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完没了了。贾襄轻叹一声,很无奈地问:“三位也是来取我性命的吗?”
三人面面相觑,楞了半晌后,头上靠近右耳的地方长了一个牛角的矮小中年男子才一脸讶异地问:“你怎么还……”话刚说到一半,猛然看到地上的同伴,顿时大叫,“四妹!”其他两人经他提醒也都看到了蒙面大妈,纷纷亮出武器作火拼之势。
正在用绳子捆人的聂青见状索性扔掉绳子,提手掐住蒙面大妈的脖子,用那种‘敢动我就掐死她’的眼神冷冰冰地望着对方。
见此情形,贾襄一脸欣慰,“我还担心你也不杀女人。”
聂青额上青筋跳了几跳,没有作声。
“放了四妹,我驼老三饶你不死!”驼背男子叫喝道。
贾襄弯唇淡笑,正要开口,只觉一阵眩晕感冲上头颅,眼前开始晃啊晃。
“小姐,坐。”红豆搬来椅子说。
还是自家人懂自家人。贾襄无限欣慰地看了自家丫鬟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慢慢坐下,微笑着说:“不知我贾襄哪里得罪了四位,惹得四位先后深夜来访,扬言要取我性命。”
“你与我们的深仇大恨岂是‘得罪’两个字那么简单!”独眼男子愤愤说。
“原来如此。”贾襄依旧笑得春风和煦、人畜无害,“我的仇人太多,一时记不起来,不知诸位是哪个道上的朋友?”
红豆提袖抹汗,都说有深仇大恨了还‘朋友’!
“江州四怪!”
贾襄扬眉,想了想,道:“没听说过。”
此言一出独眼男和驼背男接一脸不悦,唯有牛角男不动声色,拦住蓄势待发的两人,道,“贾小姐不是江湖中人,没听说过我们江州四怪很正常。”
贾襄听牛角男称她为‘贾小姐’,稍稍惊了一下,然后笑道:“看来我与阁下并非仇深似海。”
“没错,你与我无冤也无仇,但是你未来的丈夫东方不败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头上的这只角,就是被他砍去的!”说到最后一句时,牛角男愤然指向左耳附近与右边牛角对称的地方。
贾襄望了他的头一眼,一脸诚恳地不耻下问道:“你是怪他没有把另一只角也一起砍掉吗?”
牛角男正要发怒,又听她说,“其实留一只角在那里还挺有特色的。”顿时目瞪口呆,这个脑子明显有毛病的女人真的是掌管全国钱庄的金陵贾府当家大小姐吗?他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砍你角的人是东方不败,你就该去找东方不败报仇。舍近求远找我的麻烦,只会让你们的报仇之路更加坎坷。”贾襄好言相劝。
牛角男继续保持目瞪口呆状,绝对找错人了……
“东方不败八月十五之前都会在少林寺山脚下的江湖客栈,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她这是给他指明路吗……
“不过诸位上路之前,还请先把任灵姑娘放了。”
听到一句正常的话,牛角男也终于恢复正常,“什么任灵姑娘?”
“你们白天从隔壁房间抓走的人!”聂青沉声道。
牛角男:“我们唯一想抓的人只有贾襄。”言下之意,什么任灵龙灵的,都与他们无关。
贾襄螓首为垂,沉思了几秒,然后抬眼说道:“聂青,把人放了。”
“可是任灵……”
“任灵不在他们手上。”
聂青还想反驳,但见她目光坚定,只好妥协,板着脸不情不愿地把蒙面大妈也就是麻四娘,还给江州三怪。
“贾小姐好胆识!”牛角男赞赏道。
贾襄微微颔首,算是接受赞赏,淡淡道:“祝四位马到成功。”
“贾小姐就不怕当寡妇?”
“阁下也说了,东方不败是我‘未来’的丈夫,既然还未过门,他死了我另嫁他人便是,怎会当寡妇?”
“哈哈哈哈……东方不败,连你未过门的妻子都不支持你,这就是报应!”笑声极其阴森刺耳。
贾襄又道:“四位见到东方不败,可否为我带一句话?”
“请讲。”牛角男答应的特爽快。
贾襄轻颦浅笑,望着他沉默了三秒,然后薄唇微启,道:“让他下手狠一点。”
牛角男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的表情明明就像媳妇对临出门的丈夫叮嘱‘早点回家’,为什么他听到的却是……
*
江州四怪一出客栈,驼背男就不满地抱怨道:“大哥,为什么不抓住贾襄威胁东方不败?”
牛角男:“你没看到四妹的下场吗?我们只不过晚了几分钟到她就被放倒,可见贾襄并非传言那般柔弱。你看她把四妹还给我们时那么干脆,至始至终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不怕我们。再说了,她向我们透露了东方不败的行踪,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怎能不讲义气?”
“大哥所言极是。”
*
江州四怪离开后,贾襄便二话不说歪歪倒倒走到对面红豆的房间,正想倒头大睡,却被聂青半路‘劫杀’,追问:“任灵怎么办?”
“看着办。”说完这句话,贾襄双眸一闭,睡着了。
小姐,你睡这儿,我睡哪儿啊!红豆在心中大哭。小姐的房里没有床单,任灵姑娘的房……不吉利。而聂大人……算了吧,不如睡地上来得现实。
聂青则默默站在原地,用碎尸万段般犀利地眼神注视着贾襄的睡颜……良久……良久……
翌日,当贾襄睡醒时,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哀怨的眼睛。
“小姐,你终于醒了。”红豆有气无力。
“嗯。”贾襄坐起来,又见聂青寒着一张死样怪气的脸坐在不远处,仿佛与她有着深仇大恨。“聂大人是没吃饱还是没睡好?”她淡淡问。
“任、灵、怎、么、办?”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你还没去救任灵?”贾襄皱眉,对他如此怠慢未来夫君的‘友人’的妹妹的行为颇感不满。
“你不是说一切听你号令吗?!”聂青低吼。
贾襄露出一个‘哦’的表情,然后说道:“她还在房里。”
“哪个房?”
贾襄看他一眼,好似懒得回答这种无知的问题,扯了扯身上褶皱不堪的衣服,对红豆吩咐道:“弄些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聂青闻言大窘,脸上泛起微微的袖晕,闷闷地起身出门,嘴里还说着‘简直就不是女人’之类的话。
贾襄只当没听见,用簪子把头发盘起来,俨然就是妇人髻。
红豆无语望地,又不是没有头巾,小姐干什么每次洗澡都要梳妇人髻……恨嫁是不是……
不过,眼下有个更严重的问题。
“小姐,我们的包袱不见了,这里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拿什么衣服换?”
“你到床底找找。”
红豆不解地眨眨眼,依言趴下去找,很快就惊喜地叫道:“小姐,真的在床底下耶!”
“嗯,去弄热水来。”
红豆抱着包袱望着自家主子疑迟了几下,最后吞下满腹疑惑,出门弄水。
当她一路目不斜视地走到聂青等人所在的饭桌时,大堂里的食客无不跟着移动视线,看直了眼。
“贾,你今天好漂亮!”任灵大赞。
红豆也点头如捣蒜,她早说过小姐适合穿白色。
聂青则低着头喝茶,看也不看一眼。
“你们还有一刻钟。”说完,贾襄抬腿便要出去。
“等等啊小姐,你不用早膳吗?”
贾襄挑眉,反问道:“你当真吃得下?”
红豆眨眨眼,为什么吃不下?倏地,想到昨天的蛇,胃中顿时开始大浪淘沙。“我不吃了。”她现在连馒头都可以看成是蛇……
聂青也霍地一下站起来,表示他‘吃饱了’。
唯有任灵一脸莫名其妙,肚子正呱呱叫,她昨晚在床底一觉睡到天亮,错过了晚餐,现在正饿得慌,食欲大好。“等一下嘛,我还没开始吃呢。反正还有很长的时间要坐马车,先在这里坐一坐,等我吃完。好不好,贾?”
贾襄俯睨她一眼,“我到外面等。”她现在闻到食物的味道就反胃。
红豆和聂青也跟着出门,留任灵一人一边肯馒头一边喝稀饭,还吃得津津有味。
三人来到门外时,车夫已经把马车赶到门口候着了。贾襄正打算上马车,忽听红豆问,“小姐,昨天那个蛇,真的是你召唤出来的吗?”
“嗯。”
“你怎么会、会有那种本事?”红豆觉得主子好神通广大,连蛇那么可怕的生物都听她的,不愧是贾府的当家人。
“当年被蛇吓得三天吃不下东西之后,我就开始琢磨使唤它的法子。”
红豆忽然想起来,主子从十岁那年的某一天开始,天天抱着一堆稀奇古怪的书跑到后山的竹林中去敲啊打,后来还花大价钱差人制了一把发不出音来的古筝,为此老爷差点把办事的人赶出贾府,幸好有主子求情……
忽地一个激灵,红豆恍然大悟,“那个古筝……耳环……与那架不发音的古筝一样……”她想起来了,主子当年求情的原话是‘不是古筝不发音,是它发的音爹爹听不到’。原来主子的意思是--人听不到,蛇听得到!
红豆的眼神越来越惊恐,小姐……小姐竟然把那么危险的‘凶器’做成耳环戴着……
“你的脑袋长进了不少。”
“你又是怎么知道任灵就在她房间的?”聂青本来是想先问蛇的事的,但一听红豆提到耳环、古筝,再观某人耳垂上那对古筝耳环,就全明白了。望着她的眼神也不由变得惧怕起来。从今以后,惹天惹地,绝不惹姓贾的女人……
贾襄闻言回头,目光刚移过去就见他打了个颤栗。“聂大人很冷?”她奇怪地问。
聂青咬牙,“有点。”
贾襄任眸微动,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于是说道:“既然江州四怪想对付的人是我,他们就不会傻到先劫任灵以至于打草惊蛇……”说到这儿,只见聂青又打了个颤栗,贾襄算是明白了他的表情为何这般怪异。她继续说道:“况且,任灵的房外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大堂,劫匪不能跳窗逃走,更不可能抱着个大活人从前门离开客栈,所以她只可能还在房中。”
“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对方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我说了,打草惊蛇……”见他又颤了一下,贾襄终于忍不住道:“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至于一着被蛇咬……”
“对方故意做出劫走任灵和我的包袱的样子,为得就是打草惊……人,提醒我有人想对我不利。”
“照你这样说,对方是友非敌?”
贾襄状似无意地淡淡睨了客栈内的某张桌子一眼,道:“说不准。”
两人谈话间,任灵已经吃饱喝足,笑眯眯蹦跳出来,“可以走啦!”
一行人坐上马车,缓缓朝下一站庆远镇驶去。
客栈内,中间一桌坐着三个华服男子,坐在上位的一个头戴金冠,袖滚金边,气宇轩昂,唯一的缺陷是,左边脸颊上有一道不长不短的刀疤,让那张冷峻的脸显得有些吓人。此人正是蜀中梁王之子,小梁王罗夜离。
“主子果然好眼光,贾襄当真聪明绝顶、胆识过人。若她能为主子所用,不怕大事不成。”
罗夜离黑眸如炬,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道:“像她那样的女人,就算是走投无路,恐怕也不会听命于谁。”
“那主子的意思是……”
罗夜离没有接话,只一脸莫测地继续望着远方。
“主子,其实您可以考虑娶她为妃,她一旦嫁入王府,还怕不帮您吗?”
“她连太子妃都不当,又怎会轻易当我的王妃?”罗夜离眸光一沉,道:“再说了,明目张胆与东方不败抢女人的下场,你们还没有看到吗?太子现在不仅深受黑心毒之害,还被日月神教的人寸步不离暗中监视,想再接近贾襄比登天还难。”
“东方不败的作法虽然太嚣张,不过倒也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太子性命危在旦夕,朝中已经有不少大臣开始谏言另立储君了。”
“皇帝就他一个儿子,不会改立他人。”罗夜离放下茶杯,站起来说道:“启程,回蜀中。”
“不跟踪贾襄了吗?”
“接下来的每一个镇子都有日月神教的人在,父王的人伤不了她。”罗夜离边往外走边说道:“何况我这次来,也只为确认她的价值。她若连自保都成问题,就没资格站在我身边。”
*
与此同时,西州某荒郊野岭茶棚之中,东方不败无比悠闲地饮着茶,顺便听四大护法报备一路传来的消息。
“见过江州四怪的宣扬,你八月十五之前会下榻江湖客栈的事情,已经在江湖上传遍了。”
东方不败剑眉一挑,不甚在意地反问:“那有怎样?”
“你的仇家很多。”大护法好心提醒。
“但没几个人有胆量住进江湖客栈。”
“他们可以在外面设埋伏。”
“那更好。”东方不败双眸一眯,俊美的脸廓上露出一个极温和的笑,道:“省得我费力挖坑埋尸。”
要挖也是我们的事。四人在心中嘀咕。
沉默三秒,大护法又说:“你不想知道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语气十足的不怀好意。
东方不败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嘴角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除了她,还能有谁?”
“教主果然明察秋毫。”大护法很失望,教主居然又是一点都不在意。
“听说夫人祝江州四怪杀你马到成功。”二护法不死心地添料。
蓦地,斜飞的剑眉一沉,漂亮的黑眸中露出点点杀机,但稍纵即逝。东方不败轻摇手中的茶杯,道:“她定是知道江州四怪是来送死的,所以才祝他们马到成功。”
“教主真英明!夫人还让他们传话给你,让你下手狠一点!”四护法生怕轮到自己时又没话可说了,于是抢在三护法前面发言,结果惹来三道犀利的白眼,顿时想起此次报备消息的目的是打击教主,应该报忧不报喜……
东方不败非常愉悦地勾起薄唇,道:“这种话他们也有胆量传出来?”
“听说是不下心被旁人偷听走的。”三护法答。答完不忘再瞪四护法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馀!
四护法自觉作低头认错状。口误,真心口误。
东方不败不理会四位护法的‘内斗’,手缓缓转动着茶杯,望着不远处的小山丘,笑而不语。
“教主笑什么?”四护法用胳膊肘戳三护法的腰,小声问。
“你问我我问谁?”三护法对于某人抢先发言并且发错言的行为相当之耿耿于怀。
大护法觉得西、北俩小弟的行为非常幼稚,于是直接无视,继续报备:“教主,属下今日还接到锅厨子的飞鸽传书,说他正带着夫人的亲笔信从京城赶来,并有要事禀告。你看,要放慢脚程等一等吗?”
闻言,东方不败嘴角地弧度明显扩大了几分,好心情地说道:“到下一个镇子长住。”
亲笔信啊……不知她又会写些什么来娱乐他……
东方不败没料到,那么大一张纸上只写了‘谢谢’俩字,更没料到,锅厨子的带来的消息竟然是--贾襄身中夺魂丹之毒。
顷刻间,天崩地裂的感觉再次在脑中膨胀,东方不败像傻子一样杵在原地楞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然后将手中的纸捏成一团握入掌中,化为灰烬,落了一地,接着,脸上渐渐露出孩童般无邪的笑容,慢慢地,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哈哈……哈哈哈哈……”
四大护法默默低下头,当笑声陡然响起时,他们就知道,教主又崩溃了,比三年前还崩溃。那时候是咆哮,而现在是听起来比咆哮还绝望的笑。
锅厨子也默默低下头,思考着一会儿该熬‘黯然汤’还是‘毁天灭地汤’。哎,教主的状况,很不妙啊!
良久,笑声终于止住。东方不败眉宇微沉,阴测测看向锅厨子,深邃的眸光如一柄凛冽的利剑,让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她怎么会中毒?”低沉的声音如陶埙独奏般浑厚而有穿透力。
锅厨子腿一软,身子狠狠地抖了两抖,险些跪下去,低头战战兢兢地回道:“是唐门余孽唐三娘受小梁王的指使,假扮百花楼的老鸨对夫人下的毒手。”
东方不败一耳光甩出去,发出啪地一声脆响,怒道:“连唐三娘都对付不了,留你何用!”
锅厨子脸色无异,不袖不肿也无掌印,嘴角却血流不止,他轰地一下跪在地上,道:“教主开恩。那唐三娘擅长易容,属下放倒她之后才发现她的身份,那时,已经迟了……”哎,果然还是该熬‘大发慈悲汤’。教主这一耳光,够他内伤一个月了。
大护法:“教主,不如让锅厨子戴罪立功,去蜀州小梁王府取解药。”
“夺魂丹无药可解,小梁王手上所谓的解药,不过是缓解药性发作的另一种毒药罢了。”东方不败暗暗握拳,隔了几秒后又道:“你们四个,立刻去找任城,带他去金陵贾府。”
“是!”四大护法难得的一脸肃穆的领命。
“锅厨子,与我同去蜀州。”
“谢教主开恩!我锅厨子就算用老鼠药,也一定毒得梁王府一个不剩、人鼠归天!”
回到金陵,已是六月。
正天马行空,红豆推门而入,“小姐,聂大人和钱总管来了,在书房候着。”
“把他们带来。”
“可这里是你的闺房,聂大人与钱总管恐怕不方便进来。”
“那让他们回去。”
“呃……他们说有要事相商。”
贾襄一挑眉,道:“我今天是不会出门的。”
红豆认输,小姐今年没躲到地底下去已是奇迹,来这里总比去地下谈事好。
不一会儿,聂青和钱总管在红豆的带领下来到贾襄的闺房。
贾襄恹恹地放下手中的书,问:“两位相处的不愉快吗?”
聂青先哼了一声,见钱总管没有吱声,便说道:“银元印制的准备工作已基本完成,户部要求报上第一批银元印制的总数额。”
“这与银票一样,有多少白银就印多少银元。”
“问题是我不知道汇丰钱庄现在有多少白银。”聂青没好气地说。
贾襄挑眉,“钱总管就在你身旁。”自从把聂青‘派’去钱庄干活后,她就没怎么管事了,只等着月底结算的时候关注一下进帐。钱庄现在具体有多少存银,她也不知道。
不提钱总管还好,一提聂青就火冒三丈,板着脸不说话。
贾襄睨他一眼,又看向钱总管,怎么回事?
“事关钱庄的商业机密,没有小姐的首肯,我不敢贸然向外人泄露。”钱总管一脸公事公办地说。
贾襄了然地点头,道:“以后他想知道什么,直接告诉他便是。”皇上派他来监视汇丰钱庄,若什么都监视不到,那只会显得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可他……毕竟不是贾府的人。”钱总管很是担忧,该人可是活生生的朝廷间谍啊!
贾襄微微一笑,特云淡风轻地说:“没关系。以聂大人的商业头脑,就算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密,也闹不出事来的。”
闻言,聂青眉角直跳,杀气腾腾地看向她,视线不巧碰到那对古筝耳环,杀气顿时凝在半空中,散了,然后,一脸阴郁地扭头看房梁。
钱总管则作恍然大悟状,频频点头,嘴里还念叨着,“早知道聂大人是如此水平,我也就不用大事小事都瞒着他了……”
聂青一听就火了,偏偏敢怒不敢言,只好对着房梁重重地‘哼’了一声。
贾襄只当没听见,又问钱总管,“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一件事……”钱总管顿了顿,看一眼聂青,又看向自家大小姐,见她点头首肯,于是继续说:“名剑山庄已经开始动用那五千万两白银了。”
“做什么?”
“听说打算运往蜀州梁王府,兵分五路,由镇远镖局押镖。”
贾襄闻言微微抿嘴,眉目轻颤,一丝笑意从深不见底的任眸中流转出来。
时机,终于到了……
正文第二十四章:借刀杀人
钱总管对那种高深莫测的笑意再熟悉不过了,立即笑问:“小姐打算怎么做?”
“具体分哪五路知道吗?”贾襄不答反问。
“知道。”钱总管将五条线路巨细无遗地一一陈述。
贾襄听完轻轻颔首,然后低眉沉思,半晌后抬头说道:“自从父亲过世后,贾府就与道上的朋友疏远了,这不是好现象。”
钱总管闻言一惊,而后面露了然,脸上接着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笑,“小姐的意思是……”
“借这个机会,向道上的朋友打声招呼,联络一下感情。”贾襄说得甚是轻描淡写。
“好,太好了!”钱总管拍手叫绝,“小姐这招借刀杀人真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向名剑山庄讨回了银子!”
贾襄抿抿嘴,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喃喃道:“写信也是很费力的……”
钱总管额上那两条花白的眉毛颤了两颤,嘴角动了动,终究只在心中叹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姓贾的,没一个勤快人,好在个个聪明绝顶、手腕高明,大事小事只需动一动手指便能摆平。大概,脑子好使的人,都懒得使手吧。
主仆两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话说一半,一会儿心照不宣,听得聂青稀里糊涂,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连总管说话都这么高深莫测,贾府就没一个正常人吗?
贾襄依旧当他是空气,吩咐红豆准备文房四宝。
钱总管则好心解释道:“小姐的意思是,把镇远镖局将押运白银千万两途径‘贵宝地’的事分别告知那五条道上的朋友,哦,也就是山贼、地霸、土匪之类的,借他们之手取回那五千两白银。”
聂青目瞪口呆,“让山贼帮你们打劫?”
“不是帮我们,是帮他们自己,那些银子,谁抢到归谁。”
“……这对贾府又有什么好处?”虽然他想不到这样做对贾府有什么意义可言,但据他有限的经验所得,某复姓女子绝不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去掉‘不’字,倒是她的一贯作风。
钱总管无力地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到底是没有商业头脑的年轻人啊,不比我们小姐有智慧。”
聂青臭着脸冷哼,拍马屁就拍马屁,贬低别人做什么?!
钱总管似乎已经被他‘哼’习惯了,见怪不怪地看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们贾府结交的那些山贼,都是很讲义气的,他们成功打劫镇远镖局之后,就会记得小姐的恩情,下次我们贾府的押车从他们山头路过时,就不会被打劫了,运气好,还能蹭上几坛酒。想当年我……”
聂青懒得听他忆往昔峥嵘岁月,直接打断惊奇地问道:“你们还与山贼有交情?”
“这有什么好奇怪,干我们这一行的,是人都能攀上三分交情。”钱总管特自豪地说。
聂青觉得自己简直出现了幻听……
两人谈话间,贾襄已经把五封表达‘长期友好合作关系’的信写好,交给钱总管,“即刻派人送去。”
“是。”钱总管领命离去。
贾襄揉了揉手腕,看向没有离去之意的聂青,挑眉问:“还有事?”
聂青盯着她沉默了几秒,才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官匪不两立。”
贾襄一怔,道:“你想退出?”
聂青嘴角颤了颤,幸好没说‘有他没我’,否则就不可挽回了。“贾府现在代表朝廷,与山贼来往,有损国威。”
“损国威与损国库之间,你会选择哪个?”
“当然以国威为重!”
“但我是商人。”商人利为先。
“你现在也是朝廷命官。”银监官能与丞相平起平坐,不容小觑。
“所以我替朝廷省银子。”顿了顿,贾襄又道:“据家父的经验所得,与山贼交好能够节省很大一笔‘意外损失’。”
聂青风中凌乱,家父的经验……家父……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女!
不出半月,镇远镖局五趟镖先后被劫的消息便传开,引起无数轰动,传言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
听说,镇远镖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盯上了,只要一走镖就会被劫。
听说,那个不该得罪的人就是日月神教教主。
于是乎,镇远镖局一夜没落,再也没人敢与之来往。
而名剑山庄做贼心虚,丢了五千两白银也不敢宣扬,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
“这下名剑山庄与镇远镖局可真成苦命鸳鸯了!”红豆哈哈大笑。
“小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红豆不满地对着她哇哇大叫,存心打破她‘事不关己’的态度。
贾襄心知她若不说点什么耳根子是无法清净的,于是抬起头想了想,问道,“为什么大家认为那个不该得罪的人是日月神教教主?”
“因为镇远镖局的女儿林水儿抢了日月神教教主的未婚妻的前未婚夫啊!”红豆一口气说完。
贾襄淡淡看她一眼,“不饶口吗?”
“……很顺。”
“拆散一对成全两对,林水儿这是积德。”说完这句,贾襄低头继续。这已经是第十九本古旧医术了,依然没发现只言片语是与夺魂丹有关的。莫非她当真注定袖颜薄命?
红豆猛翻白眼,用极‘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无奈地说道:“小姐,她抢了你的前未婚夫。”
贾襄黛眉微拧,更正道:“不,是她捡了我不要的旧鞋。”曾与方飞鸿定过亲,是父亲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她从来没想过与林水儿计较,镇远镖局这次的劫难,纯属咎由自取。明知道名剑山庄那数额庞大的五千万两白银是不义之财,还与之狼狈为奸,关门大吉也是活该。
“小姐,我们去茶楼听人说书好不好?”红豆指着前面一家人满为患的茶楼兴奋地说。
“好。”贾襄一口答应,徐步朝那边走去。
红豆喜出望外,“小姐,你终于也对八卦感兴趣了?!”
“我对茶感兴趣。”贾襄边走边说。
“……”她早该知道,像小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当然也不会食人间的八卦。兴许天上的八卦能不能勾起她的兴趣,可是到哪里去弄天上的八卦呢?忽然,红豆灵光一闪,笑嘻嘻说道:“小姐,牛郎织女马上就要相会了哦。”
“嗯。”贾襄只淡淡应了一声。
红豆扼腕长叹,连天上的事都不感兴趣,难道想听地下的?不可能,小姐连神的帐都不买,怎么会买鬼……嚯!大白天的,瞎想什么!红豆连忙甩头,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没有鬼没有鬼,可越想越怕,眼角一晃,忽然在斜前方看到一张白得不像话的脸,当场陡然尖叫起来,“鬼啊!”
贾襄闻言止步,轻淡的眉宇稍稍拢起,不咸不淡地看着她道:“我今日才晓得你还有当灵媒的潜质。”
红豆回神,看清那张死人白脸后,顿时松一口气,埋怨道:“任公子,您不在华佗山上呆着,怎么跑来大街上吓人了?”
任城闻言,额上顿三条黑线,学她的口气说道:“红豆姑娘,你不在贾府内呆着,怎么跑来大街上被人吓了?”
红豆大囧,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救助地看向自家主子。
贾襄朝任城微微一笑,道:“任公子,又见面了。”
任城细细打量她片刻,欣慰地说道:“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贾襄青眉一挑,不置可否,“喝茶吗?”
“刚喝完。”
“那再喝一杯。”
“茶多伤身,你可以请我喝酒。”
“听说茶楼免费供应白开水。”
任城失笑,“敢情你是舍不得酒钱?”
“放心,诊金少不了你的。”说完,贾襄缓缓走进茶楼,睨了大堂一眼,最后向二楼走去,在靠窗的空座上坐下。正对面是一对说书的祖孙。
任城在她左边悠然坐下,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替你看病的?”
“是毒。”
任城再次失笑,“你的强迫症相当严重。”不管什么事,总要按照她的想法来,连个说法都不放过,真的和惜月很像。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能遇上如此相似之人,该要多大的运气……可惜他的运气早在多年前已用完。
造化,真会弄人。
“这个时候,你不去西州少林寺,却出现在金陵,除了替我解毒,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那你应该也知道是谁让我来的。”每次提到东方不败,任城都会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奈与悲愤之感。为什么不管什么事东方不败总能先他一步……
贾襄没有作声,低头默默喝茶,算是默认了。
对面说书的那对祖孙正一搭一唱,有声有色地讲着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