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是唯一能够给我快乐和幸福的女人,只是她太没有心机了,喜怒行于面上,又爱吃醋,若不是我屡次袒护,她恐怕,哎!”元诩边说边叹息。
李诗茹明白了,一个傀儡皇帝处在自己母后的淫威之下的无奈和彷徨,有一个女人依赖他,感觉他被需要,所以他便会对她好,情愿为她付出一切。
人究竟为什么而活着呢,人不过是为了一场执念而活着,或者是因为爱情而执意的活着,或者是因为权势而执意的活着,又或者是因为困顿不明所以而活。
“我们每个人都会幻想爱,爱是你在梦中进入的幽暗辽远的森林,在水晶般的池塘里,看见的一朵绝无仅有的白色莲花,你不能伸手去摘,你可明白,我们的人生总是庸俗破碎,如此殊遇难能可贵,也许潘外怜就是你的那朵白莲花吧。”李诗茹轻轻的说着,如梦幻一般的语言把元诩带入到了一种幻境之中,潘外怜好像就在不远处对着他微笑,确实像那池塘中的白色莲花,他心中唯一的白莲。
“我尝试让她快乐,我已经做到,但她总觉得不够,我是一介君王,不可能总是陪在她的身边,不可能事无巨细。”元诩低低的说着,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
那么重的伤感,也深深的刺痛了李诗茹,她看着窗外不停闪动的繁星,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元诩说,“我们总是会需要一个伴侣,需要情感,然而这种感情却只是需要,并不是占有,你要知道,你现在被她这样想着,占有着,应该觉得快乐,一旦有一天,她不想了,不闹了,那么她的心就真的死了,你的所谓的爱情也就随之消失了,等你后悔再去追索的时候,恐怕也只是无用功了,你爱她,就不要让她总是失望,只是觉得不够。”
元诩好像没听见一般,又说道,“每一个时刻,我都试图说服自己,难怕下一分钟就要死去,哪怕人生遍布静寂,破碎,和痛苦,也不要放过当下产生悔意,我深爱着她,可是,如果我带给她的是不满足和失望,我倒是宁可与她分离。也许你能明白,也许不能明白,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李诗茹想着听着竟然在元诩的絮语中睡着了。
元诩看着李诗茹的睡颜叹了口气,他低低的说着,似是说给自己听,“第一次见你,你身上就有中淡然清远,仿佛这宫中的种种纷扰人事都与你无干,你活的只是你自己,只有你一人遗世独立,我多想像你一般啊。”说完也合衣躺在李诗茹的身边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元诩已经连续三个晚上都宿在甘泉宫了,元诩待李诗茹甚好,总用一种呵护的眼光注视着李诗茹,仿佛凝了一池的春水,清晰的倒映出李诗茹的影子,两人嬉笑玩闹,倾谈人生却也是快意非常。
有时想想,人生若能得一二知己,男也好,女也罢,坐在一处烹茶吃酒,笑谈人生,却也是快事一桩了。人生乐事不过于此。
接连召幸三日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便盛宠如潘贵妃,皇帝元诩也从未连续召幸过三日以上,如是,后宫之中人尽皆知,英贵嫔分外得宠,已经是皇帝跟前炙手可热的人了,连李诗茹甘泉宫外的宫女太监都格外被人另眼相待,只是,他们早已经得了李诗茹的严戒,半分也不敢露出骄色。
又过了两日,却是循例要去给皇后请安,这个却是不能免了,这样的场面李诗茹也去过一次了,虽不甚太熟,却也没有什么,胡皇后也并未为难过她。
这日是个非常晴朗的日子,站在皇城中可以看见无比晴好的天空,蓝澄澄的如一面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大雁成群结队的飞过。
这一日,嫔妃去的整齐,虽不至于迟了,但到的时候大半嫔妃已在了,终是觉得不好意思,依礼见过,守着自己的位次坐下与众嫔妃寒暄了几句,不过片刻,也就散了。
史御女与李诗茹一同携手往回走,才出宫门,只见潘贵妃和右昭仪张氏缓缓的走在前面,于是,请了安见过。
潘贵妃吩咐了一声,“起来吧。”
右昭仪张氏道,“英贵嫔妹妹给皇后请安一向早得很,今日怎么却是迟了,当真是稀罕。”
李诗茹一点都不觉得窘迫,大大咧咧的说道,“众位姐姐勤勉,是妹妹懒怠了。”
右昭仪冷冷一笑,“倒不敢说英贵嫔妹妹你懒怠,连日伺候圣驾难免劳累,哪里像我们这些人不用侍候陛下那样清闲。”
李诗茹并不着恼,瞥了一眼右昭仪张氏,这个张氏说话还真是露骨,半点忌讳也没有,若是一味的任她胡说,便会无所顾忌,于是,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右昭仪姐姐侍奉陛下已久,可知非礼勿言四个字。”
右昭仪张氏的脸色一沉,便要发作,李诗茹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妹妹入宫不久,凡事都不太懂得,若是言语冒犯了右昭仪姐姐,还望姐姐大人有大度,莫要见怪。”右昭仪张氏看了一眼潘贵妃,终究不敢在潘贵妃的面前太过出言不逊,只得忍了气勉强的笑了一下,“怎么会怪妹妹呢,我也是说者无心,还望妹妹不要多想才是。”
潘贵妃在一旁听了,只作不闻,看向了史御女,“史御女近来清闲的很,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替本宫抄录一卷《华严经》,也好时时学学佛经,让自己宽解宽解。”
史御女顺从的说道,“贵妃娘娘吩咐,妹妹怎会不从,只不知道娘娘什么时候要呢?”
潘贵妃用手摸了一下脸颊,似乎是在沉思,半晌方才说道,“也不急,你慢慢的抄录,本宫若是要了自会命人去取。”说着看看史御女讥诮道,“史御女似乎清减了些,可是因为皇上只去英贵嫔没去你那里的缘故。”
史御女天真,并不以为意,笑道,“贵妃娘娘见笑了,可能是这段时日我没有吃甜点心的缘故吧。”
潘贵妃轻轻嗤笑了一声,容色艳丽,却比那树枝上盛开的海棠花还有艳丽上几分,眉尖微微一挑,“原来如此,史御女一向与英贵嫔交好,本宫还以为这几日皇帝都在英贵嫔处歇息,史御女心里不自在了呢。”
她边笑边转头看向了李诗茹,“英贵嫔聪敏美貌,得皇帝眷顾也是情理之中。”她话锋一转,“旁人也就算了,史御女与英贵嫔同居一宫,怎么忘了专宠之余也该分一杯羹给自己的姐妹啊,要不然却是连管夫人和赵子儿也不如了。”
潘贵妃的话中机锋突显,话说到了这里已经是咄咄逼人了,史御女年少,并不懂男女之事,天真浪漫全不以为意。
她天真的说道,“无妨,妹妹只喜欢吃些甜点,贵嫔姐姐倒是常为我备下。谁是管夫人和赵子儿啊。”
李诗茹不由得唇角往上翘了一翘,看着潘贵妃,“吕后凶残,戚妃专宠,管夫人和赵子儿均下场惨淡,姐姐你这是要把自己比作那个呢?”
潘贵妃唇边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下来,右昭仪张氏察言观色,上前一步就要反唇相讥,潘贵妃的眼角斜斜一飞,怒意多了几分,却仍是带着笑,“右昭仪你今日说话说得不少了,小心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右昭仪闻听此言,只得忍气吞声的默默的退到了后面,却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即便是说了,也会被李诗茹给搏得一句话也说不得,到头来还是自取其辱,结果是一样一样的。
潘贵妃转瞬就笑了,巧笑嫣然,“英贵嫔的话听着真叫人害怕。你怎么就敢拿我比了那戚贵妃了呢,那要如此说来,胡皇后岂不就成了那个吕后了,你这一张小嘴还真是厉害,你猜猜,我若是把这话告诉给了太后娘娘,她会怎么处置你呢?”
李诗茹淡淡的看了潘贵妃一眼,问道,“贵妃娘娘,敢问一句,可否爱陛下?”
“爱陛下又有何用,他还不是丢下本宫,去了你那里。”潘贵妃再也绷不住,小女儿之态尽显,愁眉微微轻蹙。
“如果贵妃娘娘深爱陛下,就要做出一些放弃和牺牲,爱里面一定要有只有,如果没有,这关系就不具备活着的前途,哪怕是相爱,也不代表要接受对方的意志,娘娘你不能独自占有皇帝,不能占有他的自由,要知道,这爱就像流沙一般,你抓的越紧,它就会滑落的越多,直到最后什么都剩不下。”
潘贵妃的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的看着李诗茹,看着高高的宫墙,惨然一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一早起来就给皇后问安,又与英贵嫔你说了这么会子话,真是乏了,回去吧。”说罢,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还未隆起的小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花拂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