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茹说罢,也不看小九,径直走了。
回到宫中,却看见暖阁里供着老大一束的绿梅,那淡淡的凝玉般的颜色,晶莹剔透,呈半透明状,而花心又是洁白的,虽没有红梅的艳丽,白梅的清素,但清芬馥郁,尤过寻常梅香,这时房中已经被小太监们擦拭的窗明几净,花香与未干的水汽相融,加之殿中炭火洁净,暖气幽幽一烘,越发显得优雅清新,中人欲醉。
碧痕替李诗茹解下了斗篷,李诗茹问道,“是谁送来的绿梅,颜色竟这样的好。”
碧痕答道,“娘娘出去没多久,皇上便吩咐了福安送来了。”
李诗茹凝视了一会儿,微微而笑道,“碧痕,你去帮我换个素净点的白瓷瓶来吧,这绿梅这样素雅,用那个青色的花瓶就分辨不出这绿梅的美来。”
碧痕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奴婢见这个瓶子和这梅花颜色差不多,配上应该好看,所以就用了。”
“你要是用了这个青色的瓶子,虽说是一色相和,好看是好看,却是辜负了这绿梅的美了。”绿衣不免笑了起来,“我们娘娘越来越有心了。”
李诗茹看着绿梅笑了起来,“越来越有心,绿衣,你这话中有话啊,越发的刁钻了。”
这一夜,元诩到了甘泉宫中,言谈之间不过是闲话家常,元诩把李诗茹轻轻的拥抱在怀中,只有在这样静默的时候,元诩和李诗茹两个人才能依偎着彼此,在这个冰冷尘世,给彼此温度,借以活下去。
“妹妹,怜儿快要生产了,这些日子,我不能再陪着你了,等我和子攸安排好一切,夺了实权,就给你自由。”元诩低低的对李诗茹说着。
李诗茹点了点头,“好,我只想回容秀川。”
“恩,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妹妹,不过,你可以考虑考虑子攸,他很好的。”元诩柔声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
凉夜深沉,梦中惊转,却是宫人急急的在外敲门,说潘外怜动了胎气,即刻就要生了,这是个秘密,却是要万分小心了,元诩和李诗茹又惊又喜,立刻披衣起身,两人一起往翠薇阁走去。
才走进翠薇阁的大门,宫人们早已经跪了一地,忙不迭的请安,“皇上万福,皇贵妃娘娘万福!”
李诗茹听到里头潘外怜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简直就如挖心掏肺一般,李诗茹听得心慌,急急忙忙说道,“哥哥,我的心里很不安,我进去去看看姐姐。”
皇帝元诩虽然是一脸的期盼,但却也被那凄厉的叫喊的声音惊着,又眼睁睁的看着张太医和齐太医两个人还有早就接进宫中的接生婆一个个进去了便不再出来,元诩也不安的很,背着手在地上走来走去,心乱如麻,他听李诗茹如此说话,急急的说道,“好,我们两个一起进去。”
李诗茹巴不得这样,两人正要往里进去,伺候的福安和福来两人连忙在外面拦住了,齐齐跪倒在地,说道,“产房血腥不祥,皇上和贵妃娘娘进去不得。”
李诗茹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推开两个人的手呵斥道,“本宫又没怀着身孕,贵妃娘娘是我的姐姐,有什么不祥的,再敢胡说八道,立刻拖出去掌嘴!”
福安和福来两个人素知她和潘贵妃的交情,也知潘外怜是皇帝元诩的心尖,而李诗茹又身份贵重,但这却是要拦住的,他们两人一人拖了元诩的大腿,一个拖了李诗茹的大腿,福安恳求道,“娘娘,皇上,这产房确实见不得,尤其是陛下您,你是真龙天子,恐伤了龙体龙运,现在正是皇上您夺权的紧要时候,可不能因为这个事,而损了龙运啊。”
皇帝元诩迟疑着,终是没有迈步,他踌躇着,一旦这话是真的,那么他就夺不了皇权,若手中没有皇权,别说是宫中自己的女人,便是自己都护不住自己了。
李诗茹不管这些,一脚踢开了福安,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因为潘外怜有着身孕,殿中都布置成了吉利的红色,漫天漫地的石榴葡萄,都是绵延子嗣的吉利图案,都是多子多福的征兆,混合着殿阁内的浓郁的血腥气,越发觉得那红色猩艳的直冲人眼目。
李诗茹伏到了床前,潘外怜已经是满身大汗淋漓了,连着床褥都湿透了,一群接生婆围着她在转,孩子却还是半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接生婆急的都快要哭出了,哭丧着脸对李诗茹诉苦道,“催产药都喝了好几剂了,可是,可是贵妃她体质太弱,少于活动,孩子在肚子里养的又大,想要生出来实在是艰难啊!”
张太医和齐太医两人跪在屏风外头,垂头丧气的说道,“潘贵妃身子虚弱,平日里有少走动,用不上力气,窄窄是……”
潘外怜满脸皆是肆意纵横的泪痕,斑驳一片,她痛的脸色雪白,拼命的摇着头嘶哑着声音说道,“妹妹,我不成了,我实在是不成了。”
李诗茹紧紧的握着她汗湿的手,那种滑腻的冰冷仿佛容易从手中逝去的触感着实叫人害怕。李诗茹只得压抑住自己惶乱的心神,她想起那样一句话,生产的女人就像是垂死的狗,甚至连狗都不如。
李诗茹大声说道,“姐姐,你要自己这么想,放松了力气不肯好好生下孩子,那才是被别人害死了,姐姐,我没有孩子,你答应过我,这个孩子生下来会认我做义母吗?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潘外怜痛得心肺都要裂开了一般,气息阻塞在了喉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偏偏接生婆子也不镇定,他们是怕元诩杀了他们,本来他们就是被秘密带入宫中的,又怎能不害怕,一直唉声叹气,“孩子直顶在那里,就是不肯下来,娘娘,你使点儿力气啊!”
潘外怜痛得青筋暴起,像一条条鼓起来的小青蛇,要破皮而出一般,潘外怜的脸都变形了,大口的喘息着说道,“妹妹,不是我说话不算话,我真的没有力气了,真的不行了……”
潘外怜一边说,一边挣扎着用力,右手紧紧的抓着李诗茹的手腕,李诗茹感受到她手上渐渐松下去的力气,心里越来越慌,只得在潘外怜的耳边说道,“姐姐,你现在要是没有力气了,便是遂了胡太后的愿了,你听我的话,要了松了这口气,你和孩子都保不住,要是拼了这口气,便都保下来了。”
潘外怜的头发全都被汗水湿透了,黏在了脸上,越发显得一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了。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草药的气味让人觉得窒息,李诗茹看着潘外怜如此的辛苦,滚烫的泪水在眼底翻腾不已,都说女人生产辛苦,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辛苦,她伏在了潘外怜的枕边,一字一字定定的说道,“姐姐,冷宫里那么难熬,我都熬过来了,若不是为了救你,我能在冷宫里受那么多苦吗,因为有你撑着我,我也熬了下来,如今,好不容易咱们又能在一块儿了,你若是这么轻易放弃,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我为你受了那么多的辛苦都白废了吗?”
潘外怜抓着李诗茹的手腕的手,滑下去一寸,又一寸,力量也越来越小,人也近乎昏死过去,李诗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落在了潘外怜的面上,似乎是一种深远而沉重的召唤的力量,潘外怜的牙关咬的死死的,只是吃力的点着头,李诗茹一见潘外怜不是特别好,立刻高声喊道,“来人,快点来人,贵妃还有意识,你们快点拿来参汤给她吊住性命,快点!”
有接生婆很快端来了参汤,李诗茹急忙接过,示意接生婆托起潘外怜的后颈,然后她一点一点的撬开了潘外怜的牙齿把参汤灌进去,潘外怜能喝下的参汤并不多,几乎是喝一半,流出来一半,李诗茹看着焦心不已,正看见床边搁了一盘切好的参片,只得先取了一片给她噙在口中,或许是参汤起了点效力,潘外怜抓着李诗茹的手腕的手又渐渐的有了几分力气,张太医和齐太医喜出望外,连忙说道,“皇贵妃娘娘,潘贵妃已经有了点意识了,要不要再灌些催产药下去。”
李诗茹又如何懂得这些呢,只得看向那几个接生婆,其中一个接生婆叫了起来,急急说道,“潘贵妃已经喝了那么多的催产药了,孩子还没有动静,太医不妨试试针灸或者别的,若再催产,只怕一时药量过猛,孩子是出来了,可母体要大受损伤呢,何况,太医给娘娘喝的催产药性子有些猛烈,不是寻常的催产汤。”
李诗茹听着有些不安,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立刻问道,“你们两个给潘贵妃吃的是什么催产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