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周围犬声肆起,夜晚的秋风渐凉切肤,梨花香母女三人摸黑来到了冷秋桐家。隔着栅栏,远远望去,冷秋桐家,屋里屋外都是一片漆黑,各处灯火都已熄灭。
“娘,好困,想睡觉。”风妩思扯着梨花香的衣袖撒娇儿。
“好吧,我们到这边来。”这么小的孩子,陪伴母亲走了一整天的路,也够难为她的了。梨花香心口,刀割似的疼,却只能隐忍。
想来,冷秋桐一家大小都已睡下,梨花香不敢惊动人家,找了一个背风的角落,把段莹莹从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将就着坐到石阶上,“来吧,妩思,靠在娘身上。”
梨花香将背带当作薄被披在风妩思身上,疲惫不堪的母女仨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合眼过了一夜。过度的疲累使她们暂时忘却了当前的处境。
天微微亮时,冷秋桐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依偎在围栏外的梨花香母女仨,连忙水袖招摇地朝她们急步趋去,“花香,花香,你怎么坐在这儿?我正打算待会儿去你那儿看你来着。”
听到冷秋桐的声音,梨花香睁开沉重的眼皮,抱着段莹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口齿不清的道,“秋桐。”
“秋桐姨好!”风妩思也跟着站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以脆脆的童音向冷秋桐问好。
“啊,妩思也在这儿哪?”冷秋桐捋起水袖,伸出手亲切的抚摸一下风妩思的头。
“这孩子怎么回事?你那位不懂事的婆婆还没有回来吗?”看到梨花香怀中抱着的沈莹莹,冷秋桐问道。
“哦,应该会回来吧。”梨花香神情呆若木鸡。
“哧!”冷秋桐嗤之以鼻,“真是的,如果她真想把孩子领走,就不会扔在这里了,还说什么要接你和妩思出去跟她住,她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稳住你罢了,我看她是早就预谋好了。你快去报官吧,你怎么照顾这个小孩儿?妩思一个小孩就够你受的了。”
梨花香早就不指望那个自称是婆婆的女人回来了,她也认了,总之,她不会丢下沈莹莹不管,“我说,秋桐,我,我那个,上次我相公开武馆的时候,借的高利贷,你也帮我做了担保,现在,我没脸再说这样的话。”
“你们是不是昨晚就在这儿?你们仨就在这儿这样过了一夜?又发生什么事了吗?”冷秋桐担心的道。
“这,”梨花香犹豫着,挺为难的。
“说呀,干嘛犹犹豫豫的。”
“说实话,我,我,我不得不搬家了,需要一些银两。”
“搬家?为什么?”
“老、老夫人,她不让我们住在那儿。”
“你是说风辞箫的养母?”
梨花香木然地点点头。
“凭什么?你是她的儿媳妇。”冷秋桐为梨花香感到愤懑和不平。
“她说要把我们住的房子让给,让给为他们家生了男孙的那个女的住。让我找地方搬出去。”
“什么?就是那个女人?风辞箫造的孽,为什么要你来承受啊?”冷秋桐愤愤的道。
梨花香头低低的,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只听冷秋桐继续道,“难怪呢,我就奇怪,那恶老婆子前些天还巴巴的带上礼物到阳光山庄去看望那女的,原来不是不让在她家里生孩子吗?这不,见人家生了男孩,就……,真让人鄙夷!不过也好,她们住在一块倒是一对儿,一个冷酷无情,一个贱人不要脸。”
冷秋桐停顿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下,突然又道,“对了,武馆那里能住人吗?要不,你们暂时先住到哪儿。”
梨花香麻木的摇摇头,“武馆已经没有了,风辞箫的养父母和合伙的茶四相勾结,把武馆给拍卖了。”
“那拍卖的钱呢?”
“不知道。”
“花香,我不是不想帮你,你也知道,我也是,我娘家上次出事,再加上我大哥娶妻,我把我自己所有的私房钱都给他们了。”冷秋桐为难道。
“对啊,也是,我怎么忘了,真是对不起,秋桐,我不该跟你说这事的。”梨花香很歉疚。
“哎,”冷秋桐重重地叹口气,皱着眉道,“不过,你跟这两个孩子怎么活下去啊?”
“天无绝人之路吧,秋桐啊,有没有我能去干活的地方啊?”
“你去干活挣钱了,孩子们怎么办?”
“一边看孩子一边干活,有没有这样的活儿?”
“你以为你是当年的孙二娘,光会酿酒就行吗?”
“酿酒,我可以啊,我很在行。”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吗?不然,临时送育童院怎么样?”冷秋桐给梨花香出主意。
“育,育童院?不,不行!”梨花香满脸惊惧地拒绝了。她从前就有所耳闻,育童院那种地方,把人家孩子养大了,女孩拿去卖给妓院或是卖给有钱人家作奴婢,男孩呢,直接送入皇宫里做太监。而且,在孩子们成长的过程中,她们还常常受到非人的虐待。她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孩子送到那种地方。
冷秋桐早知道梨花香会怎么想,她解释道,“育童院可不是鬼地方,那儿还有专门的厨师给她们配菜,在那儿,孩子们可以读书认字,可以学习女红或者一些手艺、技艺什么的,每逢过年过节,孩子们还会收到红包,白眉仙师当年就创立有一个,我在那儿有个熟人,要不要给你打听一下?”
“不,不用了,应该会有别的办法的。”梨花香拼命摇着头,断然拒绝了。
*
在床上连续躺了几个月,一直昏迷不醒的郑子仁,突然奇迹的醒过来了,并且还能够起床下地了,尽管还不能像没病倒之前那样生龙活虎精力充沛,不过,像往常那样坐着谈笑风生完全没有问题。
奢华典雅的房间,帷幔飘飘,空气中氤氲着温馨与浪漫。
沈芍药坐在郑子仁床榻跟前,她的面前摆着个小几子,方便她盛放食物。
“张开嘴巴,啊!”
“噢!”一口一口吞咽着沈芍药用银勺子舀起来喂给他的肉末粥,端坐在床头上的郑子仁像个得个了母亲释心关照的孩子似的,脸上盛满幸福无比满足无比的笑容。
“呵呵,”沈芍药露出温柔的笑,她除了感到开心,郑子仁的病情好转还给了她极大的精神鼓舞,“我原本以为……,我只是,想在你走之前,过来最后看一眼,但你突然好起来,我真的好高兴。这世界还真有奇迹存在的。”
“有爱有情有相信就有奇迹,爱情生奇迹嘛!”
“呵呵……”沈芍药娇滴滴的笑起来,那动人的笑颜涂着一层薄薄的红云,使她徒添了几许妩媚风情,而且是那样的自然不做作,像极了风中摇曳的粉红睡莲。
郑子仁看得心里一阵痒痒,禁不住伸手去触摸沈芍药的脸,他还把他自己当是当初那个雄壮如牛的郑子仁,“哎哟,我的芍药!”
郑子仁的爱抚,让沈芍药笑得更欢了。
郑子仁的手继续慢慢抚摸着沈芍药俊俏的脸蛋,“芍药花开,哎哟,你的脸怎么,像绽开的花朵,让我好好看看你!”
连日来的劳累,沈芍药为了掩饰自己的憔悴之色,特意给自己的脸抹了很厚的脂粉,如今,那涂了脂粉的脸,因为笑,就突然干裂开来,脸上顿时就显得沟沟壑壑的。
“怎么回事?你的脸上怎么这么多褶子?”郑子仁摸着摸着,忽然觉得手感不对,为了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沈芍药的脸,他把自己的脸往她的凑近去。
沈芍药急忙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同时本能地把身体往后一闪,她不想让郑子仁嗅到她满脸的脂粉味,“这都是哭的。”
“是谁弄哭了我的芍药的?”郑子仁装出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他未病前的风流倜傥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的死灰复燃。
“嘘!”沈芍药慌忙伸出两根纤指轻轻压在郑子仁因为久病而干瘪的嘴唇上,“老爷子,小心丫头们听见了。”
“听见了又怎么样?难道我还反倒怕了她们不成?”郑子仁佯装恼怒地拨开沈芍药的手。
“那倒不是。我是怕,万一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就不好了。你有所不知,老爷子,突然你不来找我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太想你了,后来,辗转打听,才知道你得了重病昏迷不醒,生命危在旦夕,为了能够见你一面,我一直在等待机会,还拜托了牙侩,大费周折费尽心机,这不刚见到你吗?难道,你想让我就这样从你面前消失?”
“不不不,我的芍药,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郑子仁恨不得立即从床上站起来扑过去,把沈芍药紧紧搂在自己怀里,激动之下,他稍微动了动,才发现自己体力不支,“看来,我得加紧时间让自己身体赶快恢复起来。我的芍药还需要我来保护。你不知道,芍药,我多想跟你……”
“瞧你,”沈芍药瞥见郑子仁那含情的眼眸,自然心领神会,用银勺子娇滴滴的舀起一勺肉末粥喂到他嘴里,娇羞的道,“那你得多吃点,体力慢慢就恢复了。”
“如果你跟我之间,没有那个母老虎,我俩就不会有牛郎织女的煎熬了。”郑子仁把粥咽下,一个主意在心里悄悄的萌生。
“可是,上天眷恋我们,给我们搭了鹊桥,不是吗?”能够像此刻这样陪伴在郑子仁身边,沈芍药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不曾贪想过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