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这次你怎么不骂人了?”若离摇着扇子,十分好奇地走了进来。
贾襄垂着头,并不理会他的调侃,语气落寞而伤情:“究竟要这样多久?”
若离默了默,收起调侃的心情,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快了。”
贾襄抬起头,目光凌厉的望着他:“你们总是说快了,可快了到底是什么?”
若离面上一喜,激动地望着她:“你们?还有谁对你说过?”
贾襄别过头,语气不善道:“每次要死了,都会出现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让她很受伤,很心疼……
若离喃喃自语:“果然是对的,果然是对的……”
“什么?”贾襄皱眉。
若离望着她,思索了片刻,难得神色认真的说道:“贾襄,其实你攻略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人的一缕魂魄幻化而成。那人身前爱你至极,只有你唤起他心中的爱,才能唤醒他体内的那缕魂魄,让他回来。”
贾襄冷笑一声:“所以,你原来都是骗我的?”
“没有。”若离一个冷颤,又继续安抚道,“你看你都做了这么多事了,现在放弃多不划算——”
“那我是不是不用那么一味的被虐啊?”贾襄突然兴致勃勃的问道。就算不成功,也不会死啊。
“啊?”这话题转变得太快了,若离愣了愣,才回道,“理论上来说,只要爱上你就可以了,没有说你一定要被虐……”
“那太好了。”不用担心自己会死,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反正都是一个男人的魂魄,下次一定要讨回来。
贾襄催促道:“快点,快送我去下个攻略,我要虐死那男人。”
若离:“……”
当贾襄认清这次攻略所在的背景时,真的好想骂人。
尼玛,说好的她虐男主,为嘛就成了一个刚死了老公的寡妇?
来感业寺替先帝守灵什么的,真的是再讨厌不过了。
她难道还要替唐泽守寡?坑爹啊,都不是一个架空时代了。
一直在这里当“尼姑”,贾襄都快怀疑人生了,也太无聊了……
这天,远远的,突然人声喧嚣起来。
贾襄坐在榻上,心中甚是奇怪。
感业寺本是皇家的庵堂,安清山与皇宫又离得近,平日只供皇亲贵胄、朝廷大员的家眷上香,寻常百姓却是不让进的,更何况祈宁苑中还住着后宫的嫔妃。
怎么会如此喧哗?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一时闪的人睁不开眼,紧跟着便是哗啦啦一声惊雷,大雨瓢泼而下。
喧哗之声逾近,竟在祈宁苑附近喧扰不已,也不离去。贾襄顿觉不对,便匆匆起身穿了衣,堪堪挽了长发,外面鱼儿已急急推了门进来。
贾襄才问了一句:“外面这是怎么了?”
鱼儿喘着气跑进来:“是……是宫中的人……说是遇刺了,一路追着刺客来的……”迟疑了一下,又道,“奴婢刚才出去问了,有侍卫说……见了刺客进了我们祈宁苑……”
贾襄一怔,有些愕然,脑子转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终于有机会可以出去了。
见鱼儿惊惧,便安抚道:“不必担心,那刺客既是入宫,想必是别国派来行刺皇上的。即便是误入祈宁苑,想来也不会杀两个无足轻重的妃子与侍女……”
话音未落,房门却忽然便被推开了,一个冷淡又带了无上权威的男子声音便清冷的响起:“爱妃在感业寺祈了两年福,如今竟出落的处变不惊,倒让朕心中宽慰!”
房门外,无数的松油火把,油纸灯笼照得整个苑子通亮通亮,一个穿了明黄隆袍的男子便缓步走了进来。
贾襄站在屋中,怔怔看着这个俊逸挺拔的男子,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爱妃?她那短命的皇帝老公不是死了吗?没死她来这里干嘛?
鱼儿早已跪了下去,见贾襄犹自岿然不动,又急又怕,竟不顾礼数,用力扯了扯贾襄的衣衫。
贾襄回过神来,虽是满心不愿,却也只能盈盈行了福礼,口中道了罪。
明轩帝只淡淡抬手:“免了。”眼神随意的在屋中扫了一眼,“坐吧!”
自己便过去坐了下来。
两个矮小精干的内侍紧跟其后,左首那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右耳不经意轻轻动了两下。
贾襄谢了坐,便安宁的的坐在对面。
明轩帝便随意的拈了棋子,执黑先行,贾襄便随手应对。
屋子外,风声雨声人声喧闹不已,却更奇异的衬出了屋内的安宁清静。
不知何时明轩帝已不再落子,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贾襄。
那年选妃,在一众花团锦簇中,他第一眼便见了她。她站在那一群少女中,恰如一支艳丽的芍药,高傲而热烈。
于是他便挑了她。
过后的日子,她渐渐恃宠而骄,那么娇纵的挥霍着他的宠爱。他其实是不在意的,后宫于他,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
后宫的女子,只要不触到根基,不插手朝政,便宠上一宠,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何况又是那般娇美可人的女子。
知道她怀了他的子嗣,他是高兴的,北轩朝从来子嗣都不旺盛。
怀孕后,她越发娇纵,脾气也越发的急躁,甚至连他召其他妃子侍寝,她也妒火中烧。
他渐渐不耐烦了,朝中大事他尚且忙不完,何来心思去抚慰一个女子。
何况,后宫,说到底,是让帝王消遣娱乐的地方。
他慢慢疏远了他,另外宠幸了几个妃子,她们要懂事得多。
她在宫中越发闹腾的厉害,后来连她自己带进宫的贴身侍女都因小事被杖毙了。
听到她因滑倒流产的事情,他心中竟莫名的松了口气。
她流产后,他只是例行的去看了一次,却见她蓬头垢面的躺在床上,犹自大骂宫女。他心中更增厌烦。头也不回的离了那座宫室后,他便再不曾踏进那里半步。
可是她依然不消停,不时的杖责受宠的低位妃嫔。
他终于不耐烦了,便下旨削去淑妃位,降她为昭仪。
结果圣旨刚下,她当晚便要自尽……
他更不耐烦了,若她不是宁御史的女儿,若宁家不是支撑北轩的四大家族之一……他早赐她去感业寺祈福去了……
又是一道旨意下去,由昭仪再降为才人,禁足二月。这一次,她终于安宁了。
雍华殿中,她自请在感业寺为国祈福,他其实是惊讶的。但也并不在意,本来这次至感业寺的人选定的便是她,她既是自动请缨,那自然再好不过……
北轩帝深深的看着眼前女子,有些奇怪。二年不见了,她似乎没变,又似乎变了很多。
依然是花容月貌,无瑕肌肤,却凭空多了一股空灵与优雅。
素净的面上无一丝脂粉痕迹,却更觉肌肤如玉,似吹弹得破。
沉静的颜容,淡淡的柳眉,盈盈的秋水……他莫名的竟觉得身体有些燥.热起来。
屋外有人说话,有人敲了门进来禀告说已搜遍了整个感业寺与祈宁苑,刺客怕是已逃走了。
他冷冷的扫了那人一眼,便起了身,出了门,身后是她清婉的声音:“臣妾送皇上。”
不知为什么,他竟从那声音中听出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忽然间心中便有些不悦了,他停下了脚步,也不回头,只淡淡地撂了一句。
“爱妃在感业寺中为国祈福也有二年了,其实也该回宫了,朕会斟酌另外派人前来的!”言毕,他便大步离开,再不曾回头。
贾襄怔怔站在房中一时愕然无语。
半晌,才转过头来,看到的是目瞪口呆的鱼儿。
贾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细细思虑这个皇帝是怎么了……
胡乱想了一会,终究也想不出头绪来,便也懒得再想。
眼光触及榻上,她却是失声惊叫起来。
床榻上,一个穿着黑色紧身夜行衣的人静静抱膝蜷缩着。
惊叫声引来了鱼儿,主婢二人看着榻上的黑衣人都有些发愣。
贾襄在这一刻,心中也不知转了多少念头,人却是站着没动。
鱼儿扯一扯她,连呼了几声,她才回了神,低声道:“鱼儿。你且莫声张。我看看那人情况再说。”
鱼儿又惊又惧:“娘娘,奴婢这就去庵中。听说这山下还有不少侍卫……”
贾襄看她满脸惊惧,慌张已极,便低声喝道:“鱼儿,你不想离开祈宁苑了么……难道你还想回宫中去……”
鱼儿犹豫了一会,才道:“奴婢自然是不想回宫地,只是……”
贾襄低声道:“不要慌张,待我看看这人情况再做定夺……”
她伸了手,便想去探探那人的鼻息。却不想那人抱膝紧紧蜷缩,身周似乎却有一团透明的物事裹着,手竟是伸不进去。
贾襄心中稍稍安定,心中便自有了计较,低声吩咐了鱼儿几句,鱼儿便匆匆去了。
自己站在床边,用力将那人推到床侧,细细的将宣纸厚厚的铺在榻上,待铺完了,才又将那人半扶半抱至宣纸上,想来宣纸吸水吸色,应该不会有什么痕迹落到榻上。
方自休息了一会,鱼儿便提了食盒过来。
贾襄折腾了一夜,又闹腾了一个早上,早已饿了,便叫鱼儿一同吃饭。
床榻上,黑衣男子已不再紧紧蜷缩,反而软软的摊在床上,湿透的衣衫与血迹,便迅速渗透了宣纸,渲了开来。
贾襄已细细打量那人几眼,索性便上前,也不用剪刀,直接扯了衣服,用力一撕。
这一撕却是扯着了伤处,那人吃了痛,立时便闷哼一声,睁开眼来。
只是此刻,贾襄与鱼儿都再顾不得其他,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不,应该是她。
那人只安静的躺着,也不动,也不说话。
贾襄发了一会愣,便与鱼儿一同动手给她敷了药,趁他醒着,又给他喂了颗丸药。那人倒也老实,乖乖的任由二人折腾。
到了次日,便退了烧,身上伤口也好了些。
贾襄不欲庵中人在吃用上起疑,便叫鱼儿自去厨房,熬了燕窝粥。
那刺客也不客气,每日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伤势竟好的出奇的快。
贾襄在一边见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便道:“你这日子过的倒痛快,整日不是吃便是睡。”
那人懒懒的略舒展了一下身子,也便开口回道:“我已受了这般重的伤,又落在你们手中,但过得一日是一日,终不成整日哀哀戚戚,做小女儿态。”
她声音低沉略带了三分磁性,竟似足了男子。
贾襄忍不住便起了兴趣,细细打量她,却见她年纪不过二十左右,却生的剑眉飞扬,直鼻薄唇,一脸英气十足,若不是恰恰生了一双微微上翘的勾魂桃花眼,平添了三分妩.媚,这外型,这声音,便十足是个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