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州的一相逢临江而立,坐在三楼,眺望路过的舟船,有一种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妩媚。
梁帝入座,却阻止了贾襄的落座。
一碟碟山珍海味的香气扑鼻而来,梁帝优雅的举箸,浅尝辄止,让贾襄的心忿忿不平。
梁帝如今不是明显的用饥饿在逼自己就范么?
贾襄在他的背后揉着咕咕作响的肚子。
一股不甘心涌上心头,虽然身无分文,但是饰品还是值钱的。她愤怒的扯下耳环,旋即又捂住耳朵,痛,人真的不能愤怒,这样很容易出洋相。
“小二,给姑奶奶照着这位爷的也上一份。”贾襄豪爽的在另一桌落座,“啪”的将耳环拍在桌面上。
“不要逼我把你的衣服拔光。”梁帝冷冷的抛出一句,让贾襄面红耳赤,他,他怎么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的话。
此时,一名风度偏偏,唇红齿白的青年才俊摇着扇子,风流潇洒的走上前来。
“这位公子,怎能如此对待这位小姐,怜香惜玉是我辈的责任,想不到公子如此雅致的人居然如此做出次等禽兽不如的事来。”
此时这位青衫公子旁边的小丫鬟开口了:“小姐配他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贾襄“噗哧”的笑出声,往日的阴郁在小丫头的话里飘然远去。
只是肩膀还是在不停的抖动,忍住笑实在太难了。
“少爷我怎么教你的,说话怎能如此粗野?”
“少爷。”那个丫头撒娇不依,一点愧疚也无,在一旁怯怯的笑着。
“小姐如果不嫌弃,在下愿作东,小姐请上座。”他侧开身子。
此时梁帝却站了起来:“多谢二位对内子的维护,内子淘气,劳二位费心了。”他说罢,兀自拂了拂贾襄的鬓发,“你总是喜欢将无辜的人拉进来。”梁帝虽然笑着,却让贾襄寒从脚下起,想起了眠香楼的花艳。
“多谢公子好意了,是妾身淘气了。”
别人也是好意,可是如果他们不上前,自己也许就不用臣服于梁帝了。
可惜,可惜,遇上两个好人。
这世上好心做坏事的大有人在,还是一句话,每一次救助别人前,总该问问别人愿不愿意你救。
不过贾襄还是万分感激这对主仆,骂出了自己想骂的话,畅快淋漓,他日如能再相见,一定好好感谢。
到最后,贾襄依然没吃上一相逢的美味。
又灰溜溜的回到车上,不过咱们不泄气,贾襄深深的呼吸一口,拍了拍胸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才坐定,就问到一股扑鼻的肉香袭来,缭绕着鼻子。
“端进来吧。”梁帝道,就见有人掀起了帘子,呈上了一盘美艳纷呈的肉,贾襄觉得这个肉字才是重点。
梁帝接过盘子,不知有意无意从贾襄面前晃过,让她差点没流出口水来。贾襄自我检讨,自己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弱点太多,偏偏都被梁帝抓住了。
胃绞疼得难受,强烈呼唤着那肉。
梁帝也不答话,就把盘子放在自己面前,继续看书。
“我抄,我抄还不行吗?”贾襄万分委屈的看着那盘肉。
梁帝的眼睛溢出笑意,看贾襄粗鲁的分解着那排骨:“可惜错过了那些上等菜。”
他闲闲的补上一句,成功的呼唤起了贾襄的恨意。
贾襄此刻真恨不得把梁帝当排骨啃了,不过没关系,贾襄提醒自己,底牌,底牌,成功的压下了怒意,泛出明.媚的笑容。
贾襄揉揉酸疼的手腕,一页一页的抄着,内容倒没怎么进入脑子,全用来诅咒梁帝了。
贾襄搁下笔,用眼神挑衅梁帝,告诉他,自己不抄了。
“改成抄写两百遍。”贾襄傻眼了,认为他是恼羞成怒,怪自己得意忘形。
“过几日,我们还会经过陆州的一相逢。”这一句话,就让贾襄垂头丧气,继续艰苦的工作。
出了变州,马车行进在山林腹地,突然停下。
“下车。”贾襄愣了愣,却见梁帝兀自下车,并将自己抱下马车,放在地上。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是这个地方。
在这里,梁帝曾将自己狼狈的赶下马车,在这里自己以为和他此生再没有交集。
只见梁帝将贾襄放下后,转身欲走,踏出了半步,左脚还没并上右脚,便转身回头,将贾襄重新抱上马车。
马车又恢复了行进,贾襄呆坐在马车上,感觉梁帝是不是发烧了。
马车翻越着崎岖的山路,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虽然不起眼,但在贾襄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曾大娘救她的那个村子。
当年的茅草屋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泥瓦房,贾襄站在远处,看到一个年轻的少妇背着孩子在院子里帮曾大娘喂小鸡。
“这不是襄姑娘么?”曾大娘眼尖的看到了贾襄,她只好上前。
“大娘,以前谢谢你了。”
“真不敢认姑娘了,如今出落得这么水灵,是大娘我该谢你,姑娘发达了,也不忘我这个穷婆子,还帮阿牛娶了一房这么好的媳妇,快快里面坐。”曾大娘好客的请贾襄进屋,看到她身后不远的梁帝,暧昧的笑了笑,“是你家当家的吧,长得可真俊。”
贾襄的脸刷的红了,急急告辞,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帮曾阿牛娶的媳妇。
贾襄的眼睛直指梁帝,无声的质问,当时你不是放了我么?
梁帝假装没看到转头装看风景。
行到往日的小镇上,客栈老板早就换了人,据说是得罪了权贵下了狱,李员外府早已荒废,人不知所踪。
他,是在宣布,自己一直都掌握在他的手掌心里吗?
一年多的不问不理,冷眼看自己艰难的生存,丝毫不知道怜惜二字,那个月少真是骂得太好了。
马车上
“这是我的钱。”贾襄嚷道。
“袁记。”
“那,我不是已经抄了书了么?”贾襄的声音降了一度。
“那是惩罚,这是赔偿。”
心中呐喊,“你除了会抢钱还会什么?”!
这一路回宫也不算难熬,只要每天对自己说上一句,“忍无可忍,再忍一忍”就可以了。
当然也绝对称不上无聊,每天抄书抄得手发抖。
直到马车停在那巍峨的宫门前,贾襄才不情愿的醒来。最终还是没能逃离这座宫城,好像是第三次进宫了呢。
自己的命运兜兜转转,却怎么也离不开宿命的终结点。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心,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的举动,只是这么随遇而安,无奈的回来了。
掌握自己的不再是命运,而是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真让人愤怒。
马车驶进宫门,两侧跪满了迎驾的人,行至端仪门才停下,梁帝优雅的迈下马车,凛然的走在地毯上,留下贾襄走在他身后,狐假虎威的享受着天子的仪仗。
两个人明明很近,却仿佛再次隔了千山万水。
梁帝仿佛感到了贾襄迟疑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害得正在悲秋伤春的贾襄差点碰到他背上。
他伸手,在宽大的袖袍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到尽头。
如此明目张胆的亲密,真是要害死人的,而且还是如此的名不副实,贾襄绝不承认她和梁帝之间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她,是被他陷害的。
昆谕殿,盛公公带着哭意的奔出,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皇上”。他的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木匣子:“皇上这诏书——”
“毁了。”梁帝不呆他说完,就下了令。
贾襄好奇的看着盛公公拿来火盆,将那明黄诏书扔进火里。他们转身进入内殿,贾襄估计落后,从盆中捡出烧得只剩一角的所谓诏书,实在是太好奇了。那诏书上只剩下了几个字,分别是“传位于”和落款日期还有梁帝的玉玺。
看时间应该是梁帝出征破虏城的时候,传位于,难道就是所谓的遗诏?
贾襄仿佛想到了什么,却突然猛摇头,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过,走了出去。
没见到身后转出的盛公公,点燃了剩余的诏书。
唉,他能为梁帝和贾襄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小事了。
贾襄再次回到了翠竹轩。
从冷宫出来仿佛就远离了这个地方。如今走进去,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想不到自己居然命大的活到了今天。
一切依然窗明几净,当年做的水晶镜,藤椅都还在,只是屋子里的侍女都是些生面孔。
享受的在白玉池里沐浴后,披上睡衣,任侍女轻柔的擦拭头发,忽然又觉得皇宫也有值得留恋的地方。荣华富贵,安逸享乐,有几人能放下。
“娘娘,皇上今夜在昆谕殿批阅奏折,不过来了。”那名叫甘泉的翠竹轩大侍女走了进来。
贾襄的睡意顿时去了:“本宫并没让你禀报皇上的行踪啊?”
甘泉嗫喏不答话。
他,掌控着自己身边所有的人。
今夜无论他在哪里,却惊醒了贾襄幻想的美梦。
他,是皇帝呀。
梁帝在昆谕殿呆了三天才批阅了所有积累下来的奏折,还没休息,印加国的战降贺礼就来了。
梁帝支持了印加太子登基,成为新王,曾经的敌人,因为特殊的原因又成了盟友。
凝芳殿灯火辉煌,招待着远方来的客人。
贾襄坐在梁帝的右首,其她的嫔妃依次落座,这是回宫后第一次看见他的嫔妾,前几日都已身体不佳推了,可是无论怎样逃避,总是逃避不过现实的。
印加国的使者行了九九大礼后,献上了他们国家所谓的至宝。
她的美并不在她的容貌上,而是在她的舞姿上。
仅仅是惊鸿一舞,便让人目眩神迷,意犹未尽,整个殿堂都为她安静了下来,就连梁帝的百年冰山脸都露出了欣赏的微笑。
最后待她急旋中扯落面纱,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虽然喘息伏地,依然媚态百生,娇艳不可方物。
她有整个宫里的女人都缺乏的野性魅力,蛊惑着所有人的热情,让人忍不住想与她同台飙舞,一畅平生。
“罗蜜雅扣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声音透着童音,纯真而清亮,让人顿生好感。
“公主请起。”梁帝的声音听在贾襄的耳里特别柔和。
她睁大明亮的眼睛,不知畏惧的看着梁帝,有一种兴奋和雀跃,她的使命就是来到这位君王的身边,用一个女人特有的柔软和妩媚,俘虏这个男人的心,为她的国家,为她的人民换来东山再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