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显生又道:“昨日回来时,却见到有人从鱼跃峰脚下纵马而出。又蒙着面纱,不曾看清面目。”
秦玉山道:“登高之日将近,难保那些门派会有些见不得人的动作,也不用多虑,为父自然是会多留心一些的。只是那人赶往哪个方向,可是京城?”
何显生摇摇头道:“不知道,儿当时不曾追赶,不过看那方向,倒是往西北去的。”
秦玉山点头道:“这些日子,不要带着你那义弟出门招摇,只让他也多练功就是了。虽说他是第一次出门,但也要防着被有心人留意了,做些文章,却对青阳门,对你我不利。”何显生连忙答应了。
自那日起,青阳门开始暗自寻找那余正清衣钵不提,何显生也严肃了许多,更加加紧练习功夫,对胡万和萧天也拘谨了许多。萧天和胡万也没有异议,因为服下造化丹之后,内力都浑厚不少,倘若不用心练功让内力扎实起来反而会遭到反噬。一时之间上行下效,青阳门众子弟更加肃然,练功比在门中抓得更紧,毕竟都在这数十亩地面上一览无余,都在那门主秦玉山的眼皮子底下,更是一个个勤勤恳恳,只盼别踢到钉板之上。
话分两头,却说之前何显生三人看到的马上的黑衣女子却正是若尘仙子的随身丫头紫陌。若尘仙子一行人早在萧天之前就已经到达鱼跃峰之下,紫玉门众人扎营也离青阳门不远,就在五百米开外的逐浪谷。
中秋将至,若尘仙子有书信要送往京城的亲人,原本紫玉门中的众弟子倒都也用得,可这书信倒比平时重要,有些话还不能写在信中,需要个贴实的人亲口解释。那紫陌又好多年不曾入京,只因为是少年心性,念着那京城繁华,就主动请缨要去走着一遭。却无人料到,紫陌姑娘这一去却前途险恶,正是:白璧无瑕玷,美玉空自珍,性情刚烈志高洁,偏生逢孽缘。莲花初绽带雨,碧桃夭夭年华,恨苍天无眼,这般狠挫折?
姻缘本来天注定,辛苦经营为谁忙?
紫陌姑娘一路扬鞭纵马,朝行暮宿,不过月余就抵达了庆州风林城,到京城也不过剩下将近五百里的路程。这日黄昏时分,紫陌寻得客栈宿下,思量着自己心爱的坐骑也是千里良驹,明日起个大早定能早早抵达京城。
第二日,紫陌姑娘天色微明就已经上路,可那官道之上却比平常人多,东一行来,西一行去的,不能向往日一般纵马飞驰,紫陌心中焦躁,只得寻些清静些的路程,如此一来,行程多少有些耽搁。原来这个时节,正是农历的七月底,京城处处都在筹备着盛世中秋佳节。各地往京城送礼的地方官员也开始活动,只怕是落得他人后面,各州县往朝中进秋贡的队伍也纷纷抵京。一时间京城附近舟车忙碌,热闹非凡。
越是到了这热闹的时节,升平将军府中却更显得凄惶。近几日,借着中秋进京的各路人士已经开始往将军府中投递拜帖,这萧将军平日里就不喜欢这样的来往联络,更何况越是中秋将近,心中越是思念那离家的儿子,各种滋味也只有自己才明了,那些来往的同僚再怎么劝解也毫无用处,这文宗皇帝虽说派遣了多路人马各处寻找萧天的下落却全无头绪,萧诚一面日日期待,一面难免思虑过度,这几日干脆告了假,在家中歇息。早饭罢,却有家人来报说是张尚书夫人的生辰,也不隆重操办,只在城外的别院中和几家亲厚的好友小聚。张、萧两家虽说是一文一武,平日里相处却十分和谐,又有那萧天和张尚书家的次子年纪相当,两家素日里往来频繁。萧诚自己不愿意去凑这般热闹,吩咐了自家夫人到场随礼。萧夫人自萧天走后,平日里也不出门,只在屋中抄写佛经为儿子祈福,这一日听说是张尚书夫人寿诞,倒也不好推辞,只能简单收拾了向萧诚辞行。萧诚知道自家夫人平日里也是以泪洗面,思念孩儿,反倒交代下来说:“你带着青玉和萧玄过去,只当是散散心,因是在城外别院,不妨住上两日。”萧夫人也明白萧诚的心思,答应下来,带着府中的二奶奶和萧家的二公子萧玄一起出门往城外张家别院行去。
虽然说是三五好友小聚,可世上最不缺好事之人。这张府的别院此时也热闹非常,那男客都在前院中,有些身份的都已经聚在清风阁,有那张尚书亲自招待着。那些不请自来的宾客或者放下礼物便自己告退了,也有些巴巴着想在尚书面前露个脸的都被安排在闲月阁中,吃茶聊天,各自也是不亦乐乎。
那萧夫人带着众人进了门也不下轿,自有那下人将备好的礼物都从正门抬进去,萧夫人几人的轿子却直接从侧街门抬到后院中去了。这边轿子还没有落,那边张夫人已经率领了一行莺莺燕燕迎了过来,亲自指挥着:“都仔细一些,莫要颠着了我林姐姐。”又亲自上前打起轿帘,叫到:“今日又累姐姐走这一遭,妹妹罪过。”
原来那萧夫人娘家姓林,和这张府的夫人也是旧识。这边萧夫人也忙忙下了轿,一面道贺一面和这张夫人拉了手一起走进屋中。这屋里已经来了几位夫人,大家相互见过,就在屋中说些闲话。
却说那萧府的二奶奶年纪还轻,才刚二十九岁,因为当初萧府人丁稀薄才由萧夫人安排着娶进了门,也只得了萧玄一子,如今也有十一岁了。这两人又有那府中的管事婆子分别安排到几间侧厅中去坐着了,这侧厅倒是比那正屋自在许多,各府中那些年纪尚小的奶奶也有,那些已经出嫁了的小姐也有,只因为年纪相仿,又在这别院当中,彼此也少了很多规矩,相互捉弄凑趣,真是热热闹闹。萧玄坐下不久,有些年纪小的公子哥儿又来引他玩耍,这萧玄也不推辞,却规规矩矩辞了娘亲才出去。旁人看了也有人称羡,赞叹这萧府好家教,也有人不说话,只是点头微笑。又有着一些人暗自撇着嘴,腹诽着说这不过是庶出的公子,偏要摆出那嫡出的谱儿来。
萧府的二奶奶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看着这种种嘴脸也不说话,心中却有定夺,这萧家人丁最薄,二公子萧玄年纪虽小,将军却从未轻看过,自己这亲娘自然该好生教养。目送着孩儿出的门去,一时间也觉得无聊。这青玉才在正屋中见到李太傅家的夫人,想着李家的三奶奶青岚和这张夫人原是姨表的姐妹,也该跟着来了,可这几间屋中都不见她的影子。青玉平日里也不爱多和他人攀交,只因为和青岚的名字中有个相同的字,竟觉得一见如故,比别人亲厚一些,这边找不到她的影子,心中就有些落落不喜。
刚巧旁边有个明白的下人,忙上前问:“萧二奶奶可是在找人?”
青玉点头:“不知道李家的三奶奶今儿可曾来?”
那下人堆了笑道:“自然是来了,老奴才看见李三奶奶带着小姐说头疼,要寻个清静些的地方呢,老奴吩咐人送往暮雨轩去了。”
青玉谢道:“如此谢过嬷嬷了。”
“不敢。”那奴才问道:“二奶奶可要老奴带路?”
青玉摇了摇头,径自带着随身的丫头就往暮雨轩走去。
那暮雨轩却在别院后园的荷塘中央,不过是几间赏花听雨的亭子,此时荷花开得正好,亭亭的叶子托着娉娉婷婷的花朵,风吹过,如那出尘的女子随风轻舞。此时天气还炎热,唯有这水上有习习凉风,暗香浮动。
青玉心中暗道:“这娘儿两个倒寻得这么个好所在,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闭了门窗。许是头痛的厉害?怕风张了?”不觉担忧起来,脚步匆匆往前行去。将至亭外,又觉得亭中安静,便放轻了脚步,怕打扰了这母女二人休息。
到了门外,隐约听见有说话的声音,青玉刚要推门,却听见那李三奶奶说道:“我儿,这合欢散……”有个娇俏的声音小声接道:“这午宴结束,别院中不相干的人也该散去了,等晚宴时候,亭哥哥却是要代姨母人敬酒给大家的,依娘的身份,他们张府也不能轻看了!到时候您只管把指甲里的合欢散弹到杯子里,亭哥哥既然叫您一声姨母,你叫他喝一杯酒该不会推辞,等那他感到不适,却要到后院歇息,儿自然见机行事!”青玉大惊,再想不到这母女有这等勾当,此刻断然是进去不得的,忙忙示意后面跟着的丫头退后,自己也匆忙要走。谁料忙中出错,青玉下台阶时,恰好又踩了自己的裙角,身子一个踉跄,倒引得那没成色的丫头一声轻呼,此刻是再也藏不了踪迹了。
那李三奶奶和自家姑娘忙推开门查看,看着青玉这般模样,李三奶奶心中明了,忙开口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玉儿妹妹,快进来说话。”青玉硬了头皮走进亭中,却吩咐下人说:“都远远伺候着去,我和姐姐说些体己话儿,若有人来,不要怠慢了,好生通传。”两个丫头原本离着亭子就还远,此时更是退后了十丈左右。李三奶奶看着青玉识趣,使了个眼色让沁芳也退了出去,却堆了笑拉着青玉的手在亭中坐下,也不避讳,竟然把她们娘儿两个刚才谋划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给青玉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