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正清?萧天惊诧,原来这昆山鱼跃峰原是三百年之前烟波庄的营寨。烟波庄庄主余正清曾连任过三任武林盟主,后来余正清死后,其功夫、心法还有一些收藏都藏在了昆山上,据说曾留有遗言说烟波庄的后人有争得武林盟主之位者才有资格寻其衣钵。如今烟波庄早已没落不见,可是武林中人都还记得余正清。这次登高聚义选在昆山,多少有些纪念的意思。
那人见萧天震撼,面上竟然有些凄凉,继续低声言道:“我当时也只觉得得了大便宜,即刻带了家丁启程来到昆山,四处寻找,只盼能学得绝世功夫,也挣个武林盟主做做。可这昆山层峦叠嶂,绵延起伏,这三年来,我几乎踏遍昆山,倾家荡产,下人也死的死、散的散,可那镜中幻化的所在却全无头绪,我不能再找,也不再想什么武林盟,如今只要贱卖了它,好做盘缠回去。至于你是否有那等运气,也和我无关。还有,我那余姓好友早就不治身亡,这镜子再也不会有人向你讨要,也不会有人知道它的妙处。”说完这些话,那人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天拿着那面铜镜,回到茶摊前坐下,胡万叹口气道:“我家肖公子哎,这银子丢水里听着响没?”萧天低声将刚才听到的简单讲给这三人听,胡万边听边笑,连何显生也笑道:“这些伎俩其实也多见,在昆山聚义就说是有余正清的遗物,在宁山就该说是吴雨泽的遗物了,只是不知道百年之后会不会有人卖我何显生得遗物。”
萧天听着二人取笑,心下也有些疑惑,不过很快释然道:“也罢,在云影楼听个曲子要二十两,如今听个故事也二十两,还落面镜子,倒不算太亏。”
何显生却微微一笑,有些责备道:“那若尘仙子也好和这般市井骗子相比吗?”这话听罢,萧天心头立刻浮现出那优雅娴静的身影,不禁想起那日若尘仙子相救自己时说过的话,想来她也应该抵达这昆山鱼跃峰脚下了吧,只是不知紫玉门又歇息在那个山谷。
秦欣颜此刻心思倒是离了手中那新鲜玩意,噌得站起,杏眼圆睁瞪着这三位心思恍惚的哥哥,责问道:“什么若尘仙子?什么云影楼?快快说给我听!”
何显生笑着拉她坐下,道:“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也是你这个小妮子打听的?”
秦欣颜不依不饶,追问道:“快说给我听,不然我就告诉爹爹去,告诉三嫂嫂去!”
何显生面色一僵,甩手叹气道:“只管说滑了口,倒没防着你这个奸细!也不曾有什么,只是个喝茶听曲的地方,其中有个歌姬,琴弹得好。”
欣颜听罢,撇了撇嘴,竟微微带着些薄怒道:“那种地方也是你该挂在口边的?还仙子,没得辱没了这两个清清白白的字。”
三人却不敢再往下说,喝了茶也不再多逛,兴致阑珊打道回府。回到珊瑚谷,只有秦欣颜一人欢欢喜喜,可也担心父亲责怪,不敢张扬,悄悄回屋不提。何显生沉吟片刻,不敢隐瞒,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回禀了父亲,那秦玉山听了那紫金竹的飞刀,也吃了一惊,却并未多言,颔首微笑,若有所思。
且说萧天得了那铜镜,自己也是将信将疑,可巧次日便是六月十五,天色晴朗,兄弟三人都不曾睡,备下酒菜在谷中等那三更天来到。此时虽是夏夜,山中却是凉风习习,有酒暖怀倒也痛快。只见那玉蟾越升越高,清辉万里,正是:银霜满地,月影徘徊,举杯邀来同醉,镜花水月缘分,莽莽昆山脚下,浊酒一杯且潇洒,凭他古宝真假!
一骑红尘京华路,冰山雪莲埋淤泥。
三更以至,萧天将出那面铜镜搁置在石桌之上。只见那圆月洒下的光辉竟像是活了似得,如烟似雾向着镜面涌去,三人顿时目瞪口呆。
胡万惊叫道:“这!这镜子倒会变戏法!”
何显生轻斥:“不要高声。”
三人四下看去,此时谷中众人早已经鼾声如雷,谷口守着的侍卫也距离较远,无人留意这边的异象。三人收起圆镜径直出了珊瑚谷,往那人烟稀少的山中飞掠而去。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三人也不知道行了多远,只知道到了那人迹罕至之处,才小心翼翼地把镜子摆在一块大石头上,刚才的异象又再次呈现在眼前。
萧天将手去触摸那月华幻化成的烟雾,却什么感觉也没有,可是这些烟雾又却是像是实质的存在,那镜面虽说仍平滑结实,此时却如一口深幽的枯井贪婪地吞敛着那些烟雾。黑漆漆再看不到影像。大约一刻钟将近,那烟雾不再缭绕,渐渐稀薄起来,镜面也重新呈现出闪烁的明黄色,只是那镜面中隐约有了一些山石草木的景象,这景象愈来愈清晰,三人凑近前去观看,那是一处矮峰,峰上树木葱茏,却有一处树木呈弯月一般环抱,中间又立着一块高大的巨石。三人都目不转睛要记住这一所在,不过半柱香的光景,那镜面上的图像就渐渐消失,又变成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模样。
三人收好镜子,都深深舒了一口气。何显生道:“三弟,这面镜子竟能引动昆山月华异象,绝对不是凡品,你这一次可是捡了漏,真是奇缘。”
那胡万抬手竟向着自己的脸颊抽了一巴掌,那声响在这幽静的山中尤其清亮,惊得萧、何二人一个寒战。却听胡万啧啧道:“唉!我好似做梦一般,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倒是三弟这般运气,我明日也该去集上走走,看看还有没有古宝。”
何显生推他一把道:“却又胡说,这般际遇又岂是人人都有的。我们明日就命青阳门众人去找这个所在,可好?”
萧天摇摇头道:“那卖镜子的人说在昆山寻找多年,都不曾找到,我如何肯让青阳门众人在这登高聚义之前的紧要关头去做这劳民伤财之事!恐怕要寻得古宝,需要些缘分。”
何显生、胡万点头称是。此刻,三人都睡意全无,约了回去喝酒,便回头走去。眼见得鱼跃峰将至,忽然见那峰下隐约有些动静,三人藏了身形看去,却是一匹骏马飞驰而至。只见那马上有一黑衣身影,身材娇小,蒙着面纱。这三人尚未细看,那马儿就疾风一样向远方奔去了。
胡万皱着眉头道:“倒像是个女子,如何夜间赶路?”何显生也微微皱着眉,似乎思索着什么,道:“好似有些熟悉。”萧天却忽然间有些晃神儿,那马上女子身段他自然是有些熟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他更是难忘,就是那人,在瑛山脚下对自己满眼不屑,甚至怀着怒意,就是现在自己也不明白是如何得罪了她。不知道她此刻为什么独自出了昆山,在这月下赶路。不过想来若尘仙子也已经到了鱼跃峰下,自己也不便前去相谢,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那救命的恩情,正是一肚愁肠,无人诉说。
何显生到底也不曾想起马上是何人,倒也未过多纠缠,三人一起兴致勃勃回到珊瑚谷中,就着之前的残席继续把酒言欢不提。
第二日,秦玉山却早早出门,正好瞧见何显生三人已经酩酊大醉,就睡在谷中的石卓子旁竟不曾回屋,不禁勃然大怒,抬脚就向着何显生踹去。何显生受惊而醒,迷迷蒙蒙看见父亲立在身侧,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而起。秦玉山吩咐道:“叫人将他们两人好生扶回屋中歇息。都是千金之躯,却在这谷中睡着,山风侵体又该如何是好?”何显生小声答应着。秦玉山又道:“安顿好了到中堂来,我在那里等你。”何显生诺诺。
不多时,萧、胡二人都迷迷糊糊被送到石屋之中休息下来。何显生径自到忠义堂,只见秦玉山正坐在屋中等着,屋中别无他人,何显生连忙到秦玉山身前跪下,道:“孩儿浪荡,还请父亲责罚。”
秦玉山叹口气,却吩咐道:“起来吧,也知道自己浪荡,怎么还在谷中睡着?如今登高之日已经临近,你就算是不用操心各门各派之间的异动,也该好好练功。我青阳门四十岁之下的弟子也只有你功夫高强,在门中威望也重。今年为父一心指望你能够在这鱼跃峰上夺得盟主之位,你却不知?”
何显生刚才已经站起,肃立着听父亲教诲,如今听得这话,“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磕头道:“父亲悉心栽培,孩儿感念在心,这些日子,孩儿也不敢怠慢,自那日服下造化丹,我门的心法显生已经修炼到第八层巅峰,这些日子隐隐又有突破的迹象,这两个月若能突破,对那盟主之位倒也算是有了把握。”
“第八层巅峰?”秦玉山也是面上一喜,低声道:“果然如此?我儿如今已经在我之上了,其余各门各派中的子弟也都没有听说你这样优秀,只怕这次我门真的有缘那武林盟主,为父也算是幸不辱命。”说罢亲手扶了何显生起身,低声道:“委屈我儿,如今也不能暴露了自身的修为,否则这门主之位为父也是该交付于你了。”
何显生赶紧道:“不敢,父亲身体朗健,智勇卓群,我青阳门众人当您如神一样的敬仰,儿子不肖,怎敢觊觎门主之位。”秦玉山却拉了他的手道:“你这番若是能得盟主之位,这青阳门为父自然是替你主持者,若是无缘盟主,以后青阳门也要交予你手上了。只是不知道其余各门是不是也隐瞒了自身的实力。一时间不到重阳,一时间也不得心安,你近日一定要好好练功,最好是突破心法的第九层,就算是有了保障了。”
何显生点头答应,却回道:“并非是儿子贪酒耽误练功,只因为昨日我那义弟却得了些独特的物事。”一面将昨日萧天得到那铜镜的原委一一禀告给秦玉山。
秦玉山听罢,却是凝眉肃立良久,道:“这也是件好事,你把那地方描绘下来。为父会安排些妥当的人秘密寻找,只盼真有些奇遇,对你争夺武林盟主有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