谢’。真是个怪人。
不过要比怪,她还排不上号。男牢里的那个,一直念念叨叨想把自己变成女人,才叫怪……当然,眼前这个,大清早送来八大箱白银,说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听说侯爷军饷告罄,而朝廷又无战事为由迟迟不肯拨银,于是变卖了所有家产,特来雪中送炭’,才叫怪中之怪。
一出侯爷府,东方不败便解开了贾襄的哑穴,笑道:“夫人受累了。”
贾襄也笑道,“教主破财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区区几箱白银,不算什么。”东方不败说得甚是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四个护法头顶一齐飞过四群乌鸦,别人的钱财,当然是身外之物……
东方不败又补道:“能救夫人于水火,才是最重要的。”
平平淡淡的口吻,却让贾襄的心为之一动。不为别的,只因,他不远万里前来相救。虽然他第一眼并未认出她来,虽然他所用的方式让她感到奇怪,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到底还是来了。
感动之余,贾襄的心头不禁又浮现一丝酸东方,很淡很淡,却让她不敢再多看东方不败一眼,好似多看一眼,这份心酸就会加深,酸透她的骨髓。
就在贾襄心绪万千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单少羽的叫声,“东方公子,且留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单少羽押着易容后的王朝、张裕两人走过来。
“贵府的仆人,我给你送来了。”单少羽将王朝、张裕推向东方不败,笑着调侃道:“东方公子既已变卖全部家产,想必也不再需要这两个仆人了,不如也捐给侯爷吧。”
东方不败正想着怎样处置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听有人愿意代劳,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于是特和蔼的笑着对王朝、张裕两人说道:“难得单将军看得起,你们还不快谢恩?!”
王朝、张裕闻言脸色大变,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被震惊到得,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单少羽,他原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东方不败竟当真,一口答应了。
“还不快谢恩?”东方不败依旧笑容可掬,但这笑容看在王朝、张裕眼中,充满了威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朝一咬牙,挤出一个笑容,道:“多谢将军。”张裕则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