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来了?”见到风辞箫的养母风老夫人,梨花香犹如见到逼债人一般,恭敬加畏怯地站起来。
“哎哟,瞧你的脸都变成什么样了?”风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一脸厌恶地盯着梨花香手中的旧衣,“这,你还抱着死人的衣服干什么?还是拿去烧掉吧。”
死人衣服?好歹也是她的养子吧?梨花香听着心里犹如针刺一般难受,不过她却不敢在风老夫人面前轻易将痛苦表露出来,沉默良久,方小小心的道,“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唔,我想你是知道的,”风老夫人慢悠悠的说道,“我们家一直没有男丁,现在,也算是老天有眼,辞箫的小妾在外面给生了个大胖小子,所以,我打算把她接回来住。”
“好啊。”这正是梨花香的意思。
“我想把她安顿在你这里。”
“我没问题。”梨花香道。
“真的吗?”风老夫人眼神冷嗖嗖的盯着梨花香。
“嗯!”梨花香点点头。
“我想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把这儿的房子让给她们母子俩住。”风老夫人语气冷若冰霜。
“那,那我和妩思呢?我们住哪儿?”梨花香不觉心慌。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你自己想办法。不过,在你没有找到别的住处搬出去之前,我可以允许你们在这儿住到她出月子那天。”风老人夫人说完,拂手而去,那冷漠的气势,如同院子里刮起的凌冽秋风。
相公尸骨未寒,她们母子便被扫地出门,梨花香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可她,却不能埋怨,也不敢埋怨。
*
秋风寥落,卷起满地黄叶。
“对啊!”绝望中,梨花香想起了‘风氏武馆’,“相公不是给我们娘俩留下武馆了么?那儿,至少也可以作为我们娘俩暂时的栖息之处。”
抹干眼泪。梨花香背着段莹莹,左手牵起风妩思,右手拎着一个灰布包袱,意气昂扬地走在前往‘风氏武馆’的路上。
“梨花香,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是夫人,是个馆长了,也就是生死一搏的事了。”梨花香不断地给自己打气鼓劲。她心想,虽然自己武功平平,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要武馆还有风辞箫的一班兄弟在,无论怎么经营,维持生活应该都不成问题。如果发展顺利的话,没准还能拼出个大庄园来,她们会拥有大片大片的田园和山林。她想,相公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护佑她们的。
当梨花香母女三人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市,满怀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来到风氏武馆时,竟然看到几个劳工穿扮的人正在把武馆里面值钱的东西一件件的往外搬挪。
“你们这是干什么?”梨花香花容失色,背着沈莹莹鹄子一般飞扑过去。
“正如你看到的,我们正在搬东西。”跟她说话的男人,好像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声音有些沙哑。梨花香并不认识这张面孔。
“为什么,怎么回事?”梨花香一边嚷着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男人的去路,情急之下,她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女流,“这是我们的东西。你干嘛搬我们东西。”
“我说你这个女人,在家好好作少夫人不好,出来跟男人争什么呢?”另一个搬运工人说道。
梨花香强忍穿心之痛,“这是我相公的东西。”
“谁是她相公?”
“莫不是刚死了的风掌柜。”
“好像是。”
几个工人七嘴八舌的悄声议论着。
梨花香只当全没听见,口里只是声嘶力竭的嚷着,“干嘛搬我们东西?”
“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而已。”那个声音有些沙哑的男人肩上扛起一个玉狮子,硬是想从梨花香身边擦过。
“这些东西是我们的,是我爹爹风辞箫的!”小小的风妩思也懂得为自家辩护抗争了,她小小的嘴巴,朝男人身上胡乱地咬上一口。
“哎呀,你这个小东西,你快走开,你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男人恼怒道。
“我说,是不是搞错了?”梨花香急道,“这里是第三巷,你确定不是第二巷或者是第一巷?”
“你烦不烦啊,我确定是第三巷风氏武馆!这个镇子上难道还有另一家风氏武馆不成?真的是!”
“阿叔,我就是弄不明白,搬东西怎么不跟主人说一声呐?”梨花香还在尽可能的阻挡东西被往外搬挪,并且真的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这些东西可是她们母女仨人最后的财产了,若连这些都没有了,她们将靠什么维持生活啊?
“那看来你不是主人。”
“阿叔,谁说我不是主人?我就是主人!”梨花香开始动手推那男人,“我就是主人,你没听到吗?马上把东西给我放回去吧。”
“夫人,再这样推推搡搡的,伤着了孩子你可别怪我。”男人使出蛮劲从梨花香身边穿过。
男人肩上扛的这个玉狮子,是武馆的镇馆之宝,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那可是特意选用上好的羊脂玉做成的,市面价值,少说也得卖上百两黄金。
“你们不能这样做,不要碰我家的东西,不行,这个给我放下来!”为了生存,为了养家,为了孩子,梨花香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赤手空拳跟那男人打斗起来,可她那几下身手,再加上背上背着个娃娃,男人又力大如牛,她哪里是男人的对手。男人轻轻一个螳螂腿,就把梨花香扫出丈余远。
“你知道为了这家武馆,我相公付出了多少心血吗?”梨花香踉跄着站稳脚跟,再一次扑将过来。
风妩思也张牙舞爪的跟着梨花香一起扑过来,像个小螃蟹一样,两手钳住男人,张口就在男人手背上留下了一口牙印。
“哎哟!”男一声大吼,大手一推,“你这小东西,你找死啊你!快走开,不然别怪我伤到你。”
风妩思被推倒在地上,委屈地大声哭起来,长这么大,她还一次都未被爹娘推搡过。
“妩思,你没事吗?”听到女儿哭声,梨花香心都碎了,赶紧放开男人,过去哄女儿。
这当儿,很多值钱的东西都被陆陆续续的快速搬走。心碎无望之际,“东西怎么还没搬完,马上就要清场了。”
一个冠带束发,衣着整洁的男子突然鬼魅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男子说话的口气,看起来像是这几个劳工的头儿,梨花香如见救命稻草一般扑过来,“这位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搬我们家的东西?”
“不是我要搬,是收购这家武馆的人委托我的。”
“什么,是谁收购的?我就是这家武馆的主人,我怎么不知情?”梨花香道。
“呵,这就奇了,你难道不知道吗,是你们那个合伙人干的。”
*
孤儿寡母的,跟一群力大如牛的男人们怎么斗?好女不跟男斗,明知也斗不过,索性另辟蹊径。
二话不说,梨花香带上风妩思及段莹莹直赶合伙人茶四居住的村庄。
村庄座落于城郊之外十多里路的山坳里面。
疲惫不堪地来到合伙人茶四家徒四壁的家,遗憾的是,梨花香没见到合伙人茶四,但见到了合伙人胖墩墩的娘子。
“这个死鬼,已经好些天没回来了。”茶四娘子愁容满面的说。
“什么?他去哪儿了?”梨花香心如火焚。
“不知他死哪去了。前几天风老爷跟老夫人来过一趟。”
“什么,你是说风辞箫的养父母来过?”
“哦,原来是养父母啊。”
“他们来找茶四,所为何事?”梨花香诧异道。
茶四娘子愣着头,略想了想,“好像是为武馆的事。”
“他们说什么了,你知道吗?”
“我听得不是十分清楚,好像是说要把武馆拍卖了。”
“这么说,他们是早已经商量好的。”梨花香顿时傻了眼。
“夫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商量好了?”
“武馆,已经被他们拍卖了。”梨花香觉得浑身无力,慢慢跌坐于地,她作梦也想不到,风辞箫的养父母居然把事情作得这般决绝,把她们母女俩最后的余粮都抢尽劫绝。
“这死鬼,难怪这几天不见人呢,原来是分得了钱独自偷欢去了,这会儿,他肯定又在赌钱了,要么就是在青楼喂他那馋机巴。”茶四娘子说着亦伤感起来,只顾自自怨自叹,也顾不上理会梨花香那么多,“我怎么这么命苦哇,跟了这样的男人。好日子一天没过上,一有钱他就拿去喂别人,从来不顾这个家的死活……”
“娘,娘。”风妩思偎在旁边不停地喊着,“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没事,”梨花香耷拉着眼皮,虚弱无力地拍拍女儿的手背,“娘只是太累了,娘歇一会儿。”
“娘!”
*
心灰意冷回到家时,已近子夜,大门已在里面反锁,只听得周围几声犬吠,人声寂静。梨花香带着两个孩子,平生还是头一回这么晚才回家,此时,见大门已反锁,她知道,要是惊动屋里的人,她招来的肯定只会是一顿毒骂。
万念俱灰时,梨花香想到了好友冷秋桐,看来,她现在惟有求助于冷秋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