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吴青松的电话,洪进博是一头雾水,着重地问了一句:“确定是明天上午举行追掉会?”
吴青松回答说:“首长是这么说的。”
洪进博不知道章副司令员为什么会出这样做,本来,昨天的党委会上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在周六举行刘炳辉同志追掉会。
而且秦向阳第一政治委员、花力宏政治委员,都还在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回来,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要提前三天举行。
昨天晚上才向秦向阳第一政治委员、花力宏政治委员、以及大军区报告了一些新情况,难道是上级首长的意见?
洪进博虽然想不通,也无法理解,还有些不平,但依然按指示,布置起来,立即召集办公室工作会议。
即时组织三个工作小组,一组负责制作、张贴补告,通知刘炳辉同志家属、生前好友,省直各单位和刘炳辉的家乡,一组负责起草刘炳辉同志追掉词,一组负责追掉会场布置、灵柩车辆安排和行进路线规划。
安排妥当,洪进博又电话与内卫处长黄秉中联系,一起到五楼小会议室,共同商议追掉会场、行进路线和殡仪馆的安保事务,虽然时间仓促,仍然不能排除有重要首长出席刘炳辉同志的追掉会,必须提前做好安排,而且还要有处理突发事件的应对措施,以备不测。
整个上午,洪进博和黄秉中一起就所有细节,进行了反复研究、修改,由内卫处的同志形成完善的方案。
处理好这一切,洪进博顾不上去食堂吃中饭,就让办公室的同志去食堂,将不能去食堂吃饭的同志们的饭菜,打好端到办公室来,自己和起草追掉词的同志们,一边工作一边吃。
洪进博说:“因为时间紧,同志们就辛苦一下。”
有人终是忍不住的问道:“洪主任,追掉会为什么要提前?又安排得这么紧。”
洪进博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说:“服从命令吧。”
下午一上班,洪进博就拿着追掉词、追掉会议程、已经确定的出席人员名单和安保方案,直接来到章浩宇副司令员的办公室,亲自送给章浩宇副司令员审阅。
章浩宇看着洪进博说:“你自己送过来,主要是有疑问吧?不过,我也给不了你的答案,我们执行就是了。”
洪进博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心里明白自己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但上级首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一个更大的问号,在洪进博心里形成,同时也思考着自己将如何以后的局势。省军区虽然是个不算太大的机关,可是机关政治依然是风云变幻,气象万千。
章浩宇接过送来的文件,首先粗略看了一下追掉词,就对外面喊道:“小吴,通知刘炳辉同志治丧委员会的成员开会。”
“是,首长。”吴青松在外面回应了一声。
章浩宇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说:“坐,这个你没有看吧。”随手递给洪进博一份报纸。
“时间这么紧,那有时间看报哦。”洪进博说,眼睛看着章浩宇,“难道蹊跷在这报纸里?”
章浩宇点点头:“我有这个感觉。所以追掉词要治丧委员会的成员一起阅签,并电报秦向阳书记和花力宏政委,以及大军区,总政治部都要报送。”
洪进博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说:“明白,会议结束,我就立即报送。”
报纸文章中有几段文字,被阅读者划上了重重的红线,还有重重摔笔留下的痕迹,可以清晰看出章浩宇,在阅读这篇文章这段文字时,内心是如何的愤怒。
其实,在章浩宇愤怒摔笔的时候,这种情景在不同的地方同时上演着,在张长弓的办公室、在秦向阳、花力宏所住的京城燕京饭店房间、在总部俞艳秋办公室、在总政治部首长办公室、在总后勤部首长办公室,都是满脸的怒火和重重的摔笔声。
只是各种怒火和重重的摔笔声,有着各种不同的含义,有对发生这种事件的愤怒,有对利用这种事件的愤怒,有对几位居功自傲的老同志的愤怒,有对别有用心的阴毒小人的愤怒。
文章明明白白地写道:“据了解,冲撞合安省军区,殴打值岗战士的几个人,都是参加革命工作近四十年的老同志,与刘炳辉同志既是老战友,又是亲戚,及其他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
文章说:“虽然,刘炳辉同志的不幸逝世,是我们军队建设和国防建设的一大损失,我们同样心情沉痛。但是,利用刘炳辉同志的逝世,冲撞国家军政机关。寻衅闹事,无论你是什么人,资格有多老,都必须予以严厉打击。”
文章更进一步指出:“这是不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敌人对我们进行破坏行动的新方式?要求我们去认真思考,积极应对。”
洪进博激愤地一手捶在章浩宇的办公桌上,“这是无耻。”
章浩宇看着洪进博:“这就无耻啊?我看更无耻的还在后面呢!你现在知道上级首长,为什么要求尽快举行追掉会了吧?”
“知道,再过几天,也不知道有多少脏水,要泼到刘炳辉司令员的头上。”洪进博幽幽地说。
章浩宇长长地舒口气,说道:“所谓盖棺定论,我们也要抢时间呢,首长们也不容易。”
张凯、邢涛和叶奇珍,他们根本不知道,由于他们的一时性起的作为,引起的一场波及甚广的风暴,正在形成,不仅改变了他们自己的生活状态,也改变了合安省军区的政治生态。
叶小帅拿着《讣告》,看着上面的一行字:“刘炳辉同志追掉会和告别仪式,定于一九七三年五月二十日上午九点整,在合安省逍遥市殡仪馆举行,请刘炳辉同志亲属及生前友好,届时参加。”
叶小帅泪眼蒙蒙,心思蒙蒙,他不明白,昨天刚刚提出爹爹有可能是被害的,今天就作出明天举行追掉会的决定,这是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要这么急促?
他恨自己不是大人,无法完全参加大人的事务中去,无法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无法把握事件的走向,这是作为人,最难受的事。
他心里反复地回放着爹爹被撞的情景,反复回忆着那个年轻人形象、身高、体型和特征,他想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只有找到这个人,什么就明了了。
叶小帅不相信找不到这个年轻人,只是时间紧迫,他应该找谁做帮手,张凯恩师年纪大,性格又急躁,不适合;邢涛师傅爹有自己的工作,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太久,也不行;王根旺干爹要回去,家里现在农忙的时候,更是不可以。
看来只有找叶奇珍师尊了,叶小帅不由得看向叶奇珍,心里充满着期待,叶奇珍师尊会帮我吗?
此时的叶奇珍并不知道叶小帅的想法,而是在和张凯、邢涛他们几个人,议论着追悼会被仓促举行的事,他们也是一脑子的浆糊,分析来,分析去,也分析不出一个所以然。
张凯问刘明华:“你有没有问省军区是怎么回事?”
“我打电话问了章副司令员,他说上级首长考虑气温太高,后事处理宜早不宜迟。”刘明华回答说。
“看来对身体的重新检查,是不可能的了,最迟是在今天晚上,就要将遗体送到殡仪馆。”邢涛有些不甘地说道,“我们这些人却什么也干不了。”
叶小帅立即接话说:“不是什么也干不了,而是我们敢不敢、愿不愿干,还有怎么干的问题。”
“现在这个局势,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了,我们无法左右省军区的决定。”刘明华说。
叶小帅说道:“不能重新检查,就不检查,检查的目的是固定原因,然后根据原因寻找线索,最终还是要落实到找人上来,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找人?”
刘明敏吃惊的瞪着大眼睛,看着叶小帅:“难怪这么久,没有听见你做声,你不会是寻思着去找人吧?那不可以哦。”
叶小帅站起身,很认真地说:“姑姑,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一个人偷偷地去,我准备找师尊帮忙。”
“师尊是谁?”张凯和邢涛同声问道。
病房里所有人,都将询问的眼光集中到叶小帅的身上,此时还算清醒的张玲,却将眼睛看向叶奇珍。
“嗯,我正好有时间,小帅子安排不错,只要找到那个人,就一切都明白了。”叶奇珍说道。
所有人都将眼光从叶小帅身上,移往叶奇珍,也就都明白了。
张凯大大咧咧地惯了,依然不合时宜地调侃着:“嗯,不错,又升了一级。”并随手擂了叶奇珍一拳。
下午三点多钟,洪进博来到省军区医院,代表省军区看望张玲,因为张玲已经睡了,也就没有说什么话。
只是跟刘明华、刘明敏和郑露霞三个人说:“我是来接你们的父亲回省军区的,明天早上再送殡仪馆,军区的同志们要求刘司令员在军区再住一晚。”说的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洪进博又含泪对他们做了一些安慰,然后拿眼睛在张凯、邢涛和叶奇珍三个人的身上扫了一下,从手包里拿出一份报纸,递给张凯说:“老同志,你们看看这份报纸吧,心里要亮堂一些,明白一些。”
说着,就喊上刘明华:“明华,我们走吧。”就转身离开病房。
弄得张凯一脸的惊愕,不知所以。
“怎么回事?”邢涛也是糊涂满地,
叶奇珍说:“赶快看看报纸上有什么,这个洪主任可是话里有话的。”
张凯展开报纸,现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通栏大标题《必须严厉惩处冲击国家军政机关的恶劣行径,严防一切敌人的破坏》,整篇文章几乎占去了半个版面,文章的右下方是小篇幅的配图消息,一张合安省军区大门的图片,图片中门口栏杆的尾端完全断裂。
张凯看了眦目大怒:“****娘的****的,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邢涛说:“你还嫌事不够大怎的?现在明摆着必须夹着尾巴,他们正等着呢。”
张凯也立即明白了,渐渐地冷静下来,幽幽地说:“是我连累刘炳辉了,看来首长们是清醒的,这个追掉会,确实是宜早不宜迟。”
又看着邢涛说:“着肯定是那个宋庆余弄的,我看他们还会往大里整。”
叶奇珍说道:“我们必须加快行动,找到那个撞刘炳辉的人,这个宋庆余,不是我认识的宋庆余,他也好像并不认识我,这里面肯定有文章。”