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眼神顿时便凝住了,冷如刀锋:“我以为,我们早有了约定!”
他冷笑:“后宫佳丽三千,难道你还真以为朕非你不可了……”心中早已怒不可遏。
她微微的欠了身,道:“得皇上此言,臣妾之幸……”温和恭谨,面色平和。
一夜无话,床榻宽大,各据一方,各怀心思,各自黯然。
次日天气微雨,按照册立之规,北轩罢朝三日。
鱼儿一面为她梳理长发,不由叹息了一声:“九郎怎会来趟这浑水!”
她双眸半阖,有些微微倦意,昨夜同床异梦,毕竟不曾休息好,说话也便懒懒地:“他已不是九郎了,他现在是南朝的驸马都尉……”
鱼儿半日不言语,她有些微微的讶异,便开了眼,几乎被镜中人吓了一跳。萧离冷冷淡淡的坐在她的身后,明亮的铜镜清晰的照出他的面容,面上其实也有几分隐约的倦怠。
她勉强打点起精神,端正地坐在铜镜前,心中不免长叹了一声,这才是第一日而已。
满眼的莺莺燕燕,穿了各色地礼服,品节也各不相同,想来都是萧离的妃嫔了。纷繁的礼数过后。众人才退了下去,她已累地再不想说话。
萧离看着她,忽然便觉得有些怜惜。她并不喜欢这些,他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
“今晚酉时正,在浩渺阁设宴款待南朝来使,梓童莫要忘记!”他淡淡道,不再称呼她宛然,而改了称呼梓童。梓童者,皇上以之称呼皇后。
见贾襄微微点头,他便自己起了身,径往书房去了。出了凤仪宫。他一路穿过御花园,眼看着不过十数日的工夫,御花园中已是花团锦簇,春光正好。
他停了步子,看了一回,忽然有些自嘲地笑笑:“荣瑜,朕一向疏于后宫之事,倒是不知朕的后宫原来竟有这么些个妃嫔了!”
荣瑜怔了怔,有些把不准他的意思。只得小心道:“皇上登基至今已近十五年了,祖制三年选妃一次,这之中,皇上还因太后之病罢选了一次……”
萧离自己怔了一下,才道:“原来朕登基至今竟有十五年了么……”忽然便觉得有些淡淡地疲倦,叹了口气,慢慢道:“十五年了,也该放了一批出去了,似这般只进不出的。不但所费甚巨。也耽搁了人……”他想了想,又道:“你把朕的意思对皇后说了罢!”
说完这话。他便径自往前走去,荣瑜愕然了一回,只得转身又回凤仪宫。
贾襄早卸了凤冠,正懒懒地歪在那里,听他禀报了一番,倒愣了一下,半日才点了点头。荣瑜刚走,明嫣就吐吐舌头,顽皮道:“早该放了出去了,我今儿看的都有些傻,几乎比我们棠胜苑都要多了!”
贾襄扑的一声笑了起来,鱼儿也早笑得说不出话来。
贾襄笑够了,才点了点明嫣的鼻子:“你这丫头,果然是跟石楠跟的多了,你只当心着祸从口出!”
明嫣便皱了皱鼻子,吐吐小舌,一副俏皮模样。
贾襄闲闲的看着那顶凤冠,看了半晌才叹息了一声。鱼儿笑了笑,终究还是拿了凤冠给她戴上了,她于是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颈子忽然道:“今儿初三了……”
鱼儿低应了一声,心中有些难言的滋味,贾襄拍拍她手:“明儿我跟明嫣帮你好好收拾收拾,走就干干脆脆的走,再不许回头!”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起了身:“你别跟过去了,明嫣跟着就好,早些歇了,昨儿你也没睡好,再折腾个二日,没得出了宫,外面却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鱼儿怔了一下,知道她是不愿自己见到凌云鸿,只得停了脚步。
萧离与她并肩到了浩渺阁的时候,凌云鸿已侯了好一会了。他神色肃穆,目不斜视,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又按着萧离的指示落了座。
贾襄看了他几眼,心中不免五味陈杂,相别不过年许,他已变得多了,再不是金华那个俊美不知世事的少年,也不再是中虞那个带了些莽撞的状元郎。
凌云鸿温温雅雅的开口说着话,她却只漫不经心的听着,时而微微一笑,缓缓点头,其实却连一句也不曾听了进去。凌云鸿说了一会,这才揭开了一边的箱笼,从中抱出一只明黄幔布遮掩的笼子,看着里面倒似有什么活物一般。
贾襄悚然一惊,忽然便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凌云鸿抬头便揭开了明黄幔布,便露出了里面一只毛色如雪一般的小小貂儿,黑漆漆的豆眼。骨碌碌的望着贾襄,凌云鸿刚刚抽开了笼门,它便已穿进了贾襄怀里,只是轻轻蹭着她,意甚依恋。
贾襄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声,伸手抚了抚它:“雪球……”
这只小貂。她在离开南岳前就认真考虑过如何处置它,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托了石楠寻了人将它送回长青山天池之上,它靠食用雪莲过活,又极是活泼好动,自己虽不缺那几个药材钱,带了它进宫毕竟不好。可是……它怎么又会落在岳漓涵手中。
她看向凌云鸿。眼中有疑惑。终究不曾问出口。
凌云鸿已缓缓道:“这只小貂原就是产自北轩长青山。我皇无意中得了。甚是喜爱。只是不舍它远离故乡。再三思忖。终于还是决定将它送予皇后娘娘。愿娘娘好生待它!”
萧离闻言,面色顿时僵冷,贾襄也不由窒了一窒,心中暗暗苦笑了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了小貂。
已有宫女送了酒菜上来。凌云鸿不再说别地。只是举杯祝酒。说地却都是些套话。贾襄坐在上首听他面不改色地说着愿皇上娘娘恩爱百年、福祚绵长地话。自己心中都觉好笑。昔日地那个少年。终究是长大了呵。再也不会怒形于色。愤慨地说着孩子话。
她忍不住微微地笑了一下。萧离转了眼看她。眼中有些质疑。
她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举了杯遥遥一祝。口中轻轻吐出一句除了他。谁也不能听到地话语:“每个少年都会老去……”
将到了凤仪宫之时,萧离已挥了挥手。挥退了从人。二人便慢慢行着。
他冷笑的开口道:“岳漓涵今日转告的话,朕听了还真是别扭得紧!”
他忽然一伸手。便从贾襄怀里扯出了那只小貂。
贾襄吃了一惊,知他心中正怒,也不敢与他争抢,生恐将那小貂扯成了几段。
“皇上何必拿了畜生出气……”她定一定神,开口道,眸中终究带了几分焦灼与不舍。
他在一树桃花下站得定了,垂眸去看那只小貂。
它挣扎了几下,见始终挣不开来,便又张了小小地嘴巴想咬,却又始终咬不到,折腾了几个来回,便也乖巧起来,只拿了黑溜溜的眼看着贾襄。
“雪球?果然毛色甚好,通体无一丝杂色……”声音也是淡淡的。
她叹了口气,听着他冰冷地声音,只得将在西皖猎场偶遇雪球一事说了,连带着说到了这只小貂的奇异饮食,以及自己离开南岳之时是如何打算的,至于它为何又会回到南岳,她确实一无所知。
他站在那里,只是听着,并不开言,待到听完了,才忽然道:“其实这些……朕大多知道……”
他伸了手,折下一枝桃花,给她簪在冠上,默默的看了一会,叹了口气:“你戴这冠虽然很是富丽堂皇,华贵大方,也……很美……但朕看了却并不喜欢……”
她怔了怔,神思便有些微微的恍惚:“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他眼神凝了一凝,将小貂丢回她怀里:“若有来生,朕陪你……”
今生却只是休想……她僵了一下,看他大步走进了偏殿,心中不禁微微一松。走回寝殿的时候,她看到明嫣焦急的在门口张望着,她笑了笑,心中有些微微的暖意,这个丫头,虽是嘴快了些,却还是真心关心自己地。
明嫣俐落的给她打了水净面,一面道:“鱼儿姐姐半日没睡着,只是翻来翻去的,我回来。她就折腾着要起,我一着急,索性就点了她睡穴,让她好好睡上一睡!”
饶是贾襄此刻正心情抑郁,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起来:“果然是仆像主人。你这性子,与石楠还真有几分相似!”
明嫣吐了舌头一笑,好奇的拈起那枝开得正艳的桃花:“娘娘怎么还在凤冠上插朵花?”
贾襄略觉尴尬的笑了一笑,随手将那花丢在妆台上:“只是一时兴起……”
她伸手敲了敲雪球地脑袋,叹息道:“你怎生又跑回南岳了,真是个不乖的小东西!”
这小东西与岳漓涵关系一向不错,素日也甚爱粘着他,想必是不肯随了陌生人走,悄悄的自半路溜回了听涛山庄找自己。却又不曾找见。庄里人看到它四处乱窜,自然禀告了岳漓涵,转折了一番。竟又回到自己身边了。
她想着,于是有些感慨地笑笑。
明嫣在一边好奇的打量着雪球,兴致勃勃的伸手去摸它:“它很漂亮!”
雪球感觉到她地善意,便也向她点点头,颇有亲善的意思。然后便从妆台上窜了下去,又窜上了桌子,拿了小爪子拨开茶盏盖子,伸了头去喝水。明嫣眉开眼笑,兴致勃勃的凑了过去逗起它来。
贾襄因昨夜不曾睡好。中午便被鱼儿押着硬是睡了一会午觉,此刻倒还不困,只是笑微微的看着,神色安详,心神却是恍恍惚惚的,只是胡思乱想。
次日清早,鱼儿醒了,倒是扯了明嫣恨恨了一通,明嫣却只是陪着笑脸儿。巴巴的献着殷勤,贾襄便在一边歪在榻上只是笑。几人正闹着,鱼儿忽然一抬头便看见了萧离,脸都唬得白了,忙跪下磕头请罪。
贾襄也被唬了一跳,只是神色惊疑不定地看他。萧离淡淡地叫了鱼儿起来:“凤仪宫诸殿内里都有通道,难道你住了这么些日子还没发现!”
贾襄哑然,鱼儿对萧离总存了几分畏惧,不敢再放肆。默默的上前为贾襄梳头。梳完了头。很快便摆了膳上来,贾襄也只是略略动了几筷子。萧离沉默了一会。淡淡道:“上官原说了今日要来辞行地……”他顿了顿,又道:“朕想了想,便令人同他说了,叫他不必进宫了,恰是春天,这几日又罢朝,便出宫聚聚,你们也自在些!”
贾襄一怔,不由看了鱼儿一眼,眼中便有了几分歉疚,原是打算今日陪陪鱼儿的,看来又要落空了,明日一别,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聚。
谢蓝衣懒懒道:“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北山顶上,风很大,北地地春风刚劲有力,略带了几分干燥,不似南方温软湿润。
贾襄苦笑了一下,将昨晚夜宴之事说了,簪花之事,她犹豫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依然说了出来。
谢蓝衣听了,只点点头:“他这般对你,我也稍稍放心些……”
她于是清浅一笑,我之所以告诉你,原也是想你能安心,莫要总是记挂着我。
谢蓝衣偏头看了她半日,忽然道:“宛然,上官让我劝劝你。他说,你已是皇后了,与皇上总这般僵着,总不是事,倒不如和和美美的……”
贾襄微微的扬了眉,只是看她。
谢蓝衣被她看的有些难受,不由咳了一声,心里有些烦,因不耐的挥了挥手:“你的事情,我已不知该说什么了,我如今脑子里已是一团糨糊……”
贾襄于是扑的一声笑起来,忽然便问道:“蓝衣,若是……若是你在穷困潦倒、一无所有的时候,忽然接受了一份厚重的馈赠,对于馈赠你地人,你会如何对待?”
谢蓝衣想也不想:“受人点滴,自当涌泉相报!”
“你会爱她所爱,恨她所恨,替她走完剩下的人生么?”
谢蓝衣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包括嫁给她的丈夫?替她得到她一心想要的宠爱么?”
谢蓝衣“呃”了一声,狭长的桃花眼瞪成了牛眼。
“她是不是馨儿。其实已不重要了……”萧离平静的看着上官凭,眼神宁定。“是与不是,朕都绝不会放她离开……”
“带着谢蓝衣,回上官家去罢!今日所说之事,朕……不希望还有第四人知道……”
上官凭退下之后,萧离默默不语的靠在了椅背上,细细思量着这件事情,却是越想越觉疑点甚多,可是若说她们并非同一人。也实在难以说通。一般的容貌,一般奇异的体质。难道这世上,竟还能同时出了两个天香女不成……
他摇了摇头,坐得直了,伸手取过桌上的奏折,慢慢翻看着。面依着品阶坐着众妃嫔。这是每五日一次的妃嫔觐见。鱼儿一早便已出宫去了,钱煜之早该在宫外候着了,她暗暗想着,心中是淡淡的疲惫。
立后之礼已过去三日了,凤仪宫中贺仪如山,宁家地贺仪也早见到了,长长的一本清单,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只有宁宇昀来了一次。想必是在避嫌罢,她并不在意,毕竟,她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见到宁家人,能够说什么,对宁家,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下首地人照常在说笑着,她听见她们在笑着叫着皇后娘娘,于是淡淡的笑着,优雅的点点头,却连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也不曾听了进去。萧离的后宫其实并不那么复杂,他不曾花过很多心思在后宫中,只是照着祖制选妃纳妃,看似漫不经心的点选着侍寝的妃嫔。
她有些疲惫,忍不住举了袖,掩住了一个哈欠,下面的众妃见了,便也识趣地纷纷辞了出去。她于是含笑客套着,送了人出去。回头看向明嫣的时候,眉目间已带了几分倦意。真是疲倦呵,想着下半生就住在这个牢笼里,日日面对着这些人,或三年或五年的,再换上几张新面孔,于是就这般过完了一生。
明嫣吐吐舌头,上来扶她,她于是笑笑:“走罢,去拿了那些宫人名册,看看要放了哪些出去,都是些可怜人,能多放几个就多放几个罢!”
她有些微微的怅然,忽然便想起了萧离所说的“将人及己”。
她倚在软榻上慢慢的翻看着明嫣取来的名册,名册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名和简略的身世,一行。短短地十数字,代表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如花的女子最为美好地青春光阴。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明嫣笑着端了茶给她:“娘娘在想什麽,怎么又叹气?”
她于是笑笑:“很久以前,我曾对一个人说。若是叹气叹的多了,人会短命!”
明嫣闪了闪眼:“那娘娘就该少叹些呵!”
“他也一般的这么对我说……”她笑起来,眼中有些怀念。
“我对他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心中便恍恍惚惚的,不由得便想起那日夜宴凌云鸿所转告的那番话来,毕竟是再也回不去了呵……
明嫣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只是低声道:“娘娘。今儿天好,外头春风吹着,花香袭人的。我叫人帮你挪了躺椅出去坐坐罢……”
她摇了摇头,笑起来了:“傻丫头,我若拿了躺椅靠在了外面,怕也等不得明儿,后宫中便都知道我是如何失礼失仪了。”所谓地母仪天下。
明嫣想一想,忍不住也叹了口气,道:“做皇后可一点也不好玩!”
贾襄忍不住笑起来,便问道:“棠胜苑可有意思?”
明嫣顿时神采飞扬起来,挪了个锦凳坐在贾襄身边。比手划脚地说了起来。贾襄听得直笑,笑得够了才拍拍明嫣的肩,有些感慨:“让你进宫真是闷坏了你了……”
明嫣正要答话,忽然抬头看到萧离不由愣了下,她虽不如鱼儿那般畏惧萧离,毕竟心里也还是颇有些忌惮地,急忙起身行礼,乖乖的立在一边。
贾襄有些疲惫的起身行礼,示意明嫣退下。才淡淡道:“皇上如今来臣妾这里,倒是越来越悄没声儿了,臣妾心中当真是怕得紧!”
萧离没有答话,只是伸手取了名册翻了一下,没头没脑道:“多裁撤一些罢,宫中的人实在也太多了些!”
她点了点头,慢慢道:“有些女子年纪已然不小了,此刻出宫,生活也是难以为继。她们在宫中已有多年了。皇上也该体恤一二才是。臣妾的意思。皇上何不查访一下百官臣工,若有鳏居无嗣的。可统计了,递了折子来,臣妾便在这宫中择愿者配了与他……”
他抬了下眼:“梓童做事,素来深得朕心……”语带嘉奖,声音却是冷冷淡淡地。
她苦笑一下,被他的眼光看得有些发寒,心也拎了起来,不由得便挪动了一下身躯。
“上官今儿又入宫了,很说了一些莫名的话……”他不紧不慢又道:“朕告诉他,让他早些带了谢蓝衣走地远远的,莫要再惹事了……你……也一样……”
“我累极了……”她听见自己这样说着,语气中带了深深的倦怠。
“自小偶然听戏,总是听见人说你方唱罢我登场,当时只觉得热闹得紧,从来不会多想别地。可是有一日,我忽然发现……自己竟成了那戏台子,你唱罢了他登场,周围多少的人在看着,都是在看戏,其实却没谁会去想那戏台子……唱的人累了,还能下去休息一会子,戏台子累了,又能去哪里休息……”
她伸出手,缓缓取过桌上的茶盏,慢慢的喝着,神情宁定,温和道:“皇上,岳漓涵前儿刚刚唱完了一出,今儿您也终于忍耐不得,登了场了……”她忽然冷笑,阖上茶盏,扬眉傲然道:“难道我便是那好性儿的,由得你们揉圆搓扁不成……”
她慢慢的抬了手,缓缓将茶盏放回桌上,却有意无意的偏了一下,只略沾了桌边便松了手,茶盏便直直的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地响,裂了一地。
“大不了玉石俱焚而已……”她柔声道,嘴角却泛起了一丝笑,冷厉而决绝。
贾襄悠闲的扯下一瓣雪莲,笑吟吟的逗着雪球,那小东西便伸了两只前爪捧了雪莲,坐在那里一本正经的啃着,骨碌碌的眼转来转去的。明嫣一面笑一面伸手摸它雪白的毛,心中毕竟还有些放心不下:“娘娘,适才皇上的面色……”
贾襄闲适道:“面色很是难看,是么?”她语气轻松,倒似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一般。
明嫣皱起小脸:“我想着,若是拿了刀子去刮,准能刮了一盆的霜来……”
贾襄扑的一声笑了起来,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螓首:“日后你但凡见了他过来,也不必我招呼,只远远躲开就是,免得我这城门失火,倒将你这小鱼给煮的熟了!”
“娘娘怎么就一点不怕。”明嫣有些不解。
她将手中最后的一点雪莲整个丢给了雪球,笑:“其实我很害怕的……”
明嫣歪着头看她,见她眉儿弯弯,眼儿盈盈,不由噗哧一声笑起来。雪球啃完了最后一点雪莲,拿了小爪子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转动了一下眼睛,哧溜一下便窜的无影无踪。明嫣怕它出事,忙跟了上去,独留贾襄一人在房中。
贾襄自己笑了一回,伸手又取过那本厚厚的簿子,细细的翻看了一回。
其实呵……我是害怕的,真的害怕,这世间虽有很多不开心的事,有很多不得已的事,可是我也并不想死,死过一回的人才能真正明白活着是多么的好。
明嫣匆匆进来:“娘娘,雪球那小东西,也不知窜进了哪个宫里去了?”
她抬了头笑笑,漫不经心道:“宫里消息可比你以为的灵通的多,现今怕也没几个不知道那小东西的来历,你却又怕什麽,只由得它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