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那满头华发的老人一敲花鼓,睁着圆圆地眼睛问,“你们猜,这日月神教教主得知贾襄身中剧毒之后,做了什么?”
“啊?贾襄中毒了啊?中了什么毒?会死吗?爷爷,你快说,快说啊!”那孙女扯着老人的袖子撒娇。
“别急别急。”老人哈哈一笑,道:“放心,那日月神教教主神通广大,是绝不会让心爱之人横死的。”
那孙女一掀鼻子,质问道:“那他现在为什么不在金陵?”
“那是因为他在蜀州啊!”
“他在蜀州做什么?”
“当然是找小梁王算账!”老人又猛地一击花鼓,道:“贾襄身上的毒,就是那小梁王下的,所以东方不败放出话来,贾襄若有不测,就要梁王府满门陪葬!”
“吓!他连王爷也敢杀?”
“这算什么?对那东方不败来说,杀个皇帝玩玩都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随心所欲。”
“杀王爷可是灭九族的重罪!”孙女一脸怕怕地说。
老人一脸和蔼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幽幽高深莫测地说道:“这天下还没人敢灭东方不败的九族。”
“爷爷你不是骗人的吧?他真有那么厉害?”
老人又摸了摸那稀疏的几根白胡子,道:“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
这时,几个捕快冲上楼,二话不说开始抓人。
“爷爷……”
“小晴……”
捕头一扬手,道:“把这对妖言惑众的祖孙带回衙门问审!”
很快,人被带走,茶楼又恢复了平静。
红豆不忍地看向那对被抓走的祖孙,哀求道:“小姐,救救他们吧。”
贾襄依旧低头喝着茶,好似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良久红豆才听她说了句,“他们哪里需要我救……”
任城也听到了这句话,面露赞赏,道:“你的眼力很好。”
贾襄挑了挑眉,放下茶杯抬起头来问:“那夺魂丹到底是什么毒?”
“我以为你不怕死。”
“我怕死的不明不白。”
“那你恐怕要一直怕下去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毒。”任城叹道:“三年来我翻遍了所有医书毒经,没有找到任何相关记载,仿佛那夺魂丹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
贾襄垂首,沉思了好大一会,才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或许,它并不是毒。”
任城面露讶异,“不是毒那是什么?”
贾襄摇头,淡淡道:“我也不清东方。”然后又陷入沉思,良久才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然后起身说道:“请你喝酒。”
“好啊。我知道城头有家酒肆的酒又香又醇,去那里如何?”一提到酒任城就来劲儿。
贾襄没有接话,举步下楼。
任城傻眼了,难道是他太想喝酒,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红豆无限同情地望向该白得像鬼的男子,道:“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请你去贾府喝酒。”
“这个、意思啊……”任城觉得,她与惜月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惜月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性子也没这么云淡风轻。
正主儿走了,始终被当空气忽略不计的四大护法也跟着默默走出茶楼。
“夫人眼里真真是只有任城啊!”四护法边走边感叹。
“胡说!夫人眼里明明只有教主。”三护法更正道。
二护法望了前面的一对‘璧人’一眼,道:“其实夫人眼里有别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教主的敌人多得很,多一个情敌不算多。”
大护法无比赞同的点头,笑眯眯道:“只要那个男人不是你我就好。”
“必须不是!”南、西、北三护法异口同声。
成为教主的情敌,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夫人。”四个护法一字排开站在房门敞开的书房外面,毕恭毕敬又很有绅士风度的样子,好似她若不请,他们就不进门。
“有事?”贾襄明知故问。
“教主有东西托我们转交给你。”大护法答。三护法则掏出一个拳头一半大小的方形锦盒,两手捧着,作‘呈上’状。
“小姐,给。”红豆把锦盒拿过来呈给自家主子。
贾襄接过锦盒,淡淡扫了门外的四人一眼,轻轻打开锦盒,只见袖色的腈纶面料上放着一块滚金边的翠绿色蓝田玉佩。此玉,必是东方不败身份的象征。现在托人送给她,是什么意思?
贾襄将锦盒阖上,又看向四大护法,“好端端的,他送我玉佩做什么?”
大护法:“那块玉可不是普通的玉,是上古奇玉,能祛百毒,贴身佩戴能百毒不侵。它原本是我们日月神教历代教主的令牌,见令牌如见教主,后来被教主一分为二,找人打磨成两块玉佩,两块玉佩一阴一阳正好拼成一个太极图,这一块就是阳玉,一直由教主保管。不过教主让我们把这块玉送给你,是因为这种上古奇玉还有另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贾襄问。
“锁魂玉。”二护法答。
贾襄闻言重新打开锦盒取出玉拿起来看,只觉一阵冰凉感从指腹传来,舒服极了。“夺魂丹,锁魂玉,听起来倒像是有用的东西。”她低声喃呢。
“不是像有用,是本来就有用。”三护法重重点头强调。
“其实它对其他毒倒管用,可这夺魂丹……”
“老四!”三个护法同时出声呵斥,大护法锁眉瞪他一眼,然后对贾襄说道:“教主还有一句话稍给你。”
贾襄微微颔首,示意他说出来。
“教主说:活着来见我。”
贾襄莞尔一笑,还以为他会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抬手拨了拨脸颊旁的秀发,她淡淡道:“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教主让我们留下来保护夫人,但凡想加害于夫人的,就算是神佛,我们也遇神杀神、遇佛诛佛,绝不手软。”
贾襄只觉胸口一阵激热,沉默久久压下这种感觉后,才对红豆吩咐道:“带四位去客房。”
“是。”红豆领命。
“那我们先行告退。”
一出清风阁,四护法便委屈地抱怨道:“为什么不让我说完?大小姐从中夺魂丹之毒起,到毒发身亡,阴玉一直佩戴在身上,还不是香消玉殒了?这就表明锁魂玉也奈何不了那夺魂丹。你们为什么要瞒着夫人?”
大护法无语地沉痛摇头,好似四护法就是那扶不起的阿斗,多说无益。二护法也表示沉默。唯独三护法没好气地说道:“教主明知道锁魂玉对夺魂丹无效,还把东西送给夫人,就是想给夫人一点信心,你把真相说出来,不等于坏了教主的事吗?”
四护法恍然大悟,顿时感到无地自容,自责地抬不起头来,但走了几步之后他忽然想起来,“破坏教主的好事不正是我们一向的行为准则吗?”
“前提是无伤大雅。现在夫人的性命岌岌可危,还搞什么破坏。”
“说的也是。”四护法若有所悟地点头,嘀咕道:“先是大小姐,后是夫人,那夺魂丹跟咱日月神教有仇是不是?”
三护法脸色一沉,杀气腾腾地说道:“别让我知道那夺魂丹是何人所炼,否则,就算没有教主的黑风令,我也照样灭他九族!”
其他三人闻言眼中皆露出吃人般的凶光。
与此同时,贾襄正捏着那块锁魂玉,站在窗前,一脸平静地望着窗外的芭蕉树,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四护法的话虽未讲完,她却听出了那未完之意,锁魂玉对夺魂丹无效。这更验证了她的猜想,夺魂丹或许并不是毒药。不是毒药,却能在无声无息中置人于死地,简直比毒药还可怕。而东方不败显然也知道就算有锁魂玉也于事无补,为何还要把玉送给她?
时光容易把人抛,转眼又是一个月。这一个月以来,贾襄将‘货币改革’事宜全部交给钱总管和聂青,自己一门心思与任城研究药理,简直成了任城的关门弟子,提个药箱走在大街上,也能有几分大夫气质。
“那块锁魂玉,你还是戴着的好,虽然它并不能祛除夺魂丹的毒性,但能够起到一定的抵制作用,可以减缓毒性的扩张。”
“听说锁魂玉分阴阳两玉,你见过阴玉吗?”贾襄忽然放下手中的药典,抬头问了他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任城微楞,然后垂下眼,道,“见过。”
“是在中过夺魂丹之毒的人身上见到的?”
“你怎么会知道?”
贾襄正暗暗懊恼,忽听任城说:“那个人,和你有点像,也有高度强迫症,不过她的性子很耿直,也很傲慢,有时候飞扬跋扈的让人受不了,这一点倒与东方不败如出一辙,真不愧是……”
“够了!”语气很重,带着丝丝恼怒。
任城立时噤声,一脸惊愕的看向她。
不止他,贾襄也惊讶不已,没想到自视冷静的自己竟然会向任城发脾气,心中顿时懊恼不已。她一向不喜把情绪暴露在人前,而此刻的意外,让她有种没穿衣服的窘迫感,感到无所适从。
沉默了几秒,贾襄整理好情绪,只当方才什么也没发生,淡淡开口,“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明天继续。”
“好。”任城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几下,又道:“离八月十五武林大会只剩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如果要去,这两天就该准备出发了。”
“嗯。”贾襄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任城虽然心中疑惑多多,但见她波澜不兴的脸上明显写着‘免开尊口’四个大字,便作罢,举步离开。
关上书房的门,贾襄一下子颓坐到软椅上,抬手轻揉眉心,却怎么也揉不开紧锁的黛眉。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一定是……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几声敲门,惊醒了正假寐小憩的贾襄。坐直身子,扯了扯衣服,她淡淡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聂青,手上抱着一堆账本,脸色一如既往的像死了亲娘。他一把将账本搁到桌上,发出‘嘣’的一声巨响。
贾襄的视线越过齐她下巴高的账本,看向聂青,“不想干了?”
“当初是你自己拼了命要争取‘通货改革’的指挥权的,现在为何又不闻不问?就算是中了夺魂丹的毒,你也还是大业王朝的银监官,该你做的事,你必须做。全让我替你做,还不如让我来当这个银监官!”聂青沉声道。
“当初拼了命的争取指挥权,是因为我不喜欢被指挥。”顿了顿,贾襄又道,“现在不管,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管。有人替我操心,我何乐而不为?”
聂青气结,铁着脸道:“如果我不干了呢?!”
“你不干,朝廷自会派别人来。”
聂青气得牙痒痒,隔了许久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你就不怕我掏空你的钱庄?”
闻言,贾襄哈哈一笑,“你当我贾府几千家奴是吃白饭的?”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汇丰钱庄的所有重要掌柜以上级别的员工都是贾府的家奴,个个忠心耿耿,一个外人想掏空钱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若没有这个信心,她又岂会放心让一个朝廷的间谍参与经营。
“我准备三天后出发去少林寺,这间书房暂时借给你用。”
什么?!聂青不敢置信地看着优哉游哉走出书房的某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是她寝院内的书房,对面是她的闺房,而她,居然说借给他用?!这个女人……未免也太……太……奇葩了!
就为了逃避这堆积如山的账本,她至于这样吗?实在不想看,他搬走就是了……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头一回与大小姐‘平起平坐’,车夫受宠若惊。
“车内热,出来透气。”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沙坪镇与姑爷会和啊?”红豆叼着一根枯草有气无力地问。坐了十几天的马车,屁股都坐硬了。
贾襄望向前方那条看不见尽头的官道,也特无力地叹道:“我也不知道。”要是会骑马就好了,不仅速度快,还凉爽舒适。
“前面就是西州边境了,进了西州,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再走半个月就到,正好赶上武林大会。”任城骑在马背上回答她们。
“还要半个月啊……”红豆将‘啊’字拖得老长。
贾襄也一脸心有戚戚焉,或许是天气太热,又或许是这一路格外的颠沛流离,她觉得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出门都痛苦,路长得好似永远也没有尽头。
任城笑望两主仆,道:“再走十里路就到靖边城了,我们在那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
一听可以休息,红豆高兴地大叫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任公子真真善解人意!”
任城幽幽地看了贾襄一眼,转头笑道:“没有你家姑爷善解人意。”
“小姐,是不是要打仗了?”红豆问。
贾襄没有马上回答她,视线跟着列队巡街的士兵游走了好大一会,才望着远方淡淡说道:“可能吧。”
红豆一听真要打仗,立时尖叫起来,“小姐,我们赶紧逃命,回金陵吧!金陵不打仗。”
“不走。”
“为什么?”
“留下来发一把国难财。”贾襄如是说,表情甚是云淡风轻。
红豆挥泪,“小姐,虽然咱是做钱庄生意的,可你也不能要钱不要命啊!”
“我不会。”
红豆松一口气,不会就好。咱贾府不缺银子,这要命的国难财,不发也罢。红豆正感欣慰,只听自家主子又道:“钱我要,命更要。”
“……小姐……做人要知足。”
“所以我只要自己的命。”
“……”她指得是银子,银子!
这回换任城同情红豆了,他笑着说道:“你家小姐跟你开玩笑,别当真。”
红豆提袖拭汗,小姐这个玩笑未免也开得太大了点。
一行人来到靖边城唯一的一家客栈--晓月客栈,甫一进门,便听到楼上不断传来嘈杂的喝彩声。贾襄拧了拧眉,有点不情愿的走上楼,心道:但愿晚上不会再有人吵闹。
越往上走,说话声听得越清东方,贾襄任眸微动,放慢脚步,上楼后又停了会儿,才向靠窗的一张空桌子走去。
“小姐,是那对祖孙!”红豆惊叫。
“嗯。”打她听清楼上的声音起,她就知道对方是谁了。世上有一种本事叫过目不忘,而她则能过耳不忘,但凡听过一次的声音,就不会忘记。
“好奇怪,他们不是被官府抓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红豆歪着头自言自语。
贾襄微微弯唇浅笑,悠然坐下。与在金陵那次一样,面向那对说书的祖孙。这时,那位老人朝她笑了笑,显然他也认出了她。她也回以淡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小姐,喝茶。”红豆殷勤地替自家主子倒一杯茶。
说书的现场与在金陵时一样壮观,听众中男女老少皆有。八卦的吸引力,果然非同凡响。任城在贾襄左边坐下,也朝老人笑了笑,然后说道:“我说街上怎么没几个人,原来都跑到这儿来听老先生说书了。”
贾襄没有作声,端起茶杯放在唇边正要喝,忽然眉头微皱,手僵在半空中,动了动鼻子,凝神想了少顷,将杯子不动声色地重新放回桌上。
见状,任城淡淡地扫了那杯茶一眼,眼中立时露出几许笑意,目光又重新转回到说书老人身上,只见那老人正看着贾襄,眉善目慈的神色之间也透着笑。
这时,说书老人陡然一击鼓,道:“话说那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到达蜀州后,不知对小梁王做了什么,竟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解药,并且还是小梁王双手奉上的。”
那孙女眼一瞪,道:“我才不信。梁王那么狡诈,怎会轻易交出解药?”
说书老人道:“因为那解药只是续命用的,根本解不了贾襄身上的夺魂丹之毒。”
那孙女道:“可他处心积虑想取贾襄的性命,又怎会如此配合?”
说书老人两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呀!不过据说有人亲眼见到,东方不败往梁王府大厅里一站,那小梁王就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连话都说不清东方了。”
“真有那么夸张吗?”
“我猜是假的。”
“那你还讲!”
说书老人嘿嘿一笑,道:“娱乐大众嘛!”说完,又有意无意地看了贾襄一眼。
贾襄眼眸低垂,双手转动着茶杯,像是在思考什么。
“小姐,你说,姑爷到底对小梁王做了什么?”红豆好奇地问。
贾襄闻言睫羽微颤,嘴角轻轻勾了勾,反问道:“一个野心勃勃的藩王,最怕失去什么?”
红豆歪头想了想,试探性地回答,“王位?”
贾襄摇头,淡淡道:“他都想造反了,还会在乎王位?”
“那他最怕失去什么?”红豆满心疑惑。
“兵权。”
“对耶!没了兵,他就没法造反了!莫非姑爷把他的兵全杀光了?!”红豆两眼冒金光,无限崇拜地说。
贾襄扶额,贾府几时出了思想这么血腥的丫鬟……
“难道不是?”红豆失望极了。
四护法:“教主只是偷了小梁王的兵符而已。”
“是买。”三护法更正说法。
四护法一拍后脑,道:“对,是买。教主拿走兵符后,在装兵符的盒子里留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贾襄闻言失笑,百两白银换百万大军,这买卖真够公平的。强盗她见过不少,可这么‘讲理’的强盗,她还是头一回见到。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正文第二十八章:开山五虎
贾襄心中正感慨万千,店小二满脸殷勤地端来酒菜,一一摆放到桌上,说了一句‘客观慢用’之后,便退下。
贾襄将满桌酒菜扫视一眼,便拿起筷子开吃。其余人也跟着开动。说书老人还在继续说书,讲的大多都是江湖斗殴,大概就是某某某结果了某某某,某某某将要结果某某某之类的。一行人边吃饭边听故事,惬意得很。
可是,欣赏风景的人多了,总会出现几个煞风景的。
贾襄放下碗筷,抬眼看向一字排开挡在桌前的五个满身横肉的庞然大物,礼貌地问道:“五位有何贵干?”
“抓你。”其中一个叉腰说。
贾襄睨了一眼那两条比她的腿还粗的胳膊,又看一眼己方阵营中四个骨瘦嶙峋的青衣护法,顿时觉得没指望了。于是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喂!我说要抓你,你听到没有?!”
贾襄继续细嚼慢咽,直到将最后一口饭吞下去后,才放下碗筷一脸平静地说道:“要多少?”
“什么要多少?”
“你们要绑架我,不是为财吗?”
“呸!我们开山五虎岂是贪财之辈!”
贾襄想了想,又道:“莫非是劫色?”
此言一出,众人大汗。她怎么可以把那句话说得如此淡定……
开山五虎哈哈大笑,“我们对你这样的货色没兴趣。皮包骨似的身材,一点肉都没有,抱着多难受。”说完继续笑,很蠢的那种憨厚笑声。
忽然,随着‘啪、啪、啪’地几声巨响,笑容戛然而止,开山五虎的脸上皆多了一个血袖的手掌印。与此同时,动手打人的二护法也捂着胸口吐了几口黑血,面色也隐隐泛黑。
见此情形,贾襄心一沉,事情大条了。
“大南!”三护法连忙运气帮他逼毒,不料真气倒行,毒气攻心,倏地一口血吐了出来,同样是黑色。
四护法见状正要运气,却被大护法制止,“别乱运气,否则就会与他们俩一样毒气攻心。”
四护法大惊,“酒菜中有毒?!”
大护法无比沉重的点头。
“那夫人……”四护法惊恐地看向贾襄。
“我没事。”贾襄淡淡道:“这毒只对有内功的人有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喝茶的时候。”
大护法顿时满脸黑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以为你们知道。”她哪里晓得看起来很有武林高手气质的护法们连这点辨毒的本事都没有……
大护法的嘴角狠狠地抽了几下,僵硬地说道:“夫人……太看得起我们了。”
其余三位护法也一脸沉痛。夫人啊夫人,你明知道酒菜有毒还看着我们往嘴里送,于心何忍啊于心何忍!
面对四人的控诉,贾襄还是有点内疚的,于是出言安慰道,“其实这个毒也没那么可怕,最多武功全失,死不了。”
四大护法的脸色由黑变白,惨白。武功全失还叫不可怕!对于长期‘助纣为虐’、树敌无数的日月神教护法来说,失去了武功,下场必然比死还惨烈。有多少人恨不得食他们的肉、饮他们的血,能捞到个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之类的死法,那就算诸神眷顾、佛光普照了……
红豆见四大护法皆露出‘不如去死’的表情,立即明白自家小姐又‘弄巧成拙’了。哎,她不知跟小姐说过多少遍,没事别随便安慰人。不过这还不算最遭的,记得有一次,四姨娘不小心摔得小腿骨折,她一句‘没关系,顶多不能走路,我们贾府有得是家丁,以后去哪儿让他们抬就是了’,害得四姨娘以为自己真要成残废了,嚎啕大哭了一整夜。
安慰人这种事,果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做得来的。红豆幽幽看向自家主子,小声说道:“小姐,沉默是金。”
贾襄默默点头,表示赞同这个说法,然后看向挨打后就一直鼓着眼睛不说话的开山五虎,淡淡道:“解药。”
开山五虎的眼睛越鼓越大,很生气的样子,脸部其他器官却一动不动,好似变成了木头人。
“他们中了小南的血手印,除了眼睛之外,脸部其他地方只要稍稍一动就会如万蚁食心,生不如死。”大护法解释道。
开山五虎原本还不明白为何嘴巴一张就痛得要命,现在一听‘血手印’三个字,顿时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桌子上的碗筷被震得哒哒直响。
这五个人,要投成猪胎,那得值多少钱。贾襄居高临下淡淡地睇着他们,再次说道:“解药。”
开山五虎爬起来,相互看了看,然后一起动手,作势要抓人。
贾襄道:“且慢。诸位抓人可以,但能否先告知原因?”
开山五虎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其中一虎用手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说不了话。
“二护法,血手印有解吗?”贾襄问。
二护法答:“需要用极高深的内力将手印逼散,但是我们四个现在都不能运气。”
贾襄点了点头,问:“任公子的内力如何?”
“够了。但是他不也中毒了吗?”
贾襄悠悠一笑,道:“你当‘赛华佗’是他自封的?”这点毒都看不出来,他还怎么好意思行走江湖?
正文第二十九章:冤家路窄
贾襄悠悠一笑,道:“你当‘赛华佗’是他自封的?”这点毒都看不出来,他还怎么好意思行走江湖?
任城也笑了,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拖我下水呢。”
“我是不忍破坏阁下作壁上观的雅兴。”贾襄回道。
四护法不解地看向任城,“你明明也吃了这些酒菜,怎么会没中毒?”
任城淡眉一挑,道:“因为我只挑没毒的菜吃。”
闻言,东、南、西、北四大护法心中顿时不约而同的升起一种‘没娘的孩子像根草’的凄凉之感。真想念教主,虽然他也时常会亲自弄些毒药给他们当饭吃,可别人下的毒,他是绝不会眼睁睁看他们吃下去的。
贾襄不理会四人哀怨的眼神,看了开山五虎一眼,然后对任城说道:“有劳了。”
任城微微颔首,睨着开山五虎,问贾襄:“解哪一个的?”
“随便,看你觉得哪个顺眼。”
“其实我觉得哪个都不顺眼。”
贾襄面露无语,淡淡道:“最右边的那个。”
“好。”任城立即运气逼散开山大虎脸上的血手印。
脸部重获自由之后,开山大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指着二护法惊叫道,“你是血手印郭少齐!”
“曾经是。”二护法酷酷地说。
“你……怎么会是你……侠义无双的郭少齐,怎会沦为日月神教的鹰犬……”
二护法脸一沉,道:“你还想吃我一耳光吗?”
开山大虎惊恐摇头,摇了几下忽然想起来他已身中剧毒,奈何不了自己,于是特嚣张地笑道:“想不到血手印郭少齐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虽然你的手很大,但要捏住他,恐怕不现实。”贾襄凉凉地说。
开山大虎面露警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襄怡然一笑,道:“阁下忘了脸上的血手印是谁替你逼散的吗?”
开山大虎轰然大悟,看向任城,道:“她刚才提到赛华佗,难道你就是赛华佗任城?”
任城很礼貌地回道,“我是任城,但早已不是赛华佗。”
“对,我想起来了,三年前你被东方不败除名了。”开山大虎道:“既然如此,你应该不会帮日月神教的人吧?”
“不会。”
“那就好。”
任城又道,“他们四个你随便处置,至于贾襄,她现在是我的病人,在我医好她之前,她不能死。”
“这没问题,我们只是想抓她回去向东方不败换取黑心毒的解药,并不想杀她。再说了,太子也不准我们伤她。”
贾襄一听幕后主使竟是太子,柳眉蓦地一沉,道:“太子在靖边城内?”
“是啊,就住在镇西将军靖边侯府上。”
“好,我随你们去见他。”
很快,一行人来到侯爷府。彼时靖边侯正在与众将军议事,得知开山五虎抓获贾襄,便中止议事,立即请来太子罗凌天。
“太子爷,您要的人抓来了。”开山大虎邀功似的说道。
罗凌天颔首,然后看向贾襄,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淡淡地唤了一声,“襄儿。”
贾襄面无表情,冷漠而生疏地说道,“民女参见太子爷。”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拘谨,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表哥吧。”
“民女不敢。”
“襄儿你……”罗凌天欲言又止,望着她久久,最后叹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贾襄长睫微动,淡淡道:“你以前想见我时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闻言,罗凌天面露尴尬,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身边时刻有日月神教的爪牙相随,见你谈何容易!”
一听‘爪牙’二字,东、南、西、北四护法顿时变色,四护法怒道:“嘴巴放干净点!”
罗凌天脸一沉,缓缓转头与他对视,半晌,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来人,掌嘴!”
开山大虎袖子一挽,扬手就要给四护法一个耳光,忽然听贾襄大喝一声‘住手’,于是紧急停手,看向罗凌天。“太子爷……”
罗凌天寒着脸示意他罢手。
贾襄道:“太子爷想尝试被日月神教追杀的滋味吗?”
“你威胁我?”罗凌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贾襄下颚微抬,甚为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只是提醒太子爷,三思而后行。他是日月神教护法,今日若挨你一耳光,你猜,他座下教徒该如何报这个仇?”顿了顿,她又道:“据说,日月神教中人不仅蛮不讲理,还心高气傲、睚眦必报。”
罗凌天额上青筋若隐若现,死死地盯着她,道,“襄儿,你变了。”
“表哥又何尝不是?”
“你叫我表哥……”罗凌天激动万分。
“襄儿不是绝情之人。”贾襄低叹,“表哥若还认我这个表妹,就替他们四个解毒。”
“不行。解了他们的毒,我就留不住你了。”
“你现在也留不住我。”贾襄淡淡道。
“襄儿,不要小看侯爷府的禁卫。”
贾襄闻言轻笑,转头问靖边侯,“敢问侯爷,私自扣留一品朝廷重臣,该当何罪?”
靖边侯面露为难,“这……”
“我奉皇命进行通货改革,妨碍我就等于妨碍改革。莫非侯爷想扰乱公务、抗旨不遵?”贾襄双眸直视他,又道:“我在你靖边侯管辖范围内遭人暗算,侯爷不应该给个说法吗?”
“我……”靖边侯武官出生,本就不善言辞,被贾襄一连几个质问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不要怪靖边侯,是我让他派人去抓你的。”罗凌天出面解围。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贾襄毫不留情。
“襄儿你……”
“太子。”贾襄淡淡打断他,道:“成为我的敌人对你来说并没有好处。”
罗凌天闻言脸色一变,道:“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但你却在这样做。”语毕,贾襄望着他许久,然后轻叹一声,道:“就算你软禁我,东方不败也不会给你送黑心毒的解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