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人的眼神,仿若抹着毒药的冰针,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都划了个道道。
“首先来说,我不允许任何人打断我或者质疑我,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事。”祁修人竖起一根手指,然后敲了下桌子,“你们心里有疑问,不过我相信像是为什么我是个正常人或者接管公司这种事不关你们什么事。我也能理解,你们想要自己掌握公司的心情。我提出两个条件:一是你们自信可以比我活得久,二是你们背后有比燕南最大商业霸头还强大的公司作为靠山。任何人符合我提出来的条件,我就可以将这个位置让出去。而且绝不记仇。”
莫名地,祁修人加重了记仇这两个字,仿佛在暗示着众人什么。
这句话让其他人只敢低着头吞口水,连半个字都不敢再说。
“这么大气势,真的好吗?”祁扶成用笔在本子上划了划啧啧两声,“没有威望不能服众,你就算在这个位置上,又有什么用。”
“那你现在都没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什么资格说我?”祁修人说罢沉默少顷,刚想继续,司戈却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祁修人听了后点点头。
司戈于是拿起会议桌上的内线电话递到祁修人手里。
祁修人接过来,就听到对面传来纪梵含含糊糊的声音:“祁、祁先生吗?子桑她流产了,现在在我家,现在就想见你一面……”
祁修人直接丢掉电话,将手边的文件往祁扶成面前划过去。站起身就扬长而去。
祁扶成截住滑到自己面前的文件,打开,重新翻看了下然后抬头看看众人:“还有人,有异议吗?”
会议厅里鸦雀无声。
一个祁家少爷就很难对付了,一对祁家少爷,那就更没有胜算了。
祁修人跨上机车,戴个护目镜就疾驰而去。听到纪梵话的那一刻,他基本就停止思考了。
半路上,祁修人腾出一只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宫旸书的号码,电话一通就焦急地吼道:“我让你研究的那个现在——还没有完成?!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子桑只是打了个盹,一醒过来,发现纪梵竟然没在画画。尽管他平常的行为就很不正常,但现在蹲在门口应该更不正常。
“你在那儿干嘛呢?”子桑打个哈欠,给自己倒了点温水喝。
纪梵贴在门上的样子像是只壁虎,见到子桑醒了,轻咳两声:“……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子桑看了下自己身上宽松又柔软的居家服有些不解:“你什么意思?”
纪梵刚想说什么,就传来了“叮叮叮”的门铃声。
纪梵听到后谨慎地看了眼子桑,然后迅速开门。却发现站在门口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一个穿着军绿色派克大衣头戴黑色针织帽的男人歪头看了眼纪梵:“十九在这里,对吧?”
纪梵面对陌生人总是感觉莫名紧张,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没错。”
子桑闻声连忙披了衣服走出来,见到南一方在外面略显吃惊地张开了嘴:“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南一方抬起右手,亮出了他给子桑买的零嘴。
“当然不啦,进来坐坐吧,别站在外面。”子桑拽开挡住门口的纪梵,想将南一方让进来。
南一方却摆了摆手只是拉起子桑的手臂将他买的小点心塞过去:“我听说了你的近况,所以有点担心。”
子桑略带敏锐地动了动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南一方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微微一笑:“我可以听到孩子的心跳。”
“你早就知道了?”子桑很是惊喜地拉住了南一方的手,“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南一方拍了拍子桑的头,将手放到子桑的小腹上:“大概是有……小三个月了吧。”
“真不进来坐一下?”子桑耸了耸肩,示意南一方可以进去。
纪梵赶忙在一旁插话:“一方先生说不定有事,就不要进来了吧,家里鞋套不够。”
南一方无奈地笑了下:“我也该走了,南边最近有些事。”
正说着,一道极其吵闹的引擎噪声由远及近地响起,祁修人在转了个圈才稳住,然后顾不及停车直接跳下来让它摔在地上。
但在他摘下护目镜之后,喘着粗气就愣在了原地。
子桑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口拉着南一方的双手,笑颜明媚。小腹已经微隆,根本没有什么流产的迹象。
下一秒,祁修人冲上前去就直接给了南一方一拳,还差点蹭到不远处的子桑。
子桑都第一次那么惊讶,不是惊讶祁修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惊讶南一方竟然没有躲开。
凭着他的耳力,估计早就听到了祁修人冲过来的方向,这就像是故意要挨他一拳似得。
祁修人喘口气看着子桑完全没事的愠怒模样暗暗松口气,但看到南一方就又怒上心头:“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我没有叫你来。”子桑前一秒还盼着祁修人赶紧过来,但现在他这样气势汹汹地出现,就让她气不打一出来。
“没有叫我来?你以为我会自己过来看你吗!”祁修人扯开了自己的领带,他急忙过来,甚至都没来得及穿外套。
子桑被激得火大,指着祁修人的鼻子怒道:“我又没有叫你留下来,你可以走啊!”
“这样好玩吗,看我扔下公司立刻来找你的样子很开心吧?!”祁修人指了指躲在门后的纪梵,对着子桑冷哼一声:“那你以后就别想让我来找你。”
然后,祁修人回头看了看貌似一脸无辜的南一方:“还有你,我不管你在燕南是要做什么,我也不在乎你想干什么或者是谁,但我不想你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南一方坦然地点了点头,看了眼子桑才缓缓转身。
“我又没说让你离开。”祁修人看着子桑后退了几步,“我只是不想见到你,或你们。”
说罢,他快走几步扶起自己的机车跳上去就走。
“祁修人!”子桑想追过去,却被南一方拦了一下。
南一方轻轻摇了摇头:“你身体不便,我去和他解释。”
“等等,你别——”子桑刚刚开口,南一方就已经跑了出去。
子桑郁闷地叹了口气,想让纪梵去把南一方追回来,但看纪梵这个样子也不可能愿意上大街追人,更别提他也追不上。
不过南一方也并没有去追祁修人,他只是看着祁修人离开的背影,摸了下自己被打的嘴角。
气力可真大。
对于正在气头上的祁修人,子桑更是生气起来。
以前也没见他那么冲动,怎么这几天做的事情和他之前一点都不一样?
想到这里,子桑就觉得心塞,整个人也都不舒服起来。
纪梵端着一锅颜料走过来,然后和子桑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做主把祁修人叫来的。”
“你跟他怎么说的,他怎么这么生气。”子桑随口问了句,扶着额头打盹。
纪梵耸耸肩半晌才回答:“我说你流产了,想见他一面。”
子桑差点就想掏刀子把纪梵那张嘴给划烂了:“流产?!亏你想得出来。”
纪梵抑郁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涂画布了。
子桑只觉得愤懑,这日子里她本就易怒,还总是出这种事情。她和祁修人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谁都不让着谁。
但现在子桑又觉得后悔。看得出来祁修人找她有多匆忙,扔下机车窜过来的速度快到让她看不清。说明祁修人是担心她的,但看到其他的男人和她那么亲密,肯定又头脑一热就生气了。
啧,真跟个小闺女似得。
子桑咬咬手指,想着要不要还是去见见祁修人解释一下。要总这样赌气就没完没了了,以后难道真她自己带个孩子去敲祁家的门?
这不是更丢人。
正胡思乱想着,门一响,纪梵穿戴整齐也没和她打招呼拿着画夹就走了出去。
纪梵出门,还没和她打声招呼?这可真是新鲜事了。
子桑打开门想去看看,就见纪梵正好转了街口。子桑拿了外套锁好门就偷偷追了上去,她倒想看看纪梵想去做什么。
纪梵走到公交车站,等了一辆车上,双手护着画夹还差点被别人挤下去。子桑戴上自己的连衣帽,跟在队尾也上了车。
不擅处于外面世界的纪梵很是辛苦地用导航倒了好几辆车,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祁家的公司。问前台听到说祁修人离开了,他又转身,继续走向公交车站。
子桑看得都觉得窝心,终于忍不住跟上去拍了下纪梵的脑袋:“小子,你想干嘛去?”
纪梵被吓了一跳,然后抚着胸口喘气:“你、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跟我出来了。”
子桑抢过纪梵的画夹放到背后:“你找祁修人做什么?”
纪梵伸手想去抢子桑手里的画夹,但又怕被打,就缩了缩脖子:“恩……我就是觉得,你身体好像一天不如一天,还是让孩子的爸爸照顾的好。”
子桑咬咬牙,一边翻画一边问:“那你带这个干——”
看到一半,子桑就哽咽住了。第一张画纸上是一个小婴儿,后面是他长大一点的,然后后面更大一点,然后是少年,然后是青年、中年……
“你们的孩子,如果是男孩的话,会很像祁先生的。”纪梵憨厚地笑了笑,像是冬天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