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襄僵硬的坐在床上,他却懒懒的倚在床沿,面上无喜无怒,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波澜。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道:“皇上何必这般逼着臣妾,大家相安无事岂不很好!”
“相安无事?”他挑眉冷笑:“朕立你为后可不是为了供在佛龛之中的,你以为你是观世音,可以站在佛龛里保佑天下?”
她苦涩的笑笑:“臣妾怎敢与菩萨相较,菩萨立琉璃净地,臣妾却是身处三千红尘;菩萨与人慈悲,普度众生,臣妾却是危如悬卵,岌岌可危……”
她语调悲凉,面色黯淡,他怔了一下,心中一阵发酸,轻轻的动了一下,他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叹息道:“我会好好待你的,为何……你总是不肯信我?”
她摇了摇头,平静道:“皇上若真是对臣妾好,便该放了臣妾离开……”她僵硬的靠在他怀里,不肯放松分毫。
他狠狠的箍着她,不肯略略松手:“我放了你走,岳漓涵肯么,他也肯放了你么?你究竟是谁?”
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
她轻轻的叹了一声,毫不留恋的推开他:“我等你问这句话已等了很久了。”
是的,我已等了太久了,原以为你会问,你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我更孤单,或者也会有同我一般孤单的人,可是我无缘与他会面。
我用着别人地身体。绝世地美貌是别人地并不是我地;傲人地家世是别人地。也并不是我地;看似爱着我地人。我不知道他究竟是爱我还是爱这具身体或是这个身体所代表地东西……
他说:“朕一生。绝色女子见得多了。宛然算是绝色中地绝色。却也未必便在朕眼中。朕所想要地。独独只是一个宁宛然……”
而对着你。我却只是一团乱麻。我不知道你想要地是谁。是宁馨儿、是天香女还是我……我甚至会感觉到。……
而我就像是在一场梦中。彷徨地前行着。十年地岁月。我已几乎弄不清楚我究竟是宁馨儿还是贾襄。
庄生梦醒迷蝴蝶。此情惘然一若梦……
“我占用了她的身体,这是我亏欠她的地方……”她神色宁静的看他。
“我知道她是希望能够留在你身边的……”
他沉默了许久,淡淡道:“可是你却是希望留在岳漓涵地身边的。是么?”
她怔了一下,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明嫣默默的给贾襄梳理着长发,她素日虽是胆大包天,今日被萧离呵斥了几声,依然忍不住有些胆战心惊。梳发的时候,手指也有些微颤,倒是好几次扯到贾襄的发。
贾襄有些苦笑地拍拍她的手:“莫怕,他不会怎么你的。”
明嫣苦着脸,低声道:“娘娘,你们吵架了么?今儿皇上出去地时候。那脸上已不是能刮霜了,他走过的地方,我都只觉得阴风惨惨,寒气飕飕……”她打了个冷战。
贾襄忍不住被她说的笑了起来:“听你这般一说,我倒是感觉到了黄泉地府了。”
明嫣苦了脸:“我的好娘娘,您若是体谅着我,就略给些好脸给皇上罢。也好为我们做奴才的留条生路,连小公主都被吓得哭了起来。”
她于是笑笑。伸手拧了一下明嫣的小脸:“油嘴滑舌的。也不知是收了别人什么好处了!”
接下去的日子,很是忙碌。萧离再也不曾来过,她也只是淡淡地笑着,神色宁定。
小公主依然留在了凤仪宫中,贾襄其实对于小孩子并非那么的热心,她喜欢的是如同檀那么大的孩子。可以在闲暇的时候,陪着她,说一些童言童语;可以给她做几枝炭笔,教她绘画;或者握着她的手,在琴弦上慢慢的拨动。而小公主,实在是太小了。
明嫣有时候会嘟起小嘴儿,抱怨着贾襄给她带来的麻烦,使得她成为了一个奶妈。
贾襄也只是笑着。
宫中已放出了一大批的宫女,多数都嫁给了朝中地官员为妾。
贾襄斜倚在软榻上,微笑的看着明嫣与秀迎逗弄着小公主,雪球高兴的在一边乱跳。
她已渐渐习惯了如今的生活,日子也便过得悠闲而散漫。时而会有宫妃过来,打打趣,说笑几句。宫里人都已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并不得宠,可是并没有谁敢慢待她一分,她毕竟是世家大族出身,手中又掌握着后宫生杀予夺的大权。
外面已有宫人进来。行礼禀道:“上官大人求见!”
她怔了一下。一时竟想不起这宫中除了已然辞官离去地上官凭还有哪个上官大人。
那宫人见她神色迷茫。只得解释道:“是上官媚儿大人!”
贾襄恍然。这才想到上官媚儿地身份乃是春晖宫地四品女官。她不由微微地叹了一声。隐约猜到上官媚儿是为何而来了。
见了贾襄,她便盈盈的行了一礼。直起腰后,便定定地看着贾襄,双目灼灼,甚是无礼。贾襄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那株李树下。
“你今年已二十八了罢!”她忽然开口问道,没有尊称,话里尽是尖酸刻薄。
贾襄淡淡的笑了一笑,无意理会她的尖刻:“赐婚乃是皇上的意思……”
“我知道……”她有些自嘲的笑笑。
“皇上一直在削世家权柄,你不知道么?”
贾襄淡淡的应了一声,眉目间有丝厌倦。
她冷冷提醒道:“你也是出身世家……”
贾襄于是叹了口气:“你来寻我,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的么?”
“我自小就很喜欢皇上……”那时,他远不如现今这般冷峻,他会微微一笑的扶起跌倒地我,温和地问上一句,可曾摔痛了……
贾襄沉默了一会,平静道:“你若不是世家的女子,他不会这般待你的……”宫中的妃嫔虽不算多,也并不少,他不会在乎是否再多出一个来。
“你也是世家女子……”她的眼中透出冷意。
“你不但是世家女子。你还是天香女……”她笑得恶毒。
“难道你以为自己有能力去改变天香女一直以来的命运么?”她咄咄逼人。
贾襄不由叹息了一声,有些淡淡的无奈。
“帮我,帮我留在这宫中……我若能产下皇子,他必是将来地皇上……我……也会帮你,天香女的命运将不会在你身上重演……”她向她伸出手。
“你以为他是可以轻易改变的人么?你以为你能够留在宫中就可以平安的生下皇子?出宫去罢!远远的离开这里,我仔细的为你挑拣了人选,他们都不是世家大族的人,他们都是皇上将会重用地人才……”
她微微的恍惚一下。想起那个曾在西皖澄净的夜空下静静听她吹箫地男子。
“天下的昏君或者各不相同,明君却大抵相似……”她笑了笑,温和道:“我有时候真觉得。这个世界昏君实是太少了些……”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
上官太后默默的看着坐在春晖宫中的儿子,他略略消瘦了几分,眉目间有些倦意。她忽然有些恍惚,想起这副表情,在他刚刚亲政的那段时间里,原是经常能看到的。
原来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让媚儿留下来罢……”她终于开口。
他摇了摇头:“母后,后宫之事,理应由皇后做主!”
“馨儿这些年长进了不少,也不似从前那般好妒了……”
他怔了一下,笑得有些苦,她自然是不好妒的,因为她……根本不是馨儿。这些日子一直没去见她,她应该过得很是悠闲吧。她一直以来所求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么。
“哀家已让媚儿去寻她了……”
他听到母亲这么说,于是楞了一下,慢慢的起了身。
“母后只是安心养病就好,宫里的事情,就莫要多管了。四弟很快就要回京了,朕会让王妃时常进宫陪陪母后的。”说完了,他起身行礼,告退离去。
荣瑜谨慎的跟在他身后,他近来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自从那位娘娘进了宫,皇上的性子就越发的阴晴难测,他这个随身伺候的人实是苦不堪言。
他有心想在之中和和稀泥,怎奈那位皇后娘娘看似总是云淡风轻的笑着,说话做事竟是滴水不漏,油盐不进萧离拧了眉,大步向凤仪宫走去。
走至凤仪宫门前时,脚下却忍不住顿了顿,心下有些犹疑不定。只一犹豫间,已见花木扶疏的宫门中,正慢慢的转出一个人来,高挑身材,娉婷婀娜,赫然是上官媚儿。
她低了头,慢慢的把玩着手中的一支艳杏花。若有所思的模样。
萧离皱了眉,这个时候,他实在并不想见到上官媚儿。
上官媚儿却已看见了他,秀丽的眉儿便扬了扬,眼中带了惊喜,露出一个笑容。盈盈的上前来行了礼。
他微微地点了头。淡淡道:“媚儿正要走么?”
上官媚儿欣然点头。却听他道:“朕恰有事。要去寻皇后商议。前日地人选。你可看了?”
她僵了一下。低头慢慢道:“谢皇上关心。臣妾会尽快将此事告知家中。由祖父做主。”心底泛起了一丝凄清与黯淡。
他漫应了一声。径自走入了凤仪宫中。上官媚儿心中怅然若失。再抬头时。那一抹明黄地背影已消失在凤仪宫中。
她轻轻地喟叹了一声。梦……是该醒了……
贾襄立在池边。懒散地看着花落水流红。忍不住有些自嘲地笑笑。在宫外地时候。最大地心愿就是能将悠闲平静地生活继续下去。如今终于还是进了宫。却连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也并不知道了。如今这生活表面还是一如既往地悠闲而平静。其实内里早已暗潮涌动。
人果然是糊涂些地好。理所当然地糊涂下去。或者一生就过完了。也能过得开开心心地。全无烦恼。脚步声忽然响起。很有些熟悉。她叹了口气。
萧离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停了下来:“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没见到她以前,总是觉得心中茫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不知该如何界定她。神鬼之事,天下多有,世间万事,不可以常理测之者甚众
。而她,除了较之常人略聪明些,其实也并没有任何过人之处。至少,她不愿进宫,最后为势所迫。还是一样要入宫。
终于走进凤仪宫。见到她安静的立在太液池边,忽然便觉得安心。是谁其实都不重要,岳漓涵要地是贾襄,他要的何尝不是。
她笑了笑:“媚儿是个很是执拗的女子,皇上若是不想生出事来,我倒是劝皇上将她留在宫中!”她抬了手,接住一瓣飘落地杏花,专注的看着。
他没来由的火往上冲:“梓童果然贤惠得紧,真是我北轩之福!”
她怔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笑:“皇上不曾准备了火刑柱来烧臣妾,臣妾已是深感大恩了,区区小事,怎么担得贤惠二字!”
他冷笑了一声:“朕贵为天子,自有天佑,天香之女,死而复生,难道不是另一种吉兆!”
她居然也点点头:“皇上圣明!”
他气结,几乎便要转身离去,却又终究挪不动步子。
“朕该如何做,你才能满意?”他叹口气,缓缓的问了一句。
她愕然良久,眸中便透出了丝丝的茫然:“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要如何做,你们才能放过我呢。”
他苦笑了一下,平静道:“朕有时会想,若是你此刻身在南岳宫中,面对的是岳漓涵,你又该是何态度?”
跌跌撞撞跑过来扯住贾襄衣襟的笑笑,仰着头,清晰地叫着:“母后。母后……”声音里全是撒娇地意思。
贾襄微微地弯了腰。摸摸她地头,问道:“笑笑吃饭没?”
笑笑便点点头。又献宝地将手中穿着婚纱地木偶小人递给贾襄:“宝宝。漂漂……”她说话依然吐字不清。只是贾襄与她相处了十数天。已隐约能猜出她地意思了。当下接过人偶。随意地夸了她几句。这才将人偶交给秀迎。示意她将笑笑带了下去。
明嫣恰恰捧了点心进来。也不曾注意萧离在一边。便有些酸溜溜道:“我们对小公主再好。也是白搭。娘娘几日也不肯抱她一抱。她一见了娘娘却马上凑了过去了。还不曾大了。俨然已是个小马屁精了!”话一说完。才发现萧离也在。不由吓得脸都白了。忙躬身行礼。
萧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若不是明嫣乃是石楠与谢蓝衣送的,只这般人前人后没大没小的说话,怕是早被杖死了。
贾襄笑了一笑,自打那日被笑笑弄污了衣裙,她总是心怀戒慎,并不时常抱她,谁料这孩子倒有趣,只是爱粘着她,生似是前辈子的缘分一般。
看明嫣的面色,贾襄也知她心中颇有些惧怕,不由笑笑,示意她退下。明嫣赶忙放下点心,急急的走出了大殿。
他又道:“朕不知道宛然可还记得静王?”
她微微愕然,随即点头。静王乃是先皇四子,亦是上官太后所生。昔年在宫中也有见过,生的极是俊俏秀雅,与太后仿佛。
她看了萧离一眼,他其实是极标准地北人,是那种高大颀长,俊挺阳刚的男子。她看着他,一时竟有些恍惚,其实他生的是极俊美的,那股傲然的冷峻气息使他即使在微笑的时候也自有一番凌人的气势,也莫怪馨儿与媚儿都对他倾心。
萧离注意到她的失神,不由咳了一声:“梓童……”
她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臣妾失神了!”她定了定神,缓缓道。
“四弟快要回京了……”他顿了顿,又道:“母后的生辰是四月廿八日,梓童好好为母后置办一番罢,朕已问过母后,她地意思是也无须如何隆重,只是一家子聚聚而已!”
贾襄点了点头:“臣妾明白了!”
二人在殿上又坐了一会,都是各个无语,气氛僵凝。萧离终于坐不下去,带了几分不悦起身离去。他一走,那边明嫣便很快进了殿,向着她做了个鬼脸,甚是俏皮。
“每次皇上一来,我总被吓个半死。”
贾襄有些无力的笑了一下,叹道:“我也指着他少来几回,让我也好多活几年。”有他在。总有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极不自在。该说的都已说了,他却混不在意,依然故我,天香女这个招牌难道真就成了一切事端的缘由了。
明嫣歪了头。看了她好一会,才道:“我倒是觉得娘娘无须怕皇上的,只要娘娘肯对他有对我们的一半好,想来皇上便开心得紧了。”
她一怔,忍不住笑笑:“你却又知道了!”
明嫣无谓道:“我自小儿在青楼长大,见多了这些事情。情浓之时总是你侬我侬,凡事皆是万般好,纵有不是也总能轻轻揭过;待到情意淡薄了,便是好也成了不好了。”
贾襄苦笑。这个丫头总是嘴快到什么都敢说,她伸了手点点她的小嘴:“你呀,也不知是劝我对皇上好些。还是让我对他更差些!”
明嫣扑地一声笑了起来,眼儿也弯成了月牙:“我们小姐说过: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总也不能想着以后会如何,只是得一日欢喜是一日而已!”
她于是微微地笑了一下,有些若有所思的。
有宫人叩门进来,禀告道:“大皇子殿下求见娘娘!”
她点点头:“请殿下进来罢!”
萧智渊大步地走了进来,规矩的行了礼,却只是静静的站在下面。眉目郁结。她随口问了几句学业后,便淡淡的温言道:“笑笑此刻正在殿外与秀迎玩耍,殿下去看看她罢!”
萧智渊摇了摇头:“我刚刚已见过妹妹了,她很好……”他眉目间忽然现出几分犹豫地神色,有些欲言又止的。“我……我有个朋友……”过了好一会子,他才嗫嚅道:“她……似乎是受了风寒,高烧不退,我……很是担心……”
贾襄怔了一下,随即了然的笑笑。因回头向明嫣道:“去太医院寻个太医随大皇子走上一遭罢,你也跟去看看好了!”
明嫣清清脆脆的应了一声,萧智渊大喜,忙躬身谢了,随着明嫣匆匆走了下去。
贾襄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宫廷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尔虞我诈,毕竟也还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失势的皇子尤且连一个太医也叫不动,更不说那些无宠的妃子了。
她起了身。环视了一下金碧辉煌的宫殿。因着自己地喜好,萧离已尽力想将这里弄得素雅些。只是素雅二字素来是与皇家无缘的,皇家气派原就是色彩瑰丽、大气磅礴的。
她在殿中走了一圈,心下茫茫然地,竟不知该去哪里。外面隐隐传来笑笑咯咯的笑声,显然玩的极是开心,她忍不住带了自嘲的笑笑,正是花开好时节,惜无赏花人。
懒懒散散的走回内殿,她有些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眼,无趣的坐在妆台前,随手打开妆盒,满目琳琅,珠光灿灿。这一盒子,价值比之中虞摔了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精巧玲珑虽略有不及,华美之处却更是远胜。她随手拿了一只珠钗,扯下一粒浑圆的珍珠,轻轻地弹了一下,那珠子便滚出老远,撞在了铜镜之上,滴溜溜的只是乱转,闪动着炫目的光芒。
耳中传来哎唷一声轻叫,她转头看去,却是明嫣已回来了。她笑笑,还未及问话,明嫣已上前捏住了那颗珠子:“娘娘可真是舍得,这可是最最上好的合浦珠子呢!”
她忽然生出几分玩笑的意思,因随手又拆了几粒珠子,笑着砸向明嫣,明嫣吃了一惊,忙伸手接了。贾襄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便只是忍不住笑:“花开堪折直须折,珠圆玉润亦须抛。千金但换一日笑,无花之时叶也茂!”
明嫣气结,索性便将手里的珠子尽数掷于地上:“总是娘娘也不心疼,我还心疼什么!”
贾襄笑了一笑,因伸手扯她坐在自己身边:“只是几粒珠子而已,我在这宫中一日,哪里还缺了这些,便是出了宫,也不少这么点东西……”她笑着拧一拧明嫣俏丽的面容:“待来日,你出宫之日,我送你一斛珍珠,当作你的嫁妆。”
明嫣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娘娘是富贵出身,自然不在乎这些东西的……”
贾襄拍了拍她的面容,微微一叹:“傻丫头……”自己起了身,从地上将那些珠子一一捡起,又尽数丢进了妆盒里。
“你可见到殿下的朋友了?”她扯开话题问了一句。
明嫣点点头,答道:“是个郡主,比殿下小些,看着似有十岁了,生的很是秀气的……”
贾襄倒愣了一下,她原是随口问问,不想这里面似乎倒另有隐情:“不是宫里的宫女?”
明嫣摇头:“穿的很是不错的,身边也还有两个宫女服侍着,不像是个宫女,我听她们唤她作小郡主……”
贾襄哦了一声,心中有些疑惑。二人正说着话,殿中已响起一阵急急促促的小步子,笑笑已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萧离默默不语的翻看着手中的密笺,许久才叹息了一声。加急密报,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五日了。他发了一回怔,忽然道:“荣瑜,去凤仪宫,请皇后娘娘过来!荣瑜听了这个吩咐,倒愣了一下,很快便醒过来,忙忙的应了一声,疾步走了出去。
萧离靠在隆椅上,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岳离涵,忽然竟忍不住笑了一笑。他默默的想着,不觉有些失神,竟连贾襄已然走了进来也不曾发现。
荣瑜张了口,想要说什么。贾襄已向他微一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荣瑜犹豫了一会,还是退了下去,这位娘娘虽说看似并不得宠,其实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却是高的出奇,他在萧离身边多年。怎会连这般明显的事情也看不出来。
贾襄站了一会,发觉萧离依旧神移物外,不由有些无奈,于是又行了一礼,声音也略略高了些:“皇上……”
萧离惊了一下,抬头见是她,便点了点头,平和道:“梓童原来已到了!”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又将手中的密笺递了过去。
贾襄愕然了一会,有些犹疑的伸手接了信笺,只看了一眼。已不由变了面色。
萧离淡淡道:“南岳宫中已乱成一团。司空太后闻听消息。几度晕厥。听说已然病危。”他语气平淡。甚或有几分幸灾乐祸地意思。
贾襄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却又忽然问道:“梓童觉得朕该效仿岳离涵么?”
贾襄苦笑:“皇上会这般做么!”
萧离哈哈大笑起来:“朕该多谢岳离涵才是。多谢他帮朕敲山震虎了……”他伸手闲闲地敲击着桌面。嘴角露出了一个难得一见地轻松闲适地笑意。
贾襄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平静道:“皇上所处地位置本就比他好了很多……”
他竟也点了点头:“不错,朕地后宫多是寒门女子,便是闹,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四大世家中,你们宁家势力有限;李家与上官家早年便已闹得翻了,虽然后来看似和好,其实裂痕犹在;季家早已不足为虑;上官家虽然坐大,但毕竟独木难支……”
他笑了笑,道:“宛然可知道岳离涵为何这般突如其来的便下了重手?”
贾襄怔了一下,迷惘的摇头,心中颇为疑惑,岳离涵应该不会是这般沉不住气的人,何况此事还涉及他的亲生母亲。
“其实司空家早年与仲王勾结之事。岳离涵早已知道了。只是一直念及太后。不忍下手。谁料这次司空家竟又涉嫌谋害皇嗣。”他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他那宫里。只有周嫔为他生了一个儿子,竟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死了……”
贾襄默默不语,心中一阵发寒。
萧离笑笑,语气中难免带了几分讥嘲:“他若再忍了下去,将来难免也要后继无人,如今出手虽嫌急促了些,却也算是快刀斩乱麻……”
贾襄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于是毫不客气的出言打断他的话:“皇上今日召臣妾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地么?”
萧离面色一冷,淡淡道:“朕不过是想,梓童深居宫中,信息不通。于故人,心中不免想念,因此才请梓童过来怀想一下故人而已!”
贾襄抿了唇,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因微微欠了欠身:“如今怀想已毕,此后这些事情,就请皇上不必召唤臣妾了,若是将来真到了宁家满门抄斩弃市的一日,再请皇上宣召罢!”言毕优雅行礼转头,看也不看面色铁青的萧离,施施然地径自去了,长长的明黄色裙裾拖曳在平滑如镜的金砖上,留下一道傲然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