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一角房门紧闭,门前点点猩红的海棠正妖娆的绽放在一片寂静之中。
“参加丞相大人,属下该死,请大人责罚。”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说完话,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练武中人对气息格外敏感,刚才他确实感受到了一股带着愤怒的寒意。
“算了吧,若能被你轻易找到落脚处,他就不叫杨炯了。”叶青远略一沉思,收紧的眸光一下子缓和了下来,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前几天的那一批暗卫,派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以前从未有过这种事情。
“最近注意宫里来的消息,你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黑影一闪身就失去了踪影。
暗夜终于被光明冲破,东方泛着鱼肚白,稍不留神间,阳光便冲过了地平线,踏碎了天际的一片绯红。
叶紫玥美美的伸了个舒适的懒腰,早有丫头将洗漱水,手巾一应都备好了。昨夜轩辕靖煜的话还回荡在耳际,嘴角不知不觉间扬起淡淡的笑。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让绿影给自己梳了一个正式的发髻,并在上边点缀了不少平时丢弃在箱底的金钗玉擘。绿影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姐的发饰与往日大相径庭,不禁疑惑,小姐平时可是最讨厌这种装束的了,素日里最不喜欢穿金戴银的人,怎么一下子打扮的如此的伤大雅呢?
“绿影,你看一下这样如何啊?”眼看着绿影忍住的笑,嘴角抽动了几下迟迟不说话。她故意板起脸来吓唬道:“说实话啊,否则,哼哼,以后本小姐再也不带你上街了。”
她连自己都没有发现,以前那个一切都中规中矩,一板一眼的跟随在别人身后的那个自己早就不见了。那时候的自己,即使脸上挂着笑容,也不是真正的快乐的自我。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骨子里潜藏着这样一个好玩爱闹的自己。
“小姐,我说,我实话实说,小姐如果把脸遮一下,像极了春芳院的老妈妈。”她们上街时,曾路过春芳院,见过门口那个浓妆艳抹招揽生意的妈妈,说完绿影就嬉笑着跑远了叶紫玥身边。
“好你个臭丫头,你别跑。”追着绿影要去挠她。主仆二人玩闹够了,主子坐在铜镜前自言自语:“好像真的太过了点啊。”
那天皇帝轩辕靖扬说过,一切靠她自己。皇帝身为九州之主,肩负的责任重大,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武器,任由自己变成天下这局棋的黑白子。
绿影依言将这些饰物拿下来。自家小姐天生丽质,出水芙蓉之姿,怎是那些娇媚富贵牡丹的美可比拟的呢。金镯银环,金钗玉擘转眼间又睡到了无人顾及的箱子底,过着整日暗无天日的生活。
阳光晴好,喜鹊群嚷。
圣旨不期而至,最近的圣旨好像总是出乎预料。看着女儿的一脸茫然而不知所措,他心底的疑惑更重。
旨意只有关于叶紫玥一人的事,与他人无关。大意是丞相之女温婉贤淑,才艺双全。封一品女画师入后宫为后妃画像,即日入宫。
自来便有男画师为后宫妃嫔画像而日渐生情的先例,本朝专设了女官为后妃作画。避免真的有什么妃嫔与画师有染,有失皇家颜面,妨碍皇家血统的纯正。虽无人道破这个官职中的隐情,但大家皆是心照不宣。但是叶紫玥封画师却是不同寻常,她是丞相之女,而且在不少有心人眼中,她还更是特殊。
“皇儿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现在都自己做主了啊,未支会哀家一声就封了雪丞相的女儿做了女官?”太后一进崇光殿就气势汹汹的责问。她不知不觉中感受到一种什么东西超出了自己预想范围。对,眼前这个身着黄袍的人不需要有他的思想,做好自己的傀儡便好了。
“母后说哪里话,儿臣只不过不想让您过度操劳而已。况且此等小事,怎敢烦扰母后呢。”皇帝一脸诚惶诚恐神色的解释着。
看着皇帝一脸的惶恐之色,太后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怎么说这孩子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要自己在一日,他就必定会按照自己给他设定的路走下去。
簇拥着太后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终于绝尘而去。皇帝脸上拼命解释,谄媚害怕,唯唯诺诺的笑脸渐渐冷去。紧紧攥着着的拳头发出“咕嘎,咕嘎”指骨碰撞的声音,他心里暗道:总有一天,会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烛光闪动,夜黑若漆。
皇帝看着奏折,一拳打在几案上,手碰的生疼,这丝痛一直蔓延到心尖,暗骂自己无能。太后的家族欺占粮田数亩,还在赋税区收缴各种苛捐杂税导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却无人敢诉。
“真乃窃国硕鼠。”他双目紧闭,真想赶紧结束这一切,他知道“此害不除,国将不国”。
秋凉已至,暗夜将长。
紫玥已经想了一整天了,觉得当初和皇帝说好的计划,让自己打扮的艳俗无比真的有点不太妥当。和平时的反差太大了,是可以吸引人的视线,但是太做作就显得虚假,一旦虚假了,就容易让注意自己的人过早的认清了事实,起不到吸引视线的效果了。
所谓物极必反,打扮的太招人眼球,恐怕会得不偿失,她决定临时改变计划。事情就是这样,计划再周详,也抵不过面对时的突发状况。她决定不打扮成贪婪,爱慕虚荣的女子,依旧是素衣罗裙,这样一切如常才会让那些有心人倍加小心吧。
“哼,他是不是想摆脱哀家的控制。”延禧宫中太后微闭着双目,眉头深锁着。
太后的贴身大侍女云萝依旧如往日般一袭青色石榴裙,精致的面容略施粉黛,脸却是阴沉沉的。她柔软的双手恰到好处的为太后捏着玉肩。这个在宫人心目中的冷面玉罗刹云萝已经服侍了太后五年,对太后惟命是从,办事果断利索。虽然长得很清秀,但整天冷冰冰的。她颇投太后的眼缘,太后对她很是信任,在日常生活中更可以说是依赖。
云萝打理起太后的衣食起居井井有条,让她处理哪个宫人,那个人便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偌大的宫墙之内,活不见人,死亦无尸,从不拖泥带水。整个后宫,没有人不畏惧她,厌恶她同时也不得不腆着笑脸讨好她。
“奴婢看太后不必为此担忧,皇上不是一直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吗?”太后背对着她,没发现她说话时眼神中的迷茫。
“丫头,多大的事都能让你说的轻描淡写的,哈哈,你捏肩的手法是越来越纯熟了啊。”太后深吸一口气,眉间的愁绪渐渐散去,光洁的额前有了平静的神色。
“您的身体要紧,其他的奴婢会帮您分忧的。”
“丫头,史上武则天有上官婉儿做她的贴心人,哀家有你也就知足了。”太后右手轻拍着云萝肩头,夸着她忽然间就陷入了悲伤。自己曾经也有过一个女儿的,唯一一块心头肉啊。要是她还活着,也是这般大小啊。
太后的夸奖丝毫没有让云萝脸上起任何波澜,她隐隐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有的要忙了。
“你好好给哀家盯着那个叫叶紫玥的女画师,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向哀家禀告。”太后刚刚才柔和下来的侧脸一下子重新绷紧,变得严厉阴狠,目光中闪着精光。刚刚把那个刘太傅的女儿嫁作他人妇,竟然忽视了叶青远的女儿。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