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我族禁地!”草帽上插了一根灰色羽毛的人问。
贾襄闻言轻轻一笑,东方不败手上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那人见贾襄不仅不害怕,居然还笑得泰然自若,立马变脸怒吼道:“问你话!你笑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头上戴羽毛的那人脸上顿时出现了一片袖得刺眼的血色,嘴角流着血。很显然,他被人打了一耳光,但是没人见到是谁打的,甚至不知道这一耳光是什么时候打的,等大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耳光。
那人瞪着东方不败,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喉咙里在‘咯咯’地响,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因为他只要一张嘴,就犹如万蚁食心,又痛又痒,生不如死。
东方不败此时已经没有摇扇子了,因为他手里的扇子已经合起来了,
只见那人满头大汗如雨,脸已经痛得扭曲变形,忽然咬了咬牙,捂着脸狂吼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打……”话还没说完,又是‘啪’地一声响,他趔趄几步倒向一旁,脸上的异样血袖已经消失,嘴角虽然还在流血,但已不若之前那般激涌,属于正常人挨了不正常的某武林高手的耳光之后正常的流血表现。
“你敢打我!”那人狂吼,吼完之后忽然一个激灵,发现脸上除了灼热的疼痛之外,已不像之前那般无法开口了。于是收起盛怒,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困惑。
东方不败手中的扇子此时已重新展开,他轻摇折扇,悠悠一笑,甚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只要试一试对她的态度更恶劣一点,就会知道,我不仅敢打你,还敢杀你。”
说的人云淡风轻,听的人骨寒毛竖。尤其是那个头上戴羽毛的领头人,双腿已经开始发抖。面对这样一个两巴掌能把自己送去地府走一圈的人的威胁,教他怎能不抖?
他这‘天上地下我最大’的性子,实在不应该继续发扬光大……尤其是在还搞不清东方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内敛一点总是好的。
当然,她的这些想法只会放在心里,绝不会劝说他,因为她自己也是一个随心所欲之人,非常了解他的行为。
那领头人打个寒战,慢慢小步往后退,退到身后的副手旁边,低声道:“布司,我拖住他们,你回去搬救兵。”
不等被唤‘布司’的男子回答,东方不败便笑道:“有话你们尽管大声讲,反正再小的声音,我都能听得到。”
闻言,贾襄无力地摇头,这个人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武林高手。
那领头人就无法淡定了,一个哆嗦,头上的那根羽毛抖落到了地上。布司连忙捡起来替他插好。
羽毛在黎族是身份的象征,就如大业王朝的官印,丢了是要杀头的。
贾襄看向那领头人,道:“我们只是商人,来自山下的大业王朝,此番闯入贵族禁地,实属不得已,还望海量。”
“我想向阁下打听个事,希望阁下能如实相告。”贾襄彬彬有礼地说。
那领头人面露警惕,却又不敢拒绝,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问什么?”
贾襄望着他,隔了几秒才说,“夺魂丹可出自贵族?”
闻言,领头人顿时进入面对外敌入侵时的备战状态,白着脸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贾襄道:“不瞒你说,我身中夺魂丹之毒,急需解药救命。”
一听说她身中夺魂丹之毒,领头人的眼神立马由畏惧变成敬畏,问:“你以前来过黎族?”
“没有。”
“那你怎么会中夺魂丹之毒?”
贾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不答反问,“贵族之中曾有人离开黎族领地,是吗?”
领头人大惊,“你怎么会知道?!”
贾襄淡淡道:“夺魂丹是黎族特有之物,它会在江湖上路面,自然是被人带出去的。”
领头人沉吟半晌,道:“你们愿意随我去见族长吗?”
贾襄微微一笑,“乐意之极。”
女族长哈尔姬端庄优雅地坐在上座,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问:“你就是那个中了夺魂丹之毒的女子?”
贾襄轻轻点头,道:“如果想清理门户,我可以给你领路。”
闻言微楞,接着哈哈大笑,赞道:“好有性格的女子!”
贾襄谦虚地笑着说,“族长过奖了。”
“你又是谁?”哈尔姬看着从进门起就拿着折扇摇啊摇的东方不败问。
东方不败啪地一声收起折扇,笑道:“我是她的……”‘未婚夫’三个字还未出口,就被哈尔姬打断。
“兄长是不是?”哈尔姬拍退一笑,道:“瞧我糊涂的,看你们两人的长相,就知道必是一家人。哥哥丰神俊朗,妹妹闭月羞花,能有这么一对标致的儿女,真是当父母的福气。”言语之间尽是欣羡。
贾襄笑而不语,误会就误会罢,她与他的关系,并不需要向旁人解释。
东方不败也不是爱解释的人,想当初被少林方丈误会是他在藏经阁纵火,都没有解释只言片语,更何况是这种事,而且,他也不讨厌兄妹这个说法,于是也没解释,由着哈尔姬误会。
“我正好缺个乘龙快婿,看你一表人才,就入赘我黎族,给我当女婿。”哈尔姬用‘恩赐’的口吻说。
此话一出,贾襄与东方不败皆笑了。
贾襄笑,像东方不败这样的妖孽,竟说成是‘一表人才’,这女族长的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宽容啊!
东方不败也笑,这女族长还真不怕死,他堂堂一教之主,岂是谁都可以‘恩赐’的?虽然某富甲天下的千金大小姐曾说过类似于‘我正好缺个夫婿,看你英俊不凡,就入赘我贾府,替我数钱’的话,而他也答应了,但这不代表谁都可以‘恩赐’他。
“多谢美意,只可惜在下已有婚配在身,无福消受。”东方不败这个人,本就是除了贾襄之外,哪个女人的情都不会领的,换做平常,他会当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笑而过,但此时他们有求于人,所以还是吭了个声,让对方知道他实在‘不屑’乘龙。
对于他的反应,贾襄着实惊讶了一把,没想到,他竟然正常了一回。依她的猜想,这种时候,他应该是极度自负的仰天大笑三声,然后鼻子朝天相当之不可一世地说‘想当我东方不败的丈母娘,你还不够资格’之类的话。
看来,是她低估了他体内的正常成分。不过,他这么正常的回应,倒让她有些失望。无论何时何地,没好戏看,总是无趣的。
只见哈尔姬听到东方不败的回答之后,脸色微变,不过依然挂着不太真实的笑容,道:“有婚配没关系,反正你如今已进入黎族,以前的婚配就不当数了。”
东方不败悠然一笑,甚是轻描淡写地说道:“还没有人,敢对我东方不败的婚事说‘不当数’三个字。”
闻言,哈尔姬脸色骤然一变,厉声道:“你的意思是执意不肯娶我黎族的公主?!”
东方不败含笑点头,“很高兴你能听懂人话。”
贾襄垂眼窃笑,这才是她所认识的东方不败。
哈尔姬却笑不出来了,一张脸冷得跟冰似的,在这黎族的领土上,还从来没有人敢顶撞她!“听说你是来替你妹妹求夺魂丹的解药的,你若肯娶公主,我就把解药给她。”
东方不败手中的折扇不知什么时候又展开了,他神态优雅地轻摇着,漂亮的眸子里尽是‘天下尽在我手中’的唯我独尊,一派闲适地说道:“我既然来了,解药自然是要带走的,而黎族,我原本是想赠一些钱财给这里的男人添新衣的,但现在,忽然想改添寿衣了。”
哈尔姬的脸色越变越难看,手捏着茶杯,似乎想将其当做是东方不败,生生捏破。
贾襄抿唇一笑,抬眼道:“族长你看,此人眼邪眉斜,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再则他说话口无遮拦,属于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型。这样的男人,你确定他够资格当驸马?”
东方不败闻言额角微跳,就算是想帮他,也不用这么狠吧?
哈尔姬则哼声道:“你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丫头!不过,他必须娶公主。”
贾襄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道:“还有一点我忘了说,他这个人,言出必行,族长还是三思而后行的好。”黎族人少兵少,兵器也是最原始的木质兵器,对东方不败来说,灭一个小小的黎族,是弹指之间的事。真搞不懂,东方不败那种邪魅的长相和自负的性子,既不福气也不长命,并不是长辈喜欢的类型,女族长怎么会相中他?还如此执着,好似跑了这个和尚,就再也找不到光头了……
“你竟敢威胁我!”哈尔姬勃然大怒。
“威胁你的人是他,我只是提醒你而已。”贾襄第一时间表明清白。
“是啊,威胁你的人是我,与她无关。”东方不败也很有风度地站出来,一人做事一人当。
哈尔姬冷笑道:“好个狐唱枭和!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贾襄不甚赞同地挑起青眉,其实她觉得,应该是助纣为虐才对。某人兴风作浪的时候,她顶多算个小跟班,水平有限,实在不敢与大神平起平坐。
东方不败则轻摇折扇笑道:“其实令嫒若真的嫁不出去,我可以帮忙说媒。至于嫁给我,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我并非良人。”说最后一句话时,他有意无意地瞟了贾襄一眼。
贾襄是何等聪明之人,哪会听不出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他并非良人,这她早就知道,所以她早就断了嫁给良人的念头。这一生,他若愿意娶她,她便与他举案齐眉,他若不愿,她便常伴青灯。不是情有多深,也非意有多重,只因,遇见他之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哪个男子入得了她的眼了。
这个时而玩世不恭,时而愤世嫉俗,时而唯我独尊,时而别扭幼稚的男人,虽然没有在她心底扎根,却已长久的驻留在了她的双眸之间,使她不管看谁,都只觉黯然失色,平庸无奇。
哈尔姬心中那是火冒三丈,拍案大喝道:“好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竟敢说我的公主嫁不出去!来人,把他们抓起来,打入地牢!”
带他们来见族长的那位头戴羽毛的领头将领连忙劝阻道:“族长息怒。如今尤赤下落不明,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位小姐身上所中的夺魂丹之毒,属下以为,应该礼遇才是。”尤赤就是三年前离开黎族,去追寻被盗走的夺魂丹的人。
他说得冠冕堂皇,贾襄却晓得,这不过是因为畏惧东方不败,看似替他们说话,实则是为了保全黎族。因为他见识过东方不败的厉害,所以相信东方不败的威胁并非虚张声势。
哈尔姬闻言,皱着眉点了点头,不大情愿地说道:“那就软禁起来。”说完,又对东方不败道:“只要你肯娶公主,我立刻给你妹妹解药,并送她离开。当然,她若想留在黎族生活,也可以,我还会封她为月主,替她找一门好亲事。”在黎族,只有亲王的嫡系子女才能受封月主,可见哈尔姬对贾襄还是很欣赏的。
不等东方不败回答,贾襄便抢先道:“那就多谢族长了。”
哈尔姬抿着嘴,没有搭腔,显然还在生气之前两人顶撞了她。
东方不败则疑惑地侧头看向她,低声问道:“想卖夫求荣?”
“求命而已。”贾襄回他一个春风和煦的微笑,淡淡道:“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你多个如花美眷,我多一条命,这个生意绝对只赚不赔。”
东方不败无语凝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商人重利轻情意……
两人被士兵带离后,哈尔姬便立刻召来黎族的首席巫师胡伯格。
胡伯格一进来便说道:“族长,我方才在来的路上看见一对外族男女,他们是什么人?”
哈尔姬道:“我找你来,就是想谈他们的事。你既然已经看到了,我便不再累述。你觉得那男子如何?”
胡伯格道:“头顶祥云、飞龙盘踞,是帝王之命。”
“说得好!”哈尔姬大喜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他就是下一任黎族族长的合适人选。”
胡伯格闻言皱眉,“您要把公主下嫁给他?”
“嗯。”哈尔姬笑着点头,“我方才已经试探过他了,此人在我的盛怒之下还能谈笑风生,不惧生死,是个人物。把黎族托付给他,我放心。”原来哈尔姬方才的震怒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考验东方不败。可她不知道,东方不败之所以那么淡定,实在是因为自信她奈何不了他。
“可是……”
“不用可是。你不是也预言过,公主的命中良人在黎族之外,而黎族的兴旺也全掌控在一个外族男子手中吗?他是三年来唯一一个闯入黎族的男子,年龄也与公主相仿。他肯定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胡伯格想说,他所预言的公主的良人在黎族之外,不过是受公主所托,以逃脱被胡乱赐婚的命运,并非天命,而关于黎族命运的预言,确有此事,可他说的是黎族的兴亡,而非兴旺。那外族男子男子虽有帝王命,却不是黎族所能留住的人,更何况,他身边的那位女子,也不是一般人。
但是,胡伯格终究什么也没说,一来,他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拆穿帮公主说的谎;二来,族长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正文第五十二章:失礼
贾襄与东方不败被关在同一间土楼之中,土楼外面有人看守,里面有一个女仆伺候。其实本来是男仆的,结果被东方不败轰走了,并强烈要求——换个穿了衣服的来,于是就由男仆换成女仆了。不过贾襄坚持认为,他之所以把男仆换成女仆,完全是男人的本性使然。
“我看起来一副很好色的样子吗?”东方不败很挫败地问。
贾襄盯着他看了几秒,冷不丁说道:“有在自己脸上写‘我是流氓’的斯文败类吗?”
东方不败扶额,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终于相信有一种死法叫冤死了。
贾襄低头抿着嘴笑,继续泡茶,泡各种茶。不是她附庸风雅,实在是,在这山沟沟里,没什么打法时间的事情可做。听那女仆说,黎族有一个传奇人物叫胡伯格,博古通今,有预知未来的本事,是这里最厉害的巫师。可惜族长限制了她的自由,不然真想去拜访一下那位巫师。
贾襄正琢磨着怎么脱身,忽然听东方不败说,“他们穿的太失礼了,不适合出现在你面前。”她微微一笑,道:“我记得,有人曾非常理直气壮的在我面前失礼过。”那会儿在山洞之中,他光着上身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时都不觉得失礼,怎么突然谈起失礼来了?
东方不败俊颜微窘,扭头望着别处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那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
“是吗?”贾襄轻笑一声,或许真有不得已之处,但,戏弄她的成分居多吧。
见她一副半点不相信的样子,东方不败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尴尬,有些心虚地点头道:“当然是。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占我的便宜。要知道,我这个人是很保守的。”
“扑哧——”贾襄笑得手一抖,茶水洒在了手上,烫得她倒抽一口气,丢下茶具忙想掏出手帕擦拭,却被一块雪白的手帕抢先了,角落绣着一枝有七个花瓣的梅花。
“这手帕……”贾襄一脸惊诧地看向东方不败,一对任眸中尽是疑惑。在手帕上绣梅花不奇怪,但绣七个花瓣的梅花,却很少。而她的所有手帕,都会在右下角绣一朵小小的七花瓣梅花。她会绣七个花瓣的梅花,也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某一天闲着无聊,突发奇想,就绣了,绣完发现还挺好看的,就一直延续这个习惯至今。她敢肯定,那方手帕是她的。
东方不败一面温柔地替她揉被热水烫袖的地方,一面说道:“手帕是你的。”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帕?”
“捡的。”东方不败一笔带过。
“在哪里捡的?”贾襄穷追不舍。
“不记得了。”
见他有意搪塞,贾襄便不再追问,等他松开她的手打算把手帕收起来时,才又开口说道:“谢谢。”
东方不败先是一愣,然后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也不是没有捞到好处。”说后面一句时,表情很是轻佻。
贾襄挑了挑眉,只当没听见没看见,对于某人的‘调戏’,她已经习惯成自然。伸出手,她道:“我是谢谢你帮我捡到了不知什么时候丢失的手帕。”
东方不败下意识地把手帕藏到身后,“捡到就是我的了。”
“夫子没叫过你,要拾金不昧吗?”
“没有。”
“……”贾襄揉了揉眉心,再向他伸出手,道:“还我。”
“不还。”
“还我。”
“不还。”
贾襄无奈地叹一声,“东方大教主,你不要这么幼稚。”
“贾小姐,你不要这么小气。”东方不败学着她的语气说,脸上则笑嘻嘻,很恶劣的样子。
贾襄啼笑皆非,“要我大方也行,只要你答应与黎族公主成亲,我就把它送你。”只要她现在能离开这个屋子,别说一条,一万条都没问题。
东方不败当然明白她的心思,可她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些不爽,于是作出受伤的样子,半真半假地问道:“夫人,你为何执意将为夫推给别人?”
贾襄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又不是良人,留你何用?”
一句话把东方不败堵得死死的,他今日算是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了。“你猜,拆掉这间土楼,需要多久?”她想出去,他就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出去,何须他献身?
贾襄一挑眉,“试试不就知道了?”
“好。”话音未落,东方不败已开始运气,但迟迟没有动手,因为他在等着她劝阻他,可惜,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算了。”他收回真气,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夺魂丹的解药藏在哪里,也不知道解药该怎么用,不宜太嚣张。”
贾襄瞪大眼睛,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横行霸道的东方大教主竟然会说出‘不宜太嚣张’这样的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毕恭毕敬地朝拜——“参见公主。”
贾襄眼前一亮,正主儿终于登场了。
东方不败则眉头紧锁,很不高兴这个时候有人打扰。
黎族公主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东方不败,欲言又止,好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东方不败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坐在专心泡茶的贾襄旁边,一口接一口的牛饮,她泡一杯,他就喝一杯。
“好喝吗?”贾襄一边倒掉第一泡的茶,一边笑问。
“还行。”东方不败道。
贾襄看着他淡淡的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泡茶,将黎族公主无视的彻彻底底。当然,表面无视而已。
“阿……”黎族公主忽然开口,刚说出个‘阿’字又陡然止住,抿了抿嘴,对身后的侍女说道:“你们去外面等候。”
“是,公主。”四名侍女领命鱼贯而出。
侍女离开后,贾襄便放下了茶壶,等着黎族公主开口。近身侍女都支走了,接下来,应该不会太无趣才对。
但是贾襄万万没料到,黎族公主一开口就是惊人语,让她有生以来头一回对自己的听觉产生了质疑。
东方不败也被黎族公主的开场白惊得楞了整整一分钟,才如梦初醒般讷讷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这是贾襄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方不败,像丢了魂似的。这让她又对自己的视觉产生了质疑。但始终清醒的大脑非常明确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黎族公主对东方不败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旧情不忘。
东方不败的失魂落魄,黎族公主的深情款款,这让贾襄很轻易的联想到了另一个人。
“阿长。”黎族公主又说了一遍,瞬时,眼眶一热,泪如泉涌。
东方不败怔怔地望着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千寻?”
轰地一声,贾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头顶崩塌,耳中出现嗡嗡的鸣响,周围的声音变得异常空远。她皱着眉轻轻甩头,才甩掉这种异样感。
然后,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是,我是。”黎族公主重重点头,已是泪流满面。
卧槽,她怎么又成女配了!
东方不败猛地向前走,在距公主一步之遥地地方停下,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再一次确认:“你真的是千寻?”
黎族公主眼里流着泪,脸上放着笑,反抓住他的肩又蹦又跳,边点头边说:“是我是我,阿长,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不等她说完,东方不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低喃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千寻,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不是。”她使劲的摇头,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往外流,哽咽道:“阿长,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每天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想回到黑风山去,可是这个破身体,不仅没练过武功,还体弱多病,在地上多走几步都会气喘吁吁,更别说翻山越岭了!”
黎族公主说到气愤之处,狠狠跺脚发泄,不料这一激动,竟引来一阵头晕目眩,无力地软趴到东方不败身上,不甘心地说道:“以前比武总是平手,以后,我再也赢不了你了。”
东方不败心疼极了,扶她坐下,道:“身体虚弱可以调养,武功没有可以慢慢练。不过千寻,你刚才说这个破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三年前在任大哥的华佗山上,我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之后,醒来就到了这里,脸、身体都变得与以前完全不一样,还被尊为公主。后来才晓得,我是阴差阳错进入了黎族公主的身体里。”
东方不败恍然大悟,一定是她体内的夺魂丹发作之时,有人正好启动了移魂,让她重获新生。
“千寻,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来,我向你介绍……”东方不败回头时,才发现贾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急忙冲出屋外问守门的士兵,“你们有看到与我一起来的那位小姐出去吗?”
“她说不想打扰公主与驸马,所以出去到处走走。”回答他的是公主的近身侍女之一。
东方不败眉宇一沉,抬腿便要去追,却被身后的人扯住了衣角。
“她是谁?”这个‘她’指的是贾襄。
“她是……”东方不败忽然打住,想了想,意兴阑珊地说道:“算了,她不会有事的。好久没见,我们好好聊一聊。”
“好啊。”公主嫣然一笑,道:“我们比划比划……”笑脸陡然垮下,取而代之的是垂头丧气,“我怎么又忘了,这个身体不会武功。”
东方不败摸摸她的头,宠溺地说道:“不会可以再学,我教你。”
“不要!让你教,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徒弟,辈分低你一级?我才不要白白被你占便宜呢。”公主鼻子朝天一哼,很有骨气的样子。
“好,我不教,回去后让我的手下败将教。”东方不败笑着望了远处空旷的道路一眼,便拉她一同进屋,叙旧。
东方不败曾幻想过很多种她还活在世上的可能,也设想过无数种重逢时的心情,却惟独没有现在正体验的这一种——心不在焉。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千寻滔滔不绝时想别的事,可大脑就是不受控制的想着另一个人——贾襄。他不担心她的安危,却因她不声不响的离开而感到不安。她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尤其当对象是他的时候,所以她的突然离开,绝不是所谓的‘不想打扰’那么简单。
拖个椅子坐在一旁,泡一壶茶,以看热闹的心态,边喝边看,默默听,静静笑,这才是淡定的不像人的贾府大小姐该有的正常反应。至少在他的印象中,她在面对不关己的事情时,都这样。
越想,东方不败越感到莫名的坐立不安,若不是太了解她,知她既然不声不响的离开,就必然不愿被打扰,他早就追出去了。
与此同时,贾襄正漫无目的的游走在青石板铺成的林荫小道上,心中五味杂陈。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感到难过,这让她忽然很想大叫,想把堵在胸中的那口闷气一股脑的叫出来。可她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她是贾襄。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再往前走,你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贾襄闻声止步,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声青布麻衣,站在距她三米左右的地方。这里除了东方不败之外,还有人穿上衣?她疑惑地开口,“你是……”
“胡伯格。”
贾襄闻言微讶,“黎族第一巫师胡伯格?”
“正是在下。”胡伯格一脸淡泊地说。
贾襄淡淡地睨他一眼,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就是什么时候来的。”
贾襄微微拧眉,不悦地说道:“你跟踪我?”
“是。”胡伯格高深莫测地看着她,点头承认。
这个回答让贾襄有些意外,世人都喜欢找借口,没想到他竟与她是同道之人,不害怕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事?”她言简意赅地开口。
胡伯格道:“我希望你与你的朋友能离开黎族。”
贾襄青眉微挑,淡淡道:“条件。”
“夺魂丹的解药。”
“成交。”
贾襄的爽快让胡伯格大出所料,奇道:“不问我为什么要你们走?”
“你愿意解释吗?”贾襄反问。
“当然。”事实上,他必须把原因说清东方,以免他们心有芥蒂。因为他实在不愿与这对璧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为敌。
贾襄微微一笑,道:“那就留着稍后说给我的朋友听吧。”说完,抬腿便走,经过他身边时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有其他出山的路吗?”
“有。我会派人送你们离开。”
“多谢。”贾襄朝他微微颔首,扬长而去。
“你为什么不想听原因?”胡伯格望着她的背影拔高声音问。
贾襄足下的步子稍稍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道:“因为没必要。”她来这里的理由是夺魂丹的解药,而如今他愿意拿出解药,她自然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阿长,你没认真听我讲话!”
这声埋怨让东方不败立刻从神游太虚中走出来,不太有底气地辩解道:“我在听。”
“还想骗我!我这么了解你,你心神不宁,我能没有感觉?”黎族公主,也就是雪千寻,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甚至可以假扮他。
“是因为那位与你一起来的小姐吗?”
东方不败轻叹一声,缓缓点头。
“她是……你的心上人吗?”
“未婚妻。”
“什么?!”
“千寻,你不要激动……”
“不激动?!你一声不响就与人私定终身了,我能不激动吗?”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还活着……等等,这不是重点。”东方不败扶额整理了一下头脑,道:“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
“我负了你……”
雪千寻眨眨眼,奇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
贾襄失踪了。
这对东方不败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足足楞了三十秒,才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冷冰冰地看着哈尔姬,道:“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失踪?”
“有人看见她往草原的方向走去,估计是在那里迷路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东方不败又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充满了警告与威胁——她若有毫发之伤,我惟你是问,然后扬长而去。
“阿长,等等我。”雪千寻跟着跑出去,埋怨道:“以前不管做什么咱俩都会一起行动,你刚才居然丢下我就跑了。就因为身体变了,你就不把我当自己人了吗?”
“当然不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们永远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这句话,东方不败从小到大说过很多遍,时隔三年再讲同意的话,却是心虚极了。不是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起了变化,而是心里住进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让他索然无味的人生充满乐趣的人。
贾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醒来时,只觉头脑有点恍惚,眼前一片漆黑。她伸手摸索着探向前方,却被一块麻质的布挡住,然后她非常无奈地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小小的麻袋之中,压抑的不得了。而地面忽上忽下颠簸不堪,还能听到车轮滚动的吱吱声,显然她正被困在一辆行走的马车之中。
这时,外面传来交谈声。
“真不知道王爷在想些什么,这个女人的姿色也不怎么样啊,比她温柔漂亮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何必费这么大劲儿呢。”
“聒噪!”
“喂,张裕,别以为你冷血我就怕你。”
“无聊。”
“是啊,无聊死了,呆在蜀中多安逸,也不晓得王爷哪根筋出了毛病,抓个女人而已嘛,随便派个人来就行了啊,何须我们出马。”
“话多。”
“我说张裕啊,你整天不说话,说话还一副欲求不满的阴郁样,憋不憋啊你!”
对话还在继续,一个叽叽喳喳,一个冷言冷语。
贾襄听着两人的对话,渐渐猜到了一些事情的原委,也慢慢记起来,那日与胡伯格交谈之后,又漫不经心的走了一段,途中似乎感觉有人在腰间点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就没什么印象了。
听两人的对话,她应该是被人蓄意绑架了,而且绑架她的人还是一个王爷。但她不明白,堂堂一个王爷,绑架她做什么?她接触过的王爷并不多,有过节的更是没有,怎么会……忽然,贾襄猛然记起,当初在京城时,被小梁王的人刺杀过……难道……是他?
贾襄越想越觉得可能,既然是旧识,事情就好办多了。小梁王劫持她,必涉及到利益关系,有利益,她就有与之谈判的资本。
“我若闷死在这麻袋之中,两位他日只怕不好向梁王交代吧。”
这忽然地一声云淡风轻,吓得王朝一哆嗦,差点松了手中的缰绳。“张……张裕,你听到有人说话吗?”
张裕白了他一眼,掀开车帘,解开麻袋。
贾襄顺势爬出来,双眼因突然见到亮光而感到刺痛,眨了眨眼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